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經營著一個花木場。她是他的女朋友,在工廠里做事,一有空兒就來幫他的忙。
她不漂亮,瘦瘦的,像朵小油菜花。他的父母嫌她太瘦弱,他自己也不敢表態。她心里明白,他們的緣分怕是快要到頭了。但她還是戀著那片花海,每天一有空兒就來,看看,摸摸,嗅嗅。
這天,她又來到花木場,靜靜地坐著,并不打擾他。和煦的風吹過她的臉頰,稀黃的頭發隨著風舞動著。陽光照在她的睫毛上變成了細碎的光,她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兒,一直向著陽光的方向望去,她視線的前方是一片玫瑰花,她保持這個動作已經很久了。
他望著她單薄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
她無聊地拿起一張報紙看,一段新聞吸引住了她:某明星的婚禮上,點綴著九十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朵香檳色玫瑰,每朵價值兩美元。她一看這段新聞,馬上為那些數字激動不已,一朵值兩美元,也就是人民幣十五六元啊!她不由得臉紅心跳,把這段新聞指給他看。他看了臉色有點兒古怪,說:“你想結婚?”她的手一抖,他冷淡的語氣像一把鋒利的刀,不經意地在她敏感的心上輕輕劃過。她忍住淚,急急地說:“不不不,是那種花,一朵值兩美元!”
他于是認真地讀了一遍那篇新聞,琢磨開了:香檳色?到底是什么顏色呢?對于選種玫瑰的色澤,他有過深刻的教訓。他曾花了大量的錢和大把兒的時間,種了兩畝地新品種玫瑰。一開起花來,花型是挺大的,但顏色是淡淡的黃,花店的人都不要,說是不好賣。
她說:“要不咱們也試種一下?”幾經周折,她托外地的朋友快遞回來一朵“香檳色玫瑰”。他急不可待地拆開精美的包裝一看,頓時傻了眼,這不就是自己種的那兩畝淡黃色的玫瑰嘛!包裝盒上還附有說明書,介紹這種玫瑰的產地和歷史。
她輕笑起來,說:“真難為這個起名字的人,為這種黃不溜秋的顏色起了個這么浪漫的名字。”
他的心一動,馬上把那天報紙上的新聞復印了好多份,又拿上那份印刷精美的玫瑰花的說明書,從自己地里剪上一大筐“香檳色玫瑰”,和她一起上城里各間花店推銷。
這點子還真行,這種黃玫瑰被冠上浪漫高雅的名字后,還真是身價倍增了。一天下來,他和她就聯系了許多訂單。
夕陽西下,兩人走在歸途。他望著身邊奔波了一天滿臉疲倦的她,有點兒心疼。他動情地說:“我們結婚吧!”她臉上升起一朵紅云,說:“為什么突然說這些啊?”他拉起她瘦弱又冰冷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呵氣;雙手環住她瘦瘦的腰,把頭抵在她的頭上,熟悉的香味從她的頭發里一直鉆到他的血管里。他喃喃地說:“我已經想好了,我要向父母好好解釋一下,瘦沒什么不好,換個包裝,你就是我的香檳色玫瑰!”
她哭了,心里充溢著激動和淡淡的哀傷,沒有虛偽,沒有做作,她幸福地哭著。她的愛像開在田野里的花,開得卑微但卻燦爛,誰能說不比玫瑰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