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點工小青在主人房的旮旯里撿到一根長發,烏黑烏黑的,兩頭一拉,有兩尺長。
小青心中疑惑,女主人剛化療回來,頭發都快掉光了,這長發是從哪里來的呢?難道是男主人帶過外面的女人回來?想到這一點,她全身哆嗦了一下。
女主人坐在沙發上,身子很虛弱,說話的聲音很小。她吩咐小青拖地、洗馬桶,還讓她換了窗簾和被單。小青把那一根長發藏掖在衣袋里,有點神不守舍。聽說女主人做了手術,切除了一只乳房,她下意識瞄了幾次她的胸部,卻還是脹鼓鼓的,一時想不明白,又有些好奇。
男主人在廚房里忙著準備午餐。他是一名大學教授,氣質儒雅,風度翩翩。他系著一條廚裙,捋起衣袖,彎身在案板上細細碎碎地剁肉,發出有節奏的聲響。還不時回頭詢問女主人,該放多少水,下多少鹽……看樣子,他不像是沒心肝的人。
放工回家,小青在心里責怪自己神經過敏,無事生非,人家是多么恩愛的一對夫妻啊。也許是自己不幸的婚姻留下了陰影。自己的老公酗酒、賭錢,還跟不要臉的女人鬼混。兩年前的一天,她在床上找到一根不屬于自己的長發,一時肝腸寸斷,怒火中燒。她堅決離了婚,從此自力更生……
大約過了一個月,女主人又一次化療出院。令小青意想不到的是,她在打掃主人房間的時候再次撿到兩根長發——烏黑烏黑的,兩頭一拉,有兩尺長。這一次,小青認定男主人必有外遇——他在女主人住院期間把野女人帶到床上尋歡作樂。“這樣的男人真是豬狗不如!”她咬牙切齒,憤憤不平,同時又替女主人難過。而女主人還是一副恬靜、淡定的樣子,仿佛沒把癌癥當一回事,對自己的遭遇也似乎毫無察覺。
講,還是不講呢?小青進行了激烈的思想斗爭。女主人的病已到中晚期,生命朝不保夕,在這樣的危難時期遭遇愛人的背叛,而自己懵然一無所知,這不僅是天大的恨事,還是終生的恥辱。可一旦知悉奸情,雪上加霜,她羸弱的身心哪還能承受這樣的打擊?小青一邊干活,一邊偷偷觀察形銷骨立、頭發稀疏的女主人,幾次蠕動著嘴唇想說話,卻又一次次把話咽了下去。算了,她最后還是選擇了沉默,并安慰自己說,這只是一個誤會,一兩根頭發又能證明什么呢?
女主人每個月化療兩個星期,另外兩個星期在家休息。此后,小青每一次打掃主人房都會撿到長發,或在床底下,或在梳妝臺上,或在被子與枕頭之間,而這頭發絕對不是女主人頭上掉的。小青越來越覺得此事不可思議。她想,女主人同樣是女人,絕不會對此無知無覺,她肯定也發現了長發。她是在容忍,還是在妥協?
這一天,男主人還沒下班。小青做完了所有的工作,她下了決心——手中緊緊捏著一根長發,神秘兮兮地走到女主人跟前,一點點把手攤開。女主人看了,愣了一下,隨即又微笑。她說:“這些天你心不在焉,欲言又止,我知道你想告訴我什么!你等一下!”她轉身走進了臥室,再走出來的時候,她的光頭已變成一襲青絲,長至腰際。
女主人動情地說:“我只在夜里戴給他看,他說……說我像戀愛時一樣漂亮……”小青呆呆地看著她,不覺眼眶有點潮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