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由此踏上南傳征途

富可敵國的故事每個朝代都會發生，而我更關注的是，這個財富神話的背后，西南“椎髻之民”因此完成了青銅時代向鐵器時代的轉變

從廣漢經成溫邛高速可直達邛崍。邛崍古稱臨邛，距成都75公里，是南方絲綢之路第一站。

雖臨近成都，史前三星堆文明乃至鱉靈開明王朝的痕跡在邛崍卻絕少有發現，從成都邁入邛崍，不啻于從先秦走進了漢代。

平樂古鎮騎龍山上，有一條通往蘆山、滎經的古道，寬約一米，喚作臨邛古道。我們是在黃昏時來到的。順著蜿蜒起伏的山脊，古道時隱時現，一段是鵝卵石，一段又換成了石板路，有的地方石板壓在了鵝卵石上——臨邛道最早的修筑時間當在秦漢，由鵝卵石鋪成；宋元年間，當地百姓在鵝卵石上加了一層石板。我們腳下的，其實是兩條臨邛道的重合。

不過，臨邛道到了宋代其實已經失勢：東漢過后，南方絲綢之路即取道雅安；唐宋年間，雅安又成為茶馬古道的起點。臨邛的位置自然愈發尷尬。

黃昏時分，平樂古鎮被茫茫霧氣籠罩，古道少見行人，偶爾能看到附近村莊的婦女行色匆匆而來，消失于某條岔路口上。可是2000多年前，這里卻是一個摩肩接踵、富賈云集的都會。臨邛盛產一種“大如蒜子”的富鐵礦，秦滅蜀后，六國豪強卓氏、陳氏遷入臨邛，“即山鼓鑄，賈于椎髻之民”。漢朝專門在此設立鐵官，專管鑄鐵。至于鹽業更是興盛，臨邛古人很早就會以天然氣煮鹽，晉代文學家左思《蜀都賦》中“火井沉熒于幽泉，飛焰高煽于天垂”的描述，將當年鹽場繁忙的場面以華章和盤托出。

騎龍山下至今有一處漢代冶鐵遺址，遍地是爐渣結塊與棄擲的生鐵，當地人喚做“鐵屎壩”。仔細想來，這處冶鐵遺址真是盡得臨邛古道之利，鐵器一當鑄成即可送上商道，遠銷西南。《史記》記載，前文卓氏王孫利用臨邛得天獨厚的鐵礦資源，生產鐵器，單家中仆人就有千人。他的乘龍快婿就是司馬相如，除寫得一手漢賦外，還曾奉命出使西南夷，筑橋修路。翁婿倆一個賣鐵，一個修路，功勛倒是一點不比通西域的張騫差。

富可敵國的故事每個朝代都會發生，而我更關注的是，這個財富神話的背后，西南“椎髻之民”因此完成了青銅時代向鐵器時代的轉變——文明給一些人帶來財富的同時，也給更多的人帶來福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