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林言又一次被圍攻了。
上一次,也是在舞蹈室里,是她剛參加學校的模特隊不久。因為普通,沒有人去在意她。但是那天傍晚,在練習的空閑,康忱來找她了,他從男宿舍跑到舞蹈室所在的七樓,給她送來了巧克力,還有一把小花。
是她的生日,花在中間笑,他和她在花的兩邊笑。
康忱一走,她們就圍攏來,挑起眼角看她。那以后,她就被隊里的女孩關注了,只是那種關注就是欺負,她們動用一切可以的機會,對她進行打擊。
她的不言語,每一次都可以換得她們的歡天喜地。仿佛不說話就是代表有自知之明,但是這一次她們沒有。
老師走后,她們把她圍住,都微笑地看著她,甚至還有人親昵地叫她名字的單字。她有些詫異,在她們這里,她的名字被各種各樣的字代替,比如死丫頭,比如生僻生。
這個年齡的女孩子,總是不喜歡被排斥,而是需要友誼的。她開心極了,看樣子,她們似乎就要把她也真正吸納進這個小集體。于是她說了很多話,當她們問起她和康忱時,她無比幸福地說他們從小長大,青梅竹馬,她說最近康忱好像也參加了什么社團,整天忙得不見蹤影。
她們似乎聽得很認真,后來有一個女孩說:“言,更衣室里有件衣服,不知是不是你落下的?”
也許是太高興了,她記不清她有沒衣服找不到了,于是立刻起身說:“好的,我去看看。”
二
林言離開了模特隊。
那天她們說更衣室里有衣服,是騙她。她呆在小小的更衣室里,直到外面沒有了聲響,想到她們是去吃晚餐了,她才出來。
她的眼睛是腫的。她們依然不是要給她友誼,她們依舊在嘲笑她,她們只是用膩了先前的方式。
更衣室里沒有衣服,只有一面大鏡子,她一進去就看到鏡中的自己,她甚至看到原來跟伙伴們融洽后的笑容會這么喜氣,可很快她看見鏡子上有用口紅寫的字,她們叫她短腿,她們甚至說,你就是站在10厘米的高跟鞋上,也沒有莎莎眼里的世界,康忱被莎莎相中了,你識趣點吧。原來她們如此排斥她,除了驕傲外,還因為莎莎喜歡康忱。
可是只有林言自己知道,康忱和她,其實是越來越疏遠了,上個假期,他們都不是一同回家的,而且整個假期康忱似乎也沒在家。
外面終于安靜了,林言決定走出休息室后,再也不來了。書里說,有了愛的女孩會變得特別勇敢,但是她卻越來越害怕去想現在的她和康忱。
當她一拉開門,卻看到有人正看著她。等她愣過神來,剛想躲退回去,卻看到那個男生飛一樣的跑出了舞蹈室。
林言關了舞蹈室的燈,也出去了。也許剛剛只是一個如她一般膽小而自卑的男生,想偷偷地來看看大舞蹈室而已。
三
林言去找了康忱,他真的是開始了新的戀愛,他說:“小言,我一直覺得我們還是適合做哥哥妹妹的好,就像小時那樣。”
她仰著頭看著康忱,他的眼睛里亮亮的,有一種她再也觸及不到的燦爛,她說:“對的,康忱,我也是這么認為,我每看到一個漂亮的女生,都會想,要是她是你的女朋友該多好。”
康忱的臉迎著陽光笑了,她的心哭了。
沒有了那些訓練,沒有了甜蜜小心思,林言突然覺得自己的課后生活多了許多空白。
直到半個月后的一天,她正從圖書館下來,電話響了,一個陌生的號碼發給她一條短信:歡迎你參加“一缺一”社團。女生C樓502室的張潔同學腿受傷了,期待你的幫助,你愿意去嗎?
張潔是她認識的,前兩天在球賽上扭傷了腳。林言沒多想,就跑去了。回來的路上,林言知道了,“一缺一”是校內最近才有的幫扶小社團,都是通過短信幫助別人,有困難,你只要發送短信到136***001這個號碼,它就會去找可以幫助你的人。只是這個號碼從沒人知道是哪個同學的,而且它只回短信,不接電話。
林言笑了,剛進入大學時,她一心只想加入可以進舞蹈室瑜伽室的團隊,沒想到校園里還有這么神秘可愛而又溫暖的小社團。
給張潔買好吃的離開時,她給那個號碼回了短信:期待下一次成為被人需要的一個。
對方回信了,有些莫名其妙,但她喜歡這句話:有了自己的天使,做什么都顯得勇敢。
四
幾乎每個星期,林言都可以收到“一缺一”發來的短信,有時候是要幫圖書館的同學整理書籍,有時候是幫生病在外住院的同學送飯等等,都是些隨時能伸出手去做到的小事。
但在這樣一件件小事中,林言不再覺得自己是一株沒有高度的卑微小草。而且,有一個周末,當在校外的小咖啡館做了一件事后,她更加覺得她的燦爛快樂。
當時,她正躺在宿舍的床上看書,接到一條短信,說是有同學的錢包丟了,可是剛消費了,店家不讓走。她拿著錢包,匆匆地下樓就跑到距離學校大約一公里的小咖啡館,沒想到會是莎莎求助。
莎莎跟她說了對不起,她說剛才她給好朋友們打電話,一個個不是出去了就是不愿意出來,后來她只好向曾經也收到過“一缺一”邀請幫助的短信的號碼發求助信,沒想到竟然真的就有人來,而且還會是林言。
莎莎說起康忱,她們也只是想打擊她,并沒人真正要去跟她搶。林言笑了,看著高高的莎莎說:“這些都過去了呀,莎莎,你只要記住,下一次如果再收到這樣的短信,請相信真的有人需要你這雙手。”
說完后,她心里又笑自己了,她的口氣,就好像她是那個尾號001的主人似的。
五
秋天來了,校園里花草都上妝一樣,呈現出最美麗飽滿的顏色。
那天早上,林言很早就起來了,晚上,她因為短信失眠了。依然是“一缺一”發來的,只是這一次不像以往那樣,都得是立即去做的。
短信說:謝謝你的這雙手,在這段時間里和我一起幫助了那么多的人,明天還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上午七點,在校園的小湖邊會有人等你,你去了他會告訴你,你愿意去嗎?小言!
林言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事實上,每按照短信做完一件事,她都想跟發短信的人說聲謝謝,謝謝他讓她如此自信快樂。但是每次,她撥電話過去,對方都不接。而且今天的短信讓她更詫異,他為什么要叫她小言呢。看起來很甜蜜,但是因為神秘,她感覺卻抓不住那個人。
想了一夜,她也釋然了,只要這么做下去就足夠了,這段時間的召喚和等待中,她體驗到了從未有過的自信和燦爛,那么一直如此就很好,或許那個同學的想法跟她一樣,一缺一的意義,就在于一起去努力,去體會幫助別人的快樂。
林言來到了湖邊,想接了任務就離開的,但是,這一次,她卻走不了了。
她認出來了,等她的人,就是那天在舞蹈室看到她哭的那個男生。原來他叫李特,那天他去八樓找同學,在樓梯處偶然聽到女孩們商量著怎么整她,直到他下樓時經過舞蹈室,真的聽到里面有哭聲。
他想進去看看,就看到了哭紅了眼睛的她,不知為何他后來一直替她難過,于是他暗暗地了解她,再后來,就有了神秘的“一缺一”,直到最后,他總是想找到她。
“有了自己的天使,做什么都顯得勇敢,小言,現在的你,還會哭嗎?”李特看著她,輕輕地說。
林言笑了,勇敢地迎向他的注視。他也笑了,拉起她的手說:“小言,我們戀愛吧,一缺一呢!”
責編/宿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