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世界 精靈飛舞

彭懿是一位有著獨特氣質和魅力的作家。他是一位旅人，他常常帶著相機，背起背囊，獨自浪跡天涯。記錄這些行程的攝影旅行筆記《背相機的旅人》、《三上甘南路》、《邂逅白狐——我的新疆之旅》，給那些向往遠方的讀者帶去了無窮的回味。

他的學術研究和創(chuàng)作，也體現(xiàn)出鮮明的旅人氣質。他生于沈陽，先后畢業(yè)于復旦大學生物系昆蟲專業(yè)、日本東京學藝大學語文教育專業(yè)，而現(xiàn)在，他又在讀梅子涵先生的兒童文學博士。他做過電影制片廠編導，報社、出版社編輯，目前的確切身份，則是浙江師范大學兒童文化研究院教授。他四處講演，寫童話，寫幻想小說，翻譯外國兒童文學作品，也寫像《西方現(xiàn)代幻想文學論》、《世界幻想兒童文學導論》、《幻想教室》這樣的理論書，他的《圖畫書：閱讀與經(jīng)典》，在國內刮起了一場圖畫書閱讀的旋風……這種飄忽不定，卻處處開花的風度，令許多人為之著迷。

彭懿在《世界幻想兒童文學導論》中寫道：

幻想兒童文學，是當今世界兒童文學的主潮，然而我們卻對它是那樣陌生，始終徘徊在它的門外。長久以來，我們的創(chuàng)作被所謂的“寫實主義”所壟斷、所主宰、所拘囿，我們的創(chuàng)作陷入了一片想象力日漸貧瘠的泥沼……幻想文學的崛起，必將使我們的兒童文學重新回歸到它的本質，與當今的世界兒童文學站到同一條地平線上。

彭懿為幻想文學而呼喊，也以自己的創(chuàng)作實踐，推動著中國幻想兒童文學的發(fā)展。“彭懿精靈飛舞幻想小說集”（共5冊），就展示著他在這方面的實績。這里選介的是其中的一本：《鵝耳與妖孽》。

小說講述的是：在一個叫妖湖的地方，流傳著一個古老的神話，一個名叫鵝耳的少年化身為白龍，將一頭兇殘的妖孽壓到了湖底。幾千年過去，妖孽復活了，開始尋找轉世的那個少年，它要報仇雪恥。面對怪物的挑戰(zhàn)，一個十歲的當代男孩挺身而出了，他的名字也叫鵝耳。憑著倔強的天性和勇敢的精神，他與父親一起，艱難地完成了命運所賦予的使命……

小說中，幻想與現(xiàn)實相互交融，中國傳統(tǒng)神話與當代玄幻構思相互纏繞，重生與毀滅的交替，正義與邪惡的較量，演繹著一場大氣磅礴、狂放不羈的幻想傳奇。

相傳，后羿射九日之后，天上就只剩下了一輪太陽。

但這僅剩的太陽，卻因失去了其他九個兄弟而悲傷過度，趴在扶桑樹上再也不肯升起來了。就在大地陷入一片黑暗之際，太陽神炎帝駕著一輛璀璨耀眼的六龍懸車出現(xiàn)了，他沖著太陽喝道：“擦干眼淚，快爬起來履行你的職責吧！”正當太陽噴薄欲出的時候，從遠處躥出來一個黑影，這是一頭專門吞噬日月星辰的天狼。天狼一把按住了太陽，就在它張開血盆大口時，“嗖”太陽神炎帝射出了在弦之箭！

天狼中箭掉到了大地上。

不偏不倚，它恰好跌落到少年祖先居住的小漁村邊的湖里。

小漁村名叫落漁灘。

它摔斷了雙翼，再也飛不起來了。

它在湖面上游了一圈之后，心還不甘，還想再一次飛上天，但折斷了的翅膀怎么也抬不起來了！它試了幾次，最終它還是沒能飛起來。它發(fā)出了凄厲的悲鳴，這是一個天神遭罰后痛苦的悲鳴啊。代價是慘重的，這意味著今生今世它只能與魚蝦為伍，再也不能重返星河燦爛的宇宙了！

它漂浮在水面上。

從今往后，它就只能呆在這個小小的湖里了。

這讓它怒火中燒。它無望地在水中翻滾著，就如同一塊隕石從天而降，連整個湖水都掀起了狂瀾。

就這樣，悲憤的天狼把湖上湖下攪得天昏地暗，直到半年之后，有一天它突然精疲力竭地癱倒在了水面上，湖水才停止了沸騰。而也就是在這時，它才聽到了一片人類的頂禮膜拜的聲音。它瞇縫起雙眼，朝岸上望去，只見湖的四周跪滿了人。它不由得笑了，因為它餓了，它需要打一個牙祭。它本想一躍而起，把這些人一口吞下肚去，但它忍住了。必須從長計議，日子還長著呢，它必須像一個節(jié)儉的小媳婦一樣省吃儉用……但要施點淫威給他們看看，不然他們是不會乖乖地俯首稱臣的。

它圓睜怒眼，“呼”地一下子躥出了水面。

這下所有的人都看清了它的外貌。

人們被驚呆了，想不到天狼竟是這樣一個丑陋猙獰的妖孽。

“轟”的一聲，人們開始四下潰逃。然而已經(jīng)晚了，人又怎么能逃得出一個妖孽的魔爪呢！一道烈焰從天狼的嘴里噴了出來，東面的一個村子立刻就化為一片灰燼。第二道烈焰，南邊的一個村子燒了起來。第三道烈焰，西邊的一個小村燃起了大火。

就剩下北面這個名叫落漁灘的小村了。

但天狼卻熄滅了口中的烈焰。

它不想把他們斬盡殺絕。

它要留下一支血脈。

它在湖水中伸長了脖子，兇相畢露地對落漁灘的人說：留下你們一條命，但要記住，每十年要給我舉行一場祭祀，祭品是……它本想說“給我選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但它突然把話憋了回去。因為它在人群中瞥見了一雙雙純凈無瑕的眸子，是男孩子的眼睛。這讓它回憶起了天上那一顆顆晶瑩的星星，本來它是以食星星為生的啊！它撲過去，張開血盆大口吞下了一個男孩，然后就是仰天一陣哈哈大笑。

它沉入湖底前，警告落漁灘的人說：記住，每十年的冬天要給我送來一個十歲的男孩，否則我就要大開殺戒！

就這樣，也不知過了多少年。

幾百年也許是幾千年吧。

村人世世代代地重復著這個殘酷的祭祀。

十年一個輪回，也不知有多少天真無邪的男孩葬身這個妖孽之口。但從來就沒有一個人敢挺身而出反抗妖孽。也曾有父親帶著兒子逃跑過，但是逃不了多遠，就會被憤怒的村人給抓回來。他們是害怕跑了一個，全村的人都會跟著遭殃啊。逆來順受的人們以為這就是命運，他們害怕妖孽，不想再讓生靈涂炭。

…………

這一厄運終于輪到了少年這一輩。

他呱呱墜地的那一天，恰好是祭祀的日子，一個十歲的男孩作為祭品被村人們推到了湖心。

這一年，村子只出生了他一個男嬰。

這就是說，十年后，他就會像這個男孩一樣被推下湖去。

這太殘忍了。

“孩子，我不該生下你啊……”母親終日以淚洗面，“難道你就該命中注定要去喂那個妖孽嗎？”想到十年后的那一幕，她的心都要碎了。

少年五歲那年，母親撇下他和一個嗷嗷待哺的女兒，投湖自盡了。

她不想看到那一天。

是父親含辛茹苦地帶大了他。

但父親隱瞞了這一切。

少年不知道死神正在一天天逼近。

少年像其他的孩子一樣，無憂無慮地長到了昨天。

（節(jié)選自《鵝耳與妖孽》序篇，題目為編者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