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后語的內容是由兩部分組成的一句語,前一部分像謎面,后一部分像謎底,通常只說一部分,而本意在后一部分。如“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外甥打燈籠——照舊(舅)”,等等。
歇后語,北京人叫做俏皮話。俏皮話非常精練、形象、生動、富有意趣,它能幽默地表達出一些復雜的思想。我是北京土生土長,從小就聽大人說話中的俏皮話,懂事后非常喜歡聽俏皮話,過耳不忘。
歇后語是時代和社會的產物,隨著社會的發展,有些舊的事物淘汰了,一些歇后語在人們生活中也就消失了。過去常掛在嘴邊的俏皮話,而今沒人提了。但是聊聊這些歇后語,對比現在,不僅從中感受到北京的巨大發展和變化,還能深深體味到濃郁的京風京味兒,不但有趣,而且有益……
過去如果購買大的物件,如木箱、梳妝臺、木柜等,當時沒有汽車載,就讓人扛回家,這種扛夫,俗稱“窩脖兒”,把東西放在扛夫的頭與背之間,運到家里,途中不能休息,總得低頭走,窩著脖子苦苦前行。我幼時在街上常碰見“窩脖兒”給人家送嫁妝。因此,當時有句俏皮話,即:“扛梳頭箱送嫁妝——窩脖兒”,用來比喻某人被人家用語言頂撞了,受了人家的窩脖氣。
“老太太上電車——別吹”。過去有人愛吹牛,說大話,人們就用這句歇后語去說他,意思即你別吹牛。因為民國以后有了有軌電車,才產生了這句歇后語。那會兒電車的售票員,每個人都有個銅哨,每當乘客都上了電車后,售票員就一吹銅哨,司機聽見后就開車。因為老太太小腳走的慢,怕售票員吹哨,車開了趕不上,所以才產生了“老太太上電車——別吹”這句俏皮話。
“坐馬子敲鑼——臭美—鐺鐺”。北京管大便用的馬桶叫馬子,那會兒每個院里都有廁所,那時把廁所叫茅房,每個茅房里都有一個馬子,是為婦女準備方便的。這句歇后語是用來諷刺逞能或不會打扮的人。因廁所臭氣沖天,坐在馬子上敲鑼,就組成了這句歇后語。
“八仙桌上擺夜壺——不是盛酒的家伙”。解放前北京特別冷,甭說暖氣,連爐子也開不起,半夜小解往往怕凍著,因此用夜壺(便壺)在被里小便,很不衛生。因此屯不少有關夜壺的歇后語,如“夜壺沒把——難拿”,“夜壺打了把——光剩嘴了”等等。“八仙桌上擺夜壺——不是盛酒的家伙”,是用來說明什么物件干什么用,不能亂來。
過去窮人大都住著一間屋子半間炕的房,冬天為了取暖要燒熱炕,都在睡前燒柴。“天亮燒炕——趕不上熱”這句歇后語是說明,辦事趕不上趟或過了時機。因天亮都該起來了。
“馬勺上的蒼蠅——混飯吃”。過去盛飯用的勺子,大都是木頭做的,稱為馬勺。這句歇后語表示干某項工作,沒什么勁,湊合著干。于是稱之為:這事由就是“馬勺上的蒼蠅——混飯吃”罷了。
“小鋪兒的蒜——零揪”。小鋪是指過去專賣生活用品的油鹽店,那時人們都數著米粒過日子,因為絕大多數人收入過低。油鹽店為適應人們支出節儉的特點,把成辮的蒜零星出賣,買主用一點錢買一兩蒜是常事,不象而今成辮的買。這句歇后語是指一個人說話、辦事不痛快,零打碎敲等。
“挑水的回頭——過景(井)了”。過去北京叫井兒或帶井字的胡同最多,因為當時北京人吃井水,處處都有“井窩子”。專門送水到戶的人,稱這“挑水的”,是一種職業。這句歇后語一般形容年紀大的人,做事不如從前了。過景了,是用井的諧音“景”來表示年景,非常形象。挑水的從井里打完水,桶漏后用扁擔挑走,再回頭一看,自然過井了。隨著自來水的問世和發展,而今幾乎家家都有了自來水,因此井被淘汰了,隨之帶井字的歇后語也就消失了,如“蛤蟆掉井里了——不懂(嗵)”,“井里的蛤蟆——沒見過多大的天”等。
解放前除了少數富人用得起電燈,絕大多數人家都點煤油燈和用瓷盤盛油,加個燈捻也叫燈芯來照明。所以產生了一些關于燈盞的歇后語,如“燈盤沒有油——火燒心(芯)”,“燈盞沒油——光費心(芯)”等,這里借心和芯的諧音來說明燒心著急和費心思的煩事。
“荷葉包釘子——個個想出頭”。過去的羊內杠、豬肉杠(賣羊、豬肉的鋪子)、賣年糕的商販等,大都用荷葉做包裝紙,無論買什么吃食都用荷葉一托送到您手里。用荷葉只能包裝一些軟體食品,如果用來包釘子,那么釘子豈不個個都要穿破荷葉露出釘子尖兒來了?這條歇后語是用來指一些人做事,只想自己逞能,人人都想露一手讓別人聽自己指揮,一個人,一個單位的人都想自己出頭,不顧別人和領導,恐怕什么事也做不好。荷葉做包裝已經絕跡,隨之這句歇后語也就消失了。
“绱鞋不用錐子——真(針)棒”。“绱鞋”就是把鞋底和鞋幫縫在一起。過去北京人大都自己做鞋穿,但绱鞋需要工具和技術,鞋才能式樣好、結實。因此,街上有不少绱鞋鋪,專門绱鞋。“棒”是好的意思,真是針的諧音。本來绱鞋是用錐子的,若不用只好單用質量好的針才能勝任了。這句歇后語,就是巧妙地用針的諧音來形容好的很的人和事。
“駱駝打前失——倒了霉(煤)”。駱駝身高體大,背上有肉峰,當年是北京地區重要的交通工具,也是北京運煤的工具。我小時在街上常碰見一隊隊的駱駝,慢悠悠地走在街上,大鈴鐺在它們的脖子下鐺啷啷發響,身上駝著兩袋子煤。如果駱駝前腿失足趴下,自然身上的煤就倒了。凡人們有不順心的事,就愛用這句歇后語來說明。用煤的諧音霉,來訴苦。由于這段用駱駝運煤的歷史,當年北京出版了不少有關駱駝的歇后語,如“駱駝栽跟頭——玩兒完”,“駱駝蹬蹄——沒救”等等。
過去北京有一種玩具,小孩都喜歡玩,叫“半不倒”或“不倒翁”,這種玩具的底座是用泥土做的,上邊用紙糊成一個老頭兒,由于底座沉重上邊輕浮,所以怎么搖晃這個老頭兒也不倒,因此而得名。人們利用“不倒翁”的特點,創造了不少關于“不倒翁”的歇后語,如“不倒翁坐車——沒有穩當勁兒”、“半不倒看家——你(泥)小子”等。由于這類玩具早已沒人生產人,不倒翁的歇后語也就隨之消失。
“杠鋪的掌柜——杠頭”。過去北京有一種專門經營喪事儀式的買賣,叫杠鋪,人們把商店、飯館等經紀人稱為“掌柜”,把第一把手稱“頭兒”,因此,杠鋪的掌柜,自然是杠頭兒啦。
北京把兩人在說話中互相駁斥,叫做“抬杠”,而把善于駁斥得理不讓人的主兒,叫“扛頭”,由于當年有杠鋪業,才引發出“抬杠”、“杠頭”的語匯,因之產生了有關杠業的歇后語。那時北京死了人,要裝棺材,出喪辦事請杠房出人抬棺木,出多少人,分三六九等。皇帝、官僚用一百零八人抬杠,一般人有六十四杠,一窮人都用“穿心杠”,兩人就行了。出多少人抬杠,是因人、因錢而定。如有句歇后語是“八個人送棺罩——小抬著”,就指喪禮規模不大,以此形容一些人之間雖有矛盾沖突,但不激烈,程度較低的意思。
“紙糊的驢——大嗓門兒”。過去死人出喪后還要燒紙活,紙活即用各色彩紙糊制的樓房、牛馬、各類用具等等,“紙活”也叫“燒活”。舊北京有不少“冥衣鋪”是專門做“燒活”的地方,“燒活”是紙活的各類紙糊制品的總稱。紙驢是“紙活”中的一般品種,用秫秸扎架,用彩紙裝糊,雖有驢形,但里面除了秫秸外都是空的,所以稱“紙糊的驢——大嗓門兒”,借以形容嗓門高、說話聲音大的人。燒紙活這種行業,屬于迷信,解放以后不見了。“紙糊的驢——大嗓門兒”這歇后語以后不多見了,只有少數的老人,往往在說話時,偶爾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