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黨初試牛刀艾奧瓦

美國艾奧瓦州1月3日由民主、共和兩黨分別召開的基層黨團會議，是2008年整個大選漫長競跑中的首次較量。雖然位于美國中西部的艾奧瓦州人口僅有300萬，選舉人票也遠遜加州、紐約或得克薩斯等大州，但自1972年以來，由于“初選第一州”的光環吸引了大量的媒體關注，艾奧瓦州的黨內初選結果可以影響其它州的選民意向，與全國初選的最后結果也相當接近，所以備受候選人重視，民主黨3位領跑者——希拉里·克林頓、巴拉克‘奧巴馬和約翰·愛德華茲這3位國會參議員出身的競選人也在這里投入了最多的精力。

領跑者各自的王牌

根據2007年綜合民調，新銳黑人參議員奧巴馬在艾州全年民調處于緩慢上升之勢，而前第一夫人希拉里的民調則相對較平穩，前民主黨副總統提名人愛德華茲的起伏最大。具體說來，愛德華茲在2007年8月以前的多數月份是艾奧瓦州的領跑者。希拉里則從8月份開始領跑，優勢一直保持到12初，隨后被奧巴馬超過。臨近選舉時，奧巴馬在民調中一馬當先，希拉里與愛德華茲不相上下，但考慮到奧巴馬的支持者60％是25歲以下的年輕人，這些人有多少會參加傳統上由中老年人把持的艾州基層黨團會議還很難說，因此希拉里仍有翻盤的機會。艾州德雷克大學政治學教授戈德福特將這種選情緊繃的狀況形容為“秤上有一根羽毛也可能帶來不同結果”，為此，3位候選人在選前最后1個月競相打出各自的王牌。

“名人牌”——大腕與明星。去年12月8日，著名的脫口秀主持人奧普拉·溫弗瑞為奧巴馬助陣，結果奧巴馬一下子搶走了希拉里的風頭。與此同時，有“新鮮王子”之稱的黑人影星威爾·斯密斯也自曝是奧巴馬的支持者。希拉里則找來“股神”巴菲特站臺，后者為她籌得100萬美元。而好萊塢資深女星芭芭拉·史翠姍作為比爾·克林頓的好友，在重要關頭也公開宣稱支持希拉里，以往極少公開支持一名總統候選人的她正可謂及時雨。此外，當奧巴馬說他有比希拉里更多的克林頓政府時期的外交專家，并發表了一份約45人的名單時，希拉里很快列出了80人支持她的外交名單。選前最后幾天，除克林頓本人外，他任內的國務卿奧爾布賴特、時任北約盟軍統帥克拉克上將這對“文武雙帥”也為希拉里站臺。

“親情牌”。在競選中，希拉里第一次請出了她的媽媽多羅西和女兒切爾西助選，在公眾面前展現一個“多面的希拉里”。她深情地對觀眾說，她的母親雖然是一名傳統的家庭主婦，但是卻對她走上競選總統之路影響深遠。她的競選班子做了一個“我所認識的希拉里”的活動，把希拉里的幼兒園同學、得到過希拉里幫助的陌生人，都運到了艾奧瓦，讓他們現身說法，證明希拉里不是許多人想象中的那種野心家，而是一個日常生活里讓人覺得溫暖的人。奧巴馬則拉來已經辭去芝加哥大學醫院副院長“肥差”的妻子米歇爾·奧巴馬，后者儀態端莊，甚至有人稱贊她將杰奎林·肯尼迪的風度和勞拉·布什的魅力集于一身。米歇爾稱自己的丈夫是“美國下一任總統”，奧巴馬則回應說妻子是“美國下一位第一夫人”。

“民粹牌”。這是愛德華茲第二次參加總統競選，他將自己定位為維護窮人和中產階級利益的競選人，稱要“讓政府為每個人工作”。律師出身的他說：“大企業的貪婪正在毀掉孩子們的美國之夢，是時候反擊了……我將為你們奮斗。”愛德華茲出生于美國南方的小鎮，父親是紡織工人，他是家里第一個大學生。后來，他父親工作了一輩子的紡織廠因不敵海外的競爭而倒閉。父親失業、小鎮經濟陷入絕境，愛德華茲親身感受了這些，因此強調自由貿易要有條件，即保護美國人的工作機會、對工人進行妥善安置。他因此受到工會和工人的廣泛支持。在一次黨內候選人辯論會上，愛德華茲多達13次強調美國大公司的“貪婪和利益”正在侵蝕普通美國人的利益。這樣刻意的錯位競爭使百萬富翁愛德華茲止跌回升，最后還是站穩了腳跟。

“經驗牌”。在尋求民主黨提名的過程中，希拉里每天必提的兩點是：實力和經驗。希拉里向選民訴求的是自己的豐富從政經驗，包括8年第一夫人任內推動的各項福利政策、關懷女性權益議題、國會立法記錄，甚至對國際事務議題的參與。她表示自己訪問全球各國的次數多過前總統克林頓，而且曾參與北愛爾蘭和平進程，在北京發表的演說也引起廣泛回響。她曾經到過80余個國家，擔任過美國出席國際會議的首席代表，這些都是其他候選人望塵莫及的。而且希拉里還說，民主黨參選人中只有她有能力阻擋共和黨的任何企圖，她被共和黨攻擊數十年，如今卻更為堅強，因此“只要你們選我，當前一切問題都會解決”。

“改變牌”。奧巴馬以政壇新鮮人出馬角逐民主黨的總統提名，一開始就擺出改革的姿態，他一再聲稱，人主白宮的目的之一，就是要將現在把持華盛頓的政客趕出去。在他的整個競選過程中，“改變”是不變的主題，但其間奧巴馬又大打“團結和希望牌”。他在12月24日發表圣誕致辭時說：“在這一節日里，我們意識到，那些把我們團結在一起的事物比那些讓我們產生分歧的事物更加有力、更加持久。”在艾州選前兩日，他在兩分鐘的電視廣告中說：“這個國家正需要一個可以把我們都團結起來的領導人，那樣我們才算真正地贏得了這場選舉，也只有這樣我們才能解決醫療、教育、能源以及戰爭等問題。”而希拉里則強調自己有帶來“改變”的力量與經驗：“一些人認為，只要提出要求就能改變；一些人認為，只要希望改變就會到來。我認為，只有通過努力才能改變。而我的一生都在這么做。如果我當選總統，我也會這么做。”在看到奧巴馬獲勝后，希拉里則說：“我們傳遞的一個明確信息是，我們必須要改變，改變的內容就是2009年入主白宮的是一個民主黨總統。”

沖刺階段“四大戰役”

為了在全州1781個選區的黨團會議中拔得頭籌，3位候選人在沖刺階段走遍艾奧瓦州各地拉票。奧巴馬的口號是“快走、快說”。剛過60歲生日的希拉里則發誓在1月3日前，在寒風中走遍艾奧瓦的99個縣。為爭取時間接觸選民，汽車已嫌太慢，希拉里是以直升飛機代步。而從1月1日11時開始，愛德華茲上演36小時狂奔之旅，停留演講地點16處。只是，比3位候選人親自出面拉票更為重要的，是其競選陣營之間的“四大戰役”。

“拉樁戰”。希拉里和奧巴馬陣營仿效布什的軍師卡爾·羅夫的做法，利用電腦分析數據來精確定位哪些類型的選民是他們要“拉”去參會的對象。這些基于詳細的人口和消費數據而建立起來的復雜、精密的選民身份識別模式，可幫助希拉里爭取65歲以上、傾向于支持她的女性，特別是寡婦或嫁給民主黨人及獨立人士的已婚婦女。奧巴馬陣營則將目標鎖定在50歲以下的獨立選民。為了動員不太愛看電視廣告的艾州選民出來參選，希拉里和奧巴馬陣營均砸下重金雇人挨家挨戶游說，并頻繁地郵寄新奇或精致的禮品。如果誰家因小孩拖累無法前去投票，希拉里和奧巴馬競選辦公室早已準備了幫助支持者看孩子的“保姆”。想得更周到的是，希拉里陣營給家庭主婦寄出標有明顯黨團會議日期的冰箱磁帖，以吸引那些第一次參選的婦女。為防發生大雪封門的情況，希拉里競選辦公室預先準備了數千把鏟雪的鐵鍬和免費的交通工具。他們還與當地連鎖超市簽訂合同，讓對方在3日傍晚為參加黨團會議派對的每名支持者免費提供一盤三明治，同時如果發現誰還沒有趕來，立即派人在晚7時前把他們接過來，確保準時出現在黨團會現場。為了打消從未參加過黨團會議的希拉里支持者對選舉過程繁瑣的疑慮，希拉里的助手專程到那些選民家里播放介紹黨團如何工作的DVD。奧巴馬陣營干脆為首次參加黨團會議的選民舉辦學習班，培訓支持者“站票”。

由于極具競爭性的拉樁戰，民主黨此次參與黨團會議的人數超過以往艾州紀錄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該黨選民今年與會人數高達23.9萬，近乎2004年12.4萬的兩倍。希拉里陣營原以為只要能從她的8萬支持者中動員出90％即可輕易贏得選舉，因為2004年克里拿下艾州時只不過動員了3萬的支持者。從選后得票結果看，希拉里陣營是大意失荊州。

“勸降戰”。由于民主黨的黨團會議沒有選票而“以腳投票”，并規定今年得票不足與會人數15％的參選人將不被計算，其支持者可以重新選邊站，所以爭取“第二梯隊”參選人如約瑟夫·拜登、比爾·理查森等的支持者的“第二次站票”也就相當重要。奧巴馬陣營為基層人員準備名單，列舉所有把奧巴馬當作第二選擇的潛在參會者。希拉里陣營則向基層人員派發卡片，上面寫著可能于首輪遭淘汰者的論點以及應對方法。比如，理查森的支持者呼吁立即從伊拉克撤軍，卡片上寫著“希拉里會結束伊拉克戰爭”。又如，拜登以外交經驗見長，卡片則教希拉里陣營基層負責人強調希拉里的外交經驗和她對于恢復美國聲譽的渴望。針對參議員克里斯托弗·多德的支持者，卡片告訴他們，希拉里擁有大量政府工作經驗。

“抹黑戰”。在黨團會議前3天，幾個民主黨選民報告接到了匿名電話，其中一些來電說，奧巴馬的保健計劃會讓百萬人失去保險；另一些則說，愛德華茲從伊拉克撤軍的計劃是危險的或認為希拉里最終出線的話，會在今年秋季被共和黨人擊敗。Coralville的一個民主黨人說，他收到了一個自動電話提醒他說，周四晚上一個重要的大學生足球比賽將通過電視直播，而這正是黨團會議的當晚。他說他迅速掛斷了電話，認為這是“一些人企圖壓低年輕人投票率”的搗亂行為，事實上，只不過是在鄰近的堪薩斯州周四晚上有Orange Bowl季后賽。所有這些，卻沒有任何組織對電話負責。當希拉里指出奧巴馬經驗不足時，奧巴馬卻說，希拉里打的是一場“同樣老式、傳統的華盛頓特區風格的有如教科書般的選戰”。他抨擊說，希拉里的選戰充滿算計和回避，“說著美國人民想聽的話，而不是他們應該聽的”。在奧巴馬的競爭壓力下，12月13日，希拉里一名競選助手提到奧巴馬年輕時吸食大麻的問題，被媒體批評以負面詆毀的方式操弄選戰。奧巴馬方面則表示，這是希拉里慣用的伎倆。隨后希拉里不得不向奧巴馬當面道歉。至于參選人彼此問的攻訐，那更是家常便飯。

“資金戰”。據估計希拉里和奧巴馬在艾州各用去2500萬美元，相當于他們1／4的選舉經費。愛德華茲的投放表面上比前兩位少，只有1500萬美元，卻相當于他籌款所得的一半。除了金錢，3人還奉上大量時間。有評論員笑謂如在愛州餐館吃早餐，隨時可能會有總統參選人相陪；打開電視、收音機或郵箱或走在街上，撲面迎來的就是競選廣告。為大選第一仗的最后沖刺計，希拉里、奧巴馬和愛德華茲均在媒體上買下廣告時段或版面。不過由于希拉里和奧巴馬兩人都決定不使用公共競選資金，他們因此不會受到競選財務制度中支出上限的限制，而使用公帑的愛德華茲卻不得不在每州競選時受此及經費總額的限制。與此類似，民主黨競選人拜登和多德兩人由于資金不足及首場預選得票率太低，不得不宣布退選。

選舉風向標?

1月3日當夜，艾奧瓦州1781個選區站票結果統計完成，奧巴馬以38％的支持票成為美國歷史上第一位在預選首場獲勝的黑人。愛德華茲以30％位居第二，希拉里僅贏得29％的支持。奧巴馬在獲得民主黨提名的漫漫長路上先聲奪人。更重要的是，奧巴馬在這個以壓倒多數白人為主的州的勝利，有力地回答了美國是否已準備好接受一名黑人總統的問題。

但艾州的少數族裔僅7％，農民是城里人的兩倍，且65歲以上的選民比重很高。這些特征說明了艾州的選民頗難代表美國整體傾向。而且民主黨的全國代表依人口比例分配，合計將有4051名，艾州僅占45名。加上由黨內高層把持、多數傾向希拉里的“超級選舉人”的選票，奧巴馬在艾州得的全國代表票為16，希拉里是15票，相差僅一席。所以艾州基層黨團會議作為今年美國大選第一場前哨戰，要與1月8日新罕布什爾州“嚴格意義上的首場初選”相結合，其整體結果才能充當以后數月尤其是2月5日“超級星期二”選舉的風向標。

就目前而言，奧巴馬在艾州初選的獲勝，首先是美國選民不滿現狀、人心思變的結果。調查顯示，有將近一半的民主黨被調查者首選“可以帶來變化的參選人’，只有20％的人首選“有適當經驗的參選人”，10％的人認為選舉能力最重要。這些無疑有利于奧巴馬。

其次，奧巴馬是華盛頓政治圈的“新面孔”，其親和力、凝聚力、英俊外表和迷人微笑，構成一個“陽光大男孩”的形象，博得無數開明人士的愛戴和迷戀。在過去3年火箭式上升的奧巴馬，已經成為黨內清新形象的象征，許多懷抱理想主義、不滿美國現狀從哈佛、耶魯等趕過來的大學生志愿者，并不信任曾經投票支持伊拉克戰爭、至今拒絕道歉的希拉里，他們選擇了年輕、沒有經驗卻也沒有歷史包袱的奧巴馬，夜以繼日地幫奧巴馬忙活。奧巴馬曾經在演講中謙遜地表示：“我承認，宣布參選有些狂妄，有些魯莽……”但是，下面的人群立刻齊聲大喊，“一點兒也不”!由于大批年輕人加入奧巴馬陣營，使其競選充滿了活力與希望。這群充滿活力、激情的年輕人在黨團會議模式下，極易影響選前仍沒有拿定主意的獨立人士，而在初選開始的3天前，民意調查顯示，仍有超過1／5的選民尚未拿定主意或可能改變目前的選擇。再加上艾州選民對負面競選術極度抗拒，所以奧巴馬大打團結和希望牌甚得當地選民歡心。從周四黨團會議出席人員構成上看，調查發現，新人比經常參加黨團會議者更多——從總體上講，40％的可能民主黨與會者認為自己是獨立人士，其中60％的人表示他們是首次出席黨團會議。毫無疑問，新人與獨立人士均更喜歡奧巴馬。而出人意料的是，奧巴馬獲得的女性選民選票超過了一直被看好的希拉里，而與會者女性與男性比接近3:2。

再者，美國人厭倦了王朝政治。如果希拉里勝出，選舉會出現王朝更替式特點，布什、克林頓兩大姓交替統治一個反帝制的共和國數十年。有鑒于此，一大批的民主黨支持者集結在奧巴馬旗下，誓言要推翻代表著保守的建制力量的希拉里。另外，艾州民主黨人比美國整體民主黨人更趨于自由化，艾州一些人從不原諒投票支持伊戰并拒絕承認錯誤或道歉的希拉里。而且艾州和密西西比州從來沒有選出一名女州長、女參議員或女國會議員。更何況，她的丈夫克林頓在1992年根本就沒有在艾州競選，希拉里沒有現成的組織可以繼承。

最后，希拉里很難破解加在她身上的咒語。自從宣布參選以來，希拉里得到了強大的政黨機器的援助，不僅在籌款上創下歷史紀錄，也擁有龐大的組織動員系統。不過，希拉里擁有的高知名度也給她的競選帶來了反效果。據調查，在所有參選人中，希拉里占據媒體所有報道的17％，遠遠超過其他參選人，但其中只有27％的報道對她持正面態度，38％為負面態度。《時代》周刊的總編輯哈爾培林承認，媒體對于她的確采取了不同的標準。“當希拉里犯錯時，媒體會將之放大50倍。這不是一個公平的競賽。”在其支持者眼中，這位被認為是美國歷史上最接近總統大位的女性是個“民權斗士，女性楷模”，為追求公平與正義而從不畏縮；但在反對者眼中，這是一個要全盤顛覆美國傳統價值的激進左派，她冷酷無情，工于心計，不擇手段攀向權力頂端。因此很多民調都顯示，支持與反對希拉里的人總是一樣多。分析人士也相信，希拉里在公眾眼中已存在了至少15年，這種印象早已成型，難以改變。

正因為如此，盡管希拉里擁有各方面的優勢，但在對付缺乏經驗但形象鮮活的奧巴馬時，卻遲遲不能主導局面。應該說，希拉里和奧巴馬都擁有明星般的個人魅力，而愛德華茲玩弄民粹，居然也能動員并撬動起民主黨的基本盤，從而使他在兩個最強的對手面前得以維持不敗并在1月3日的預選中壓倒了希拉里，成為有力的“攪局者”。從這一點說，民主黨主要參選人希拉里、奧巴馬和愛德華茲3人的混戰還要持續下去。奧巴馬難得的機遇是把他在獨立選民驅使下艾州的勝利，變成一個吸引有獨立見解的新罕布什爾州選民的故事。而希拉里競選命運的關鍵在于她能否或是何時何地能阻止奧巴馬這種咄咄逼人的上升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