花兒與手普什卡

在印度語中，小城普什卡是由Pushpa和Kar兩個詞組成，前者的意思是“花”，后者的意思是“手”。花與手，很女性，很詩意，而大片白色的房屋、滿月形的藍色湖泊、友善的笑臉，還有街頭巷尾隨處可見的慵懶，都使這里被認為是印度最浪漫的所在。

小城很小，只有一條主要的街道，圍湖而成。當地人說，這個湖是印度教所信奉的創造之神梵天手中荷花落下的片片花瓣而成，對虔誠的印度教徒來說，一樣是圣水，與恒河一樣。

而環湖而行，赤腳是最基本的條件。因為只要進入石階地帶，所有人都必須赤腳，否則視為不敬。很久沒有赤腳行走在大庭廣眾了，像他們一樣，我也脫去了鞋襪，沿著湖邊的石階慢慢地行走，肌膚受到陽光的肆意照耀，腳板下卻是冰涼的大理石，一冷一熱喚起身體內奇妙的感受，從赤腳開始，享受普什卡式的率真。

他們太愛他們的湖了：幾乎所有主要建筑都圍繞小湖而建。房屋的后面是一個個修建精美的碼頭，供來這里朝覲的印度教教徒們下水洗浴。我找了處能曬到陽光的安靜角落坐下，遠遠地望著鴿群飛過，看著不斷趕來的信徒們無比虔誠地用湖水沐浴著自己的身體，向著遠方合十祈禱，那一刻，竟感覺自己也被冥冥中的神靈祝福。

在這個花與手的小城，我特別留意了那些花一樣的女人。都說印度女人從少女到結婚生子之后，經歷的身體變化是最大的——從窈窕婀娜一下子胖成膀闊腰圓，中間仿佛沒有過渡。可是她們自己并不介意，依然沉浸在她們的現實生活中，這在她們看來是一種必然，從沒想過要刻意改變什么，也從不為此而做作，享受人生不同階段不同的樂趣。原來順應自然的生存方式，才是最舒服的，因為它能煥發樸實單純的生命力。

普什卡是一座離神很近的小城，被稱為圣城，是印度教最重要的圣地之一。雖然這里的人口僅一萬多人，卻擁有400多座印度教神廟。梵文史詩《摩訶波羅多》中也有提到它：要求信徒們一生中必須完成一次朝圣之旅——從普什卡出發，順時針穿越大陸直到Allahabad。走在街頭巷尾，小道兩旁幾乎全部被寺廟占領。更有趣的是有許多的住家前庭就是神廟。小城里的居民嚴格地遵守古老的印度教教規：全城人都是素食者；城中禁售酒、肉，甚至包括雞蛋；最特別的是，除自行車，不準使用任何其他交通工具，這在印度是非常少有的規定。

梵天的力量如此之大，梵天廟一定要去的。梵天是印度教中的“上帝”，他創造了印度教的宇宙。但對這么一位重要的印度神，紀念的寺廟卻屈指可數，普什卡的梵天廟就是其中的一座。為什么這么少?當地人這樣跟我解釋，因為梵天在其妻Savitri不在時，邀請了另一女神Gayatri在祭祀典禮中代替她的位置，Savitri惱怒不已，于是詛咒梵天在人間得不到供奉。

入夜，安詳的小城熱鬧起來，像換了一種感覺：纏繞在樹上、房屋上、湖邊所有圣壇上的五顏六色小燈全都亮了，像剪影一般，勾勒出整個城市的輪廓。雖然不是那種萬家燈火般的現代大都市夜景，卻如一座水中的海市蜃樓，在鏡子一般的湖水襯托下，萬千風情就像上了妝的嫵媚女人。換上剛剛買到的紗麗，我混進一群吹吹打打的結婚隊伍中。新郎穿著華麗的服飾，騎著白馬，仿佛翩翩的王子。前面鼓樂開道，人們載歌載舞，無數的孩子們抱著各式各樣的燈……歌舞升平中，我們發現隊伍的最后還有一臺柴油發電機，轟隆隆地跟著我們。有點奇怪，問過才知——它竟然是專門為孩子們抱著的電燈供電的。

跟隨這浩瀚的人群，一路歡聲，我們沉醉在小城這濃得化不開的熱烈氣氛中，興奮到深夜。

臨離開了，才聽說每年的印度歷八月(Kartika，公歷十月或十一月)月圓之日的前一周，世界上最大的駱駝集市——普什卡駱駝集市(Pushkar Camel Mela)將會在這安靜的小城，開始它連續一周的喧嘩，引來世界各地的目光。屆時約二十萬來自拉賈斯坦邦各地的人們會穿上節日盛裝，牽著五萬多頭同樣盛裝的駱駝和其他牲畜趕來參加交易，想象一下，就知道場面該會多么熱鬧!可惜我們的印度之行即將結束，等不到這個“地球上最色彩繽紛的集市”，真有些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