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清芝：舉家八口走長征

“老少人八口，舉家事長征。”這就是人們對老紅軍侯清芝一家8口參加長征吟唱出來的歌謠。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工農紅軍勝利完成的偉大長征，參加者約有20萬人，長征結束時僅剩下3萬人，而舉家8口參加長征的這一壯舉，這大概僅有侯清芝一家吧！

侯清芝居住在湖南省大庸縣永定鎮，全家參加長征的8口人分別是：父親侯昌千、母親殷成福、叔父侯昌貴、愛人劉大妹、大弟侯清平、二弟侯宗久、妹妹侯么妹。年齡最大的是他年近50歲的父母，最小的是年僅5歲的二弟。侯清芝一家于1935年11月19日，跟隨賀龍、任弼時領導的紅二、六軍團從桑植出發，到1936年11月，走完了長征全程。在長征路上，侯清芝一家8口犧牲了4人，即他的父親、叔父、愛人和妹妹；二弟侯宗久長征中被寄養在甘肅成縣老百姓家；到達陜北的只有侯清芝、侯清平兄弟二人和他們的母親。侯清芝一家為革命作出了重大犧牲與貢獻。

一

侯清芝是湘西大庸土家族人，他的悲慘家史，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千千萬萬受苦受難的中國農民的一個縮影。他的祖父是大庸三家館鄉旋水村一個窮苦雇農，由于家計貧寒，直到45歲，才娶了一個雙目失明、攜帶兩個女兒的寡婦作妻子。一家4口，整日像牛一樣勞動，好不容易攢點錢買了十多畝貧瘠的山田，搭起一個小茅棚，作為安身立命之所。不久祖母就生下他的父親侯昌千、叔父侯昌貴。侯昌千不到8歲就給地主做童工，挑起生活的重擔。

侯昌千成年后，與同樣貧苦的殷成福結婚，先后生下7個兒女，老大就是侯清芝。侯家人口多，土地少，底子薄，生活愈來愈艱苦，子女接連夭亡3人。在舊社會，湘西地區的人民備受地主豪紳的勒索、高利貸的盤剝和反動政府的苛捐雜稅之苦。此外，還有當地土匪的掠奪與殘害。1922年，土匪頭子張里清與豪紳羅楊之派了50多個匪兵，把侯清芝的弟弟侯清平抓去抵債。侯清芝一家為了贖回侯清平，只好賣掉多年血汗換來的十幾畝山田和幾間茅屋。

救回了侯清平，侯家已傾家蕩產。十來歲的侯清芝只得去給土匪頭子楚云伍看牛，兼干雜活，由于無法忍受楚云伍的打罵，他后來連工錢也沒拿就偷偷地跑了。以后，他又學做木工和篾匠，勉強度日。

侯清芝的叔父侯昌貴1923年被竄擾湘西的川軍擄去當兵，因不堪舊軍隊的虐待而逃跑，一路討飯回到湘西。當他聽說桑植賀龍“刀劈鹽局，殺富濟貧”，于是便投奔了賀龍的部隊。1926年，他跟隨賀龍的部隊出湘西，去武漢參加了北伐軍，一直打到河南。這期間，他接受了許多關于國民革命、打倒帝國主義和封建主義的新思想。

1927年春，正當北伐勝利進軍時，蔣介石發動了“四·一二”反革命政變，背叛革命，屠殺工農群眾和共產黨人。在反革命黑云滾滾之中，賀龍帶領部隊回到武漢，所部被改編為國民革命軍第二十軍，侯昌貴成為第二十軍的一名戰士。他跟隨賀龍的二十軍，從武漢沿長江東下，到了南昌，參加了南昌起義。以后，起義軍退出南昌，經江西、福建南下廣東。起義軍被國民黨軍隊打散后，侯昌貴回到了大庸老家。這段革命經歷對他影響極大，使他認識到，中國共產黨是工農群眾利益的真正代表，是真心實意領導工農群眾鬧革命，為人民群眾謀福利的。因此，他回到老家后，根據自己的親身經歷和體會，在鄉親們中，廣泛宣傳革命思想，傳播革命道理，這對侯昌千一家有很大影響。

二

1934年11月，賀龍、任弼時、關向應、肖克、王震率領紅二、六軍團在永順的龍家寨，一舉殲滅了湘西軍閥陳渠珍的主力，于11月24日解放了大庸。根據黨中央指示，在大庸成立了中共湘鄂川黔省委和省革命委員會，開始創建湘鄂川黔根據地，在以大庸、永順、桑植為中心的地區開展土地革命，擴大紅軍和建立游擊武裝，建立區鄉村蘇維?；鶎诱?。

紅二、六軍團的到來，使侯清芝一家和大庸全縣人民獲得了解放。特別是侯清芝的叔父侯昌貴，在聽到龍家寨大捷后，就自己去找紅軍、找賀龍，并帶頭參加了赤衛隊，戴上了紅袖章，當了大庸東北區赤衛隊大隊長。侯清芝的父親侯昌千也當了東北區蘇維埃政府的土地委員，帶領群眾打土豪、分田地。之后，又開展擴大紅軍運動，侯昌貴專門幫助擴紅，報名當紅軍的青壯年非常踴躍。在父母的鼓勵下，侯清芝和弟弟侯清平參加了紅軍，侯昌貴也當上了正規紅軍。因侯清芝當過木工，便參加了紅二軍團的工兵連。侯清平由于年紀小，被編到二軍團指揮部馬弁班喂馬，以后又到省革命委員會警衛連當警衛員。當時大庸全縣有2100多人參加了紅軍。

1935年初，蔣介石國民黨以10萬兵力對湘鄂川黔根據地發動了六路“圍剿”。4月，紅二、六軍團從永順一帶向桑植以北轉移。這時，侯清芝的父親侯昌千和母親殷成福、妹妹侯么妹、二弟侯宗久被編入紅軍家屬隨軍轉移。在轉移中，侯昌千夫婦結識了家屬被服隊一位18歲的姑娘劉大妹。這位姑娘的父母親和哥哥在3月的公雞埡（后坪）戰斗中不幸犧牲，一家只剩下劉大妹一人。侯昌千夫婦十分同情她，經常照顧她。侯清芝和劉大妹見過幾次面，兩人在8月的板栗園戰斗勝利后結婚。

在反“圍剿”斗爭中，侯清芝、侯清平、侯昌貴參加了陳家河、桃子溪等多次重要戰斗，叔侄3人，作戰勇敢，表現突出。在忠堡戰斗后，侯清芝和弟弟侯清平均被提為班長。

三

反“圍剿”勝利后，蔣介石又調動130多個團共30萬的兵力，于9月對湘鄂川黔根據地組織更大規模的第五次“圍剿”。賀龍、任弼時等軍團首長根據敵我兵力過于懸殊的形勢和各方面情況，當機立斷，決定紅二、六軍團進行戰略轉移。1935年11月在桑植劉家坪、瑞塔鋪進行突圍準備時，侯清芝被編入紅二軍團五師十四團一連任班長；侯清平由省革命委員會警衛班調到紅二軍團司令部警衛班任班長；侯昌貴被編入紅二軍團六師十七團任副官。這時，侯昌千、殷成福、劉大妹、侯么妹、侯宗久仍在家屬連。因當時部隊要作戰略轉移，攜帶家屬極不方便，組織上便多次動員家屬分散回家。然而侯昌千不愿離開紅軍，三番五次帶領妻子、兒媳、女兒和小兒子去找連長、指導員求情，堅決要求全家跟隨部隊轉移。侯昌千說：“沒有共產黨和紅軍，就沒有我們一家，如今大敵當前，我們不能離開紅軍，我們死也要死在一起！”侯昌千的妻子殷成福說：“我們一家人，除了宗久小需要照顧，其余的人都身強力壯，都可以跑路，不會給部隊拖后腿?！焙畈岢鲇伤麕鹤幼诰玫焦けB去，將她們3個女的編入家屬連被服隊，各自照顧，不給組織添麻煩。劉大妹更是慷慨激昂地表示：我們哪個掉了隊，不要部隊管；我們受傷，被打死，也不要部隊招呼和收埋！14歲的侯么妹說：你們不準我跟紅軍走，我死也不離開，紅軍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組織上看他們一家如此堅決跟隨紅軍，就勉強同意他們跟隨部隊突圍轉移。為照顧他們家的特殊情況，部隊分一匹馬給侯昌千，要他用馬馱5歲的兒子侯宗久和一些行裝。

1935年11月19日晚，侯清芝一家8口，分別在各個部隊隨軍突圍，加入到偉大的長征隊伍中。

四

紅二、六軍團出敵不意，選擇敵軍包圍線的薄弱環節，飛渡澧水、沅江，挺進湘中。在通過沅江封鎖線時，我軍在大宴溪消滅了敵人剛剛派來加強防御的一個營，侯清芝帶領全班俘虜了十多個敵人，繳獲了十幾支槍，為此，他被提升為排長。在向黔東轉移中，1936年1月1日，紅二、六軍團由湘中進至芷江冷水鋪。紅二、六軍團領導部署了準備在黔東創建根據地的任務。在這里，侯清芝一家8口人在一個飲食店團聚了一次。此時，劉大妹悄悄告訴侯清芝，她已經懷孕3個月。侯清芝聽了，擔心妻子行軍困難。母親說：“你放心行軍打仗，大妹由我來照應！”叔父說：“到了貴州那邊，我們建立了蘇區，那時就可以安家了！”

但是，長征的道路是漫長的。在幾十萬敵軍連續不斷的圍追堵截之下，紅二、六軍團在黔東、黔大畢、盤縣幾次試圖建立根據地，但都因敵情變化而繼續轉移。部隊出湖南，越貴州，過云南，到渡過金沙江，一直都處在緊張的行軍作戰之中。劉大妹由于懷有身孕，行動不便，行軍中時常掉隊。快要過雪山時，部隊首長特意安排侯清芝照顧劉大妹。一天，侯清芝扶著妻子趕隊，一步一步向雪山前進，可是，由于劉大妹體力不支，他們與大部隊的距離越來越遠。侯清芝焦急地對妻子說：“怎么辦？情況這么嚴重，一旦掉了隊，脫離紅軍，就會有生命危險！”劉大妹堅定地說：“你別管我了，快去趕上部隊，讓我一個人慢慢走吧！”侯清芝想來想去，只得咬咬牙，把妻子寄留在一戶老百姓家里，把身上僅有的兩塊光洋和一小袋干糧全部留下，一再叮嚀妻子將孩子生下來，千萬不要落到敵人的手里。兩人揮淚而別。后來，有幾個掉隊趕上來的戰士告訴侯清芝，劉大妹被土匪殺害了。侯清芝望著來路，痛哭了一場，繼續踏上長征之路。

在過雪山時，侯清芝的叔父侯昌貴因在湘中作戰時腿部負重傷，走路很吃力，在一條山脊上，一陣暈眩，滾下雪坡，倒在了雪山上，與許多紅軍戰士一起，長眠在雪山之上。

紅二、六軍團從甘肅成縣地區向渭河北轉移時，遭到敵人的堵截，部隊損失嚴重。侯清芝所在的團只剩下4個連的兵力，一個營15個干部，就犧牲了14個，只他一人幸免于難。他的父親侯昌千在這次戰斗中身負重傷，不能行動。部隊將侯昌千和他的小兒子侯宗久，一起留在貧苦農民何天頌夫婦家里。半個月后，侯昌千因傷勢過重犧牲；侯宗久則被何家收養為義子，曾改名何維俊。1950年，侯宗久20歲時，何家給他成了家。何天頌夫婦去世后，侯宗久與愛人于1963年回到了大庸。

侯清芝的母親殷成福和妹妹侯么妹也在那次戰斗中失散。侯么妹在抬擔架時中彈犧牲。母親碰上一群土匪，被摔到一個無人坑內，第二天被一位砍柴的農民救出。她以頑強的毅力，沿途乞討，打聽和追趕紅軍，直到1936年12月，終于在陜西富平縣莊里鎮找到了隊伍。

侯清芝一家8口最后只剩下母親殷成福、大弟侯清平與他本人勝利到達陜北。后因他母親體弱多病，經組織同意，由侯清平護送回大庸老家。由于反動派的迫害，他們在老家無法安身，又逃到石門等地，直到解放后，才回到大庸。

抗戰爆發后，侯清芝被編入八路軍一二○師教導團，投入抗日戰爭，以后又參加了解放戰爭。1950年，侯清芝回到大庸擔任武裝大隊長，領導剿匪斗爭。由于戰爭時期多次負傷，侯清芝身體衰弱，1955年離職休息。1987年2月，侯清芝在家鄉大庸逝世，終年74歲。

（責編 衛清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