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山川,英雄競逐。人物品藻,任誕風流。這是一個風起云涌的亂世,政事紛繁復雜,局勢動蕩不安。在這個非常時期出現了許多顯赫一時的人物,在內憂外患的民國,他們扮演著自己特殊的角色,用各自不同的方式影響著民國的歷史。那些或耳熟能詳或鮮為人知的故事,為我們演繹了歷史的另一種“真實”,使我們對活躍在那個時代的風云人物有了全新的看法。我們且從這些風云人物的一言一行中捕捉當時的歷史真相,洞察近代中國的跌宕起伏。
對民國史實的片面理解導致了我們越來越傾向于自己的主觀臆造,而歷史本身的博大精深遠遠不是一兩句話,一兩個觀點就可以闡述清楚的。同是一個人一件事,在不同人的眼中,反射出不同的映像,而這些映像在大多數情況下,是不真實不完全的,這可能就是歷史本身的吊詭吧。
歷史的作用就是提供給今人以前人的經驗和教訓,以便從歷史的角度看待事物發展,同時歷史也留給人們思考和爭論的空間,而在中國歷史上,最能引起人們懷疑和爭論的,非我民國,則其誰哉?
一語成讖
戊戌政變之后,慈禧就一心想著廢掉光緒帝,但是光緒沒有兒子,廢帝需要一個“說法”。于是就上演了一場反復廢立阿哥的戲。光緒二十五年,慈禧太后懿旨,由載漪的兒子溥儁做“大阿哥”,將來繼承同治為嗣,兼祧光緒皇帝為嗣,就是既繼承同治又繼承光緒,并且傳話,第二年光緒皇帝要舉行禪位大典,同時舉行大阿哥登基大典。就在這個時候,發生了義和團事件,義和團沖到了東交民巷使館區,殺了日本駐華使館的杉山彬,還殺了德國公使克林德,這樣就把事情鬧大了,八國聯軍侵入北京。大阿哥的父親載漪支持義和團,對慈禧說義和團是良民而非亂民。慌亂之中慈禧帶著光緒西逃,載漪和大阿哥溥儁也隨駕西逃,他們逃到大同的時候,慈禧傳下懿旨命載漪為軍機大臣,沒多久慈禧就變卦了,說義和團和八國聯軍這場亂子,禍首就是載漪,于是革去載漪軍機大臣的職務,還把他遣戍新疆。第二年就是光緒二十七年,慈禧回京宣布溥儁的父親載漪有了過錯并且已經處罰了,那么他的兒子就不能再做大阿哥,就這樣廢除了“大阿哥”這個名號。
光緒病危,慈禧傳下懿旨,由醇親王載灃之子溥儀繼承皇位,入繼同治皇帝,兼祧光緒皇帝,也就是繼承同治又繼承光緒。當天軍機大臣、內務府大臣、太監就到了醇親王的北府,準備相關事宜。登基大典是融宗教與世俗于一體的,樂師、太監和牧師集結在太和殿,溥儀被放在又高又大的皇座上。那天,3歲的溥儀又驚又冷,渾身打顫。侍衛內大臣和文武百官列隊,一個個到他面前宣誓效忠。乳母是唯一能哄住他的人,只有跟乳母在一起,溥儀才安心,但那天按照規定不準她參加大典。詔書要求既是父親又是攝政王的醇親王載灃陪伴溥儀參加儀式。
大典在太和殿舉行,按照規矩皇帝先要在保和殿接見大臣,完了再到太和殿,溥儀有段回憶記載:“我父親單膝側身跪在寶座下面,雙手扶我,不叫我亂動,我卻掙扎著哭喊‘我不挨這兒,我要回家!我不挨這兒,我要回家’!父親急得滿頭是汗。文武百官的三跪九叩沒完沒了,我的哭叫也越來越響。我父親只好哄我說:‘別哭,別哭,快完了,快完了!’父親的話意在安慰我,但是卻給文武百官留下了慘淡的印象,登基大典剛結束,滿朝文武官底下是竊竊私語:怎么可以說快回家了呢,怎么說快完了呢?這是不祥之兆啊。大清王朝億萬斯年怎么快完了呢?說這預示著大清王朝的不吉祥。”這一次登基大典沒有一點喜慶歡樂的氣氛,反倒籠罩著一片悲哀的氣氛,而這一句話也成了讖語。
風雨飄搖的大清王朝,成為三歲的小孩子手中撥來弄去的玩具,一座沒落王朝的宮殿終于岌岌可危,等待著轟然倒塌的命運。
寶善里事件
十月的天氣仍是悶熱難熬,舉目望去是一片無精打采的景象。突然一聲巨響打破了彌漫在空氣中的沉悶。一時間濃煙滾滾,被炸飛的碎片四處飛散開來,夾雜著人們的叫喊聲和孩子的哭聲,慌亂中幾個被火勢嚴重燒傷的人飛快地跑出那間烏煙瘴氣的房子。
很快一些高大的俄國士兵聞聲趕來,他們沖開圍觀的人群,迅速包圍了這里,他們先是派幾個人四處搜查著,似乎已經找到了發生爆炸事件的原因,然后彼此交談著。還有幾個士兵手里攥著鮮艷的旗幟、文告還有名冊……
名冊上有一些我們耳熟能詳的名字:黃興、孫武、彭楚藩、劉復基、楊洪勝……
這就是武昌起義前一天發生的“意外事故”,1911年10月9日下午,孫武等人在漢口俄租界寶善里的政治籌備處忙于起義前的準備工作,正在裝填炸藥的時候,炸藥突然爆炸,聲響巨大,俄國巡捕聽見爆炸聲后立即趕來。孫武等人雖已火速撤離現場,但“現場”被抄查,起義計劃已然完全敗露,為起義準備的旗幟、文告、名冊全部被抄走。
俄國駐漢口總領事馬上將此事告知瑞澂。瑞澂立即宣布全城戒嚴,同時按照名冊、地址順藤摸瓜式地搜捕所有參與進來的革命黨人。當晚,起義中的主干力量被捕,楊洪勝在自己的小雜貨店被捕,蔣翊武、彭楚藩等在武昌小朝街85號起義最高指揮部被捕。蔣翊武乘機逃脫,彭楚藩、劉復基等被押至總督署,瑞澂連夜對他們進行審訊,隨后殘忍殺害。
寶善里事件一起,革命黨人被殺害,革命消息如同扶搖大風,卷地俱起,由此引刮一場史無前例的革命風暴,清政府土崩瓦解之勢,已成橫流之決。
謠言四起惹禍端
“不用掐,不用算,宣統不過二年半。”在武昌起義爆發前夕,社會上已經散布著這樣的政治謠言。這些謠言在根部蛀蝕著清政府的統治,謠言像野火一樣流傳開來,使得人們對政府的不滿與輕視與日俱增。
1911年10月9日,革命黨人孫武等在漢口俄租界寶善里趕制炸藥時發生意外爆炸,起義計劃暴露。不過,從對寶善里事件的處治看,湖廣總督瑞澂并不想擴大事態。可是一則謠言將事態再次引入白熱化。這則謠言是:清政府正在捕殺革命黨人。
寶善里事件之后,瑞澂決定接受軍官們的建議,銷毀繳獲的名冊,對新軍中存在的革命黨人置之不理。
當寶善里發生爆炸事件,孫武等人在逃脫之后,猜想清政府必定會按照名冊緝拿革命黨人。本打算不將事態擴大的瑞澂,按繳獲的名冊捉拿了革命黨人彭、劉、楊,并殘忍殺害。在第二天清晨,另一位革命黨人張廷輔被捕。政府的肆意捕殺使很多士兵意識到自己隨時可能會成為被殃及的池魚,面臨著“等死,死國可乎”的局面,他們最終做出了重大的決定,與其等死,還不如拼死抗爭,最終導致了這場大規模的政變。
先前在湖北武昌盡管盛傳革命黨要在八月十五起事,但整個中秋期間并沒有動靜,相反,武昌城里過中秋佳節的氣氛依然濃郁,完全看不出任何即將起事的跡象。只有革命黨人知道這些是一場帶來新生的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寧靜,但是原定的發難時間因為準備不充分而被迫延期。
寶善里事件后,起義計劃敗露,湖北總督瑞澂驚恐萬分,立即宣布全城戒嚴,大肆搜捕。當晚就提審并殺害了起義中的主干力量。
清兵軍事參議官鐵忠提審起義計劃中在指揮部任偵查員的彭楚藩。在清軍面前彭楚藩傲然屹立,毫無屈服之意。看到這個情形,鐵忠憤怒地咆哮道:“你是何人,見到官兵敢不跪下!”彭楚藩冷冷一笑,不屑一顧地說:“我彭楚藩是革命黨人,你這清狗,我豈會跪你!”鐵忠左右的衛兵把彭楚藩推坐在地上。鐵忠繼續拷問:“你為何革命?還有哪些余黨?”彭楚藩指斥道:“大好河山,被你們這些清狗毀壞,斷送,徇私舞弊,草菅人命!為何不要革命?!”鐵忠無言以對,只得稟明瑞澂,瑞澂做主判以極刑。接著提審“小諸葛”劉復基———整個起義計劃就是他起草的,劉復基自認革命不諱,大罵清官腐朽丑惡的嘴臉,楊洪勝臉部重傷,如黑炭一般,還不等清官吏發問,就怒吼道:“我就是革命黨,我也不會說出什么!要殺便殺!你們這些清狗奴才的末日眼看就要到了!”說完,便放聲大笑。被捕的革命黨人絲毫沒有畏懼退縮,見拷問不出結果,鐵忠只得再次報告瑞澂,氣急敗壞的瑞澂連聲說了“殺!殺!殺!”三個“殺字”。
10月10日凌晨,彭楚藩、劉復基、楊洪勝三人在督署東轅門被斬首。徐維賢哀悼烈士時曾賦七律一首:“一死名留萬古垂,臨刑罵賊志不虧。從容就義身甘殞,不怕犧牲世少為。首創共同三烈士,迎風響應兩湖師。卒成漢業恢疆土,特立千秋紀念碑。”為了紀念這三位烈士,現在武昌有一條以三位烈士的姓命名的路,叫彭劉楊路。
在得到彭劉楊三烈士死難的消息后,革命黨人集合在一起商定應變措施,最后決定“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乘機崛起,提前發難”。
此時的武昌城,各個軍營內紛紛謠言四起。工程營后隊隊長熊秉坤召集各隊代表,約定當晚發難。熊秉坤也因此有了“熊一槍”的美名。
晚上八時,二排排長陶啟勝領護兵巡棚查哨,看見金兆龍和程正瀛兩人荷槍實彈,持槍而待。就問金兆龍這么晚了,要干什么。金兆龍說:“準備不測。”陶排長厲聲喝問:“難道你想造反?”金兆龍反問道:“反就反,你能拿我怎樣?”陶啟勝上前死死扼住金兆龍的手腕,呼令護兵一起上來逮捕他。程正瀛見狀按住陶啟勝并用槍托撞擊陶啟勝的頭部,陶啟勝掙扎著忍痛逃跑。程正瀛向他開了一槍。這時熊秉坤剛剛走到本隊第一排第三棚,聽到第二排有呼喊和打斗的聲音,知道事情有變,立即取出手槍,邊裝彈藥邊往二排方向跑。遠遠看見痛苦不堪的陶啟勝從對面跑來,熊秉坤立即向他開槍射擊,陶啟勝僥幸從樓梯逃跑。
熊秉坤等人趁勢而起,鼓動眾士兵起義,軍營大亂,熊秉坤帶領跟隨他們起義的士兵們向楚望臺軍械庫沖去。這時槍聲大作,整個工程營都跟著轟動起來。清督隊官阮榮發、右隊隊官黃坤榮和司務長張文濤三人出來阻撓,起義眾人沒有一個退縮和屈服,阮榮發向人群里開槍,亂槍打死士兵一人,起義士兵將他們三人打死。之后起義的大隊人馬奔向楚望臺軍械所。
這時,工程營的其他士兵以及步、炮、輜重各營和軍事學堂的部分學生也相繼聚集到楚望臺。熊秉坤帶領著起義大軍在當晚守衛楚望臺軍械庫的革命黨人羅炳順等人的配合下,迅速占領了軍械庫。拿到了武器彈藥之后,革命軍戰士們群情激昂,一時間槍聲大作。
革命黨人張振武、蔡濟民聽到了起事的槍聲,得知熊秉坤正奔向楚望臺軍械所,立刻帶著各自的兄弟來到楚望臺和熊秉坤等人會合,起義的隊伍逐漸得到了擴大。起義隊伍壯大,指揮不便,需要一個總指揮指導隊伍行動。在營里有一個叫吳兆麟的人很有威信,他曾經進過參謀學校和軍官講習所學習,懂得軍事作戰,又是原日知會員、左隊隊官。于是起義隊伍臨時推舉吳兆麟擔任總指揮。吳兆麟受任后,立即部署向總督署發起進攻。
總督署位于武昌城的西南角,右毗城郭,左鄰市街,后屏圍墻,又緊靠大江。總督府坐落在這里,湖北總督瑞瀓就在這易守難攻的軍事據點里面。炮營鬧事,讓整天擔心革命黨鬧事的湖北總督瑞瀓大為恐慌,大罵手下的無能。當夜在總督署守衛的兵力大約有三千人,瑞澂利用這股精銳力量,拼死頑抗。為了一舉搗毀總督署,起義隊伍向總督署發動了數次進攻,槍林彈雨,戰斗十分激烈。進攻督署,仍以工程營為主力,其他隊伍輔助配合,這樣兵分三路,從三面夾擊總督署。后在炮隊的強力支援下,起義軍經過殊死戰斗,終于攻破了總督署的大門,瑞澂早就嚇得魂飛魄散,一見形勢不妙,馬上命人鑿開督署的圍墻,慌慌忙忙地登上楚豫兵艦,拖家帶口地逃往漢口去了。總督瑞澂帶著家小連夜逃跑,官兵見總督瑞澂已逃,早已無心抵抗,跟著棄械亡命。
這時天已大明,經過一夜浴血鏖戰,到10月11日上午,武昌全城光復。這個早晨因此具有了非比尋常的革命意義,九角十八星革命軍旗幟在武昌城頭上迎風飄揚。次日,起義軍又收復了漢口和漢陽,武漢三鎮全在革命軍掌握之中了。不久,傳來了湖南、陜西、江西、云南等省相繼獨立的大好消息,經過革命軍的不懈努力,終于發動了全國規模的辛亥革命。
計劃沒有變化快
武昌首義革命這樣打響,此后,全國各省紛紛響應,清王朝這條腐朽的船在絕望中掙扎了幾下,終于沉沒在辛亥革命的巨浪之中。
武昌起義是在倉促慌亂中由革命黨人決定臨時爆發的,也是在缺乏主要領導人的情況下取得勝利的。不但籌備起義的總指揮張振武、孫武等人由于意外原因一個都沒到場,孫中山和黃興更未親臨。
在形勢對革命黨人不利的情況下,武昌首義倉促爆發,但是武昌起義勝利,決非僥幸的偶然事件。有人說是因為武漢為九省通衢,地理位置和經濟地位重要,有人說功在新軍嘩變,有人說武昌起義成功得益于瑞澂連夜出逃,有的說武昌起義爆發應歸張之洞的治鄂。這些說法或多或少涉及了一些事實,但有的失于褊狹,有的不無錯舛。
就武漢本身而言,拋開地理位置不談,孫中山、黃興為代表的革命黨人長期在武漢進行革命活動,革命思想早已深入人心。組織一種新的政治力量并最終掌握一部分新軍武裝并非難事,相對來講,武昌地區的革命力量最為強大。
革命黨人處事果斷,把握時機,在得知三烈士死難的消息后,革命黨人毅然選擇了有利時機,進行了關鍵性的決戰,成就了武昌起義這場埋葬清王朝的“爆炸”。
革命之勢,猶如火山噴發,在內部積蓄力量,形成巖漿,最終涌出地表,噴薄而出。
同盟會的領導人曾發動過多次起義,從外部,如香港、越南等地臨時輸入革命力量,再到廣州、鎮南關等地起義,但因缺少蓄積力量的準備階段,均以失敗告終。同盟會、光復會領導人也曾投入革命積蓄力量,但是沒有形成足夠噴薄的“巖漿”。而武昌起義在內部力量不斷蓄積的基礎上,終于內爆,一發不可收拾。
烈士慷慨悲歌,為推翻清朝而捐軀的壯舉,傳遍武漢三鎮,喚起了民眾的覺醒,激起了革命高潮。革命黨人更是矢志復仇。起義已如箭在弦上,一觸即發,而清政府已無回天之力。
武昌首義,人心浮動,清政府中一些官員即采取將家屬走避天津租界的辦法,甚至連當時的裕隆太后還有出走熱河的準備,一些手握重兵的將領也舉棋不定乃至坐視清廷崩潰。立憲派拋棄清政府,基本上共同傾向于不保清廷———當時從武漢趕到蘇州的張謇會同雷奮等為江蘇巡撫程德全起草要求清政府“宣定憲法,開國會”的奏折;趙鳳昌則宣稱:“文明大舉,大勢已成,計旦夕即定,以保將來中國。”張謇則明確地對袁世凱說:“甲日滿退,乙日擁公。”當其時,立憲派與舊官僚采取“和平奪權”與“政變奪權”的手法,先后取得了湖北、江蘇、湖南、廣西等省的地方統治權。因此,從武昌起義到清廷宣布退位,不過幾個月時間,一個貌似強大的政權在極短的時間里土崩瓦解了。
首義只一個晚上就獲得成功,成功以后清政府不會善罷甘休的,急急忙忙調集精銳部隊,因為漢口是武漢的北大門,北面來的部隊就通過鐵路先來到漢口,就在現在的黃浦路,劉家廟丹水池這一帶集結,此時起義的正規部隊和大部分民軍還有一些民間人士,跟清廷的正規軍短兵相接,場面悲壯,犧牲了的烈士數以萬計。
清政府曾派蔭昌率北洋新軍開赴武昌鎮壓革命,但北洋軍大部分將領都是袁世凱心腹爪牙,根本不聽從蔭昌調度。在帝國主義者的策劃下,清政府被迫起用袁世凱,統率北洋軍前往武漢三鎮。袁世凱剛剛被重新起用,北洋新軍即展開猛烈進攻,都取得了不小勝利,先克漢口又占漢陽,使得武漢形勢嚴重告急,革命大有被扼殺的危險。但袁早已抱定了“剿撫兼施”的政策,很快就與南方革命黨人謀劃和談:在軍事上,袁不立即攻占武昌,而是形成一時間南北對峙的局面,一方面對革命黨形成強大威懾,同時也給革命黨人以回旋余地,另一方面以此要挾清政府。袁世凱當年大軍壓境,于軍事得手之后,一再謀和停戰,要挾清廷與南方談判,完全是為其個人政治目的,和與戰只是其手中的政治籌碼,但不可否認的是,這種態度客觀上使得武昌起義的勝利果實得以保存下去。
武昌起義的成功有革命黨人的主觀努力,但各個方面的因素也對其產生了作用。歷史的車輪終于將其輾作歷史的塵埃———最后一個封建王朝大清帝國壽終正寢。
鐵血十八星
十八星旗是武昌起義勝利的標志。武昌義旗一舉,各省云起響應,一場全國規模的革命運動迅速興起,最后導致清王朝的終結。十八星旗的全稱是“鐵血十八星旗”,象征著寧死不屈的鐵血精神,而旗面上的十八顆星代表全國十八個省。
自1905年同盟會成立,推翻清王朝的斗爭日益高漲。武漢三省扼九省通衢,工業集中,文化發達。那里的革命黨人早就在孫中山的影響和指導下開展革命活動,許多同盟會員和知識分子投身營伍,在新軍中做了細致扎實的工作,積聚了雄厚的革命力量。
在同盟會中部總會的推動下,武漢的兩個革命組織文學社和共進會召開聯席會議,組成領導起義的總指揮部,推舉文學社社長蔣翊武為起義總指揮,共進會首領孫武為參謀長,積極進行起義的準備工作。準備工作包括制定起義計劃、文告、印信、旗幟、符號等。
由于事機不密,在10月9日革命黨人預定起事的日子里,革命機關遭到破壞,許多革命黨人被捕。彭楚藩等三人經嚴酷的審訊,堅貞不屈,高呼“民國萬歲”、“孫中山和未死同志萬歲”等口號,于10月10日凌晨英勇就義。盡管這樣,起義還是在10月10日晚7時左右爆發。駐武昌紫陽橋附近的工程第八營,在革命黨代表熊秉坤的組織領導下打響了起義的第一槍,隨即搶占楚望臺軍械所。不久,新軍二十九標、三十標、測繪學堂、南湖炮隊、塘角輜重隊等也相繼起義,經一夜苦戰,終于攻破湖廣總督衙門,占領武昌全城。11日中華民國湖北軍政府宣告成立。軍政府設在前湖北諮議局,門前兩面十八星旗,隨風飄舞。鐵血十八星旗下站立著威風凜凜的衛兵,這一切代表著革命軍政府的建立。
起義后,全國各地響應。十八星旗在多省懸掛。到1912年1月南京臨時政府成立,十八星旗旗面為紅、黃、藍、白、黑五色,表示漢、滿、蒙、回、藏五族共和的五色旗取代。
“你們不要罵我”
在中國近現代史上,黎元洪是一位極富傳奇色彩的政治人物,他在武昌起義一夜間就由名不見經傳的清軍協統而成為軍政府的大都督,震驚中外。他登上政治舞臺難道只是時勢造就和機緣巧合嗎?革命黨人為什么要在武昌起義中把這位清廷軍官推為首領?他又為何能青云直上,三任副總統,兩任大總統,成為民國初年一顆耀眼的政治明星?在辛亥革命中他到底起了什么作用?
武昌起義后,逼上梁山的黎元洪被革命軍推為鄂軍總督,之后相繼任中華民國副總統、總統,始終是一個傀儡。但當時的“輿論”都稱贊他是“忠厚長者”、“穩健派”,和藹謙虛。號稱“民國禰衡”的章太炎,清朝末年因蘇報案坐過牢,文名滿天下,被社會上層人士推為國學大師和革命先鋒。他見了什么都要罵,惟有黎元洪是他歌頌的。在他的筆下,黎元洪是一個樸素而果毅的杰出人物。
袁世凱接受帝位后,第一道命令就是冊封黎元洪為武義親王。消息傳出,黎元洪的幕僚中有的主張不接受冊封,有的主張容忍一下再從長計議。黎元洪堅定地說:“我意已定,決不接受,即使犧牲個人,亦所甘心。”
其實,在袁世凱迫不及待黃袍加身,授意楊度成立籌安會為其稱帝作準備時,一些趨炎附勢者風起云涌,偽造民意,以迎合圖榮。袁世凱深知實行帝制非利用黎元洪不足以資號召,屢次派員示意黎元洪玉成,而黎元洪堅持反對,終不為所動。自1915年8月6日以后,既不出席參政院,一再請辭副總統、參政院長等職,愿意回到原籍黃陂休養,但都沒被袁世凱允許。
黎元洪知道離開北京是辦不到的了,就借口夫人有病,居住瀛臺過于寒冷,設法離得遠一些。袁世凱終于同意他遷居東廠胡同。自11月起,他拒絕領受副總統的薪金和公費,請袁裁撤副總統辦公處,并向參議院請辭副總統職務。此間,他對任何人都很少開口說話,以至像啞巴、木頭人一樣。
封王令發布后,袁世凱令在京文武百官赴東廠胡同黎邸祝賀,懇即日就封。在國務卿陸征祥宣讀賀詞后,黎元洪當即答道:“大總統雖明令發表,但鄙人決不敢領受。蓋大總統以鄙人有辛亥武昌首義之勛,故優予褒封。然辛亥起義,乃全國人民公意,及無數革命志士流血奮斗,與大總統主持而成,我個人不過濫竽其間,因人成事,決無功績可言,斷不敢冒領崇封,致生無以對國民,死無以對先烈。各位致賀,實愧不敢當。”言畢,轉身進入居室。百官默然離去。
下午,袁世凱又派永增軍衣成衣匠至黎邸為黎量身做親王服。黎堅拒不允,說:“我非親王,何須制服?”一面具呈堅辭。隔了數日,政事堂送公文至黎邸,封面書“武義親王開拆”,被收文者誤啟,呈黎閱時,黎元洪大怒:“我非武義親王,豈能收受此公文!”飭令退還。
袁世凱又下令勸黎不要固辭,但黎置之不理。袁派內史監阮忠樞、公府顧問舒河阿前往黎邸,察看黎的態度,阮公然稱黎為“王爺”,并說袁還打算加黎“副元帥”、“輔國大將軍”稱號。黎元洪忍不住吐出一句話:“你們不要罵我!”黎已看出袁世凱是個極端不講信義的人,如果接受王位,只能落個罵名。黎元洪沒有勇氣正面反對帝制,但他堅決不做這個并不光彩的王爺。之前黎元洪一直推委軟弱,唯在這件事情上,一絲不茍,“強硬”了起來。
床下都督
黎元洪———民國初年一顆耀眼的政治明星。幼時家境貧寒,在父親投軍,祖父過世以后,他和姐姐衣食無著,只得一起討飯為生。實在饑餓難挨的時候,跑到別人的菜地里偷蘿卜吃,聰明的他把蘿卜拔出后將葉子擰下,再用土掩好,遠看好像地里蘿卜沒人動過一樣。在見到父親的時候他已經14歲了。那年,父親回來接他到天津,生活變得穩定一些。20歲時他被天津水師學堂錄取,他發奮好學,勤勉努力,為人厚重樸實,什么苦活重活都搶著干,而且各科的學習成績名列前茅,得到幾位師長的賞識。在入學后的第二年父親去世,他的生活非常拮據困頓。即使在他結婚以后,每次回家探視親人,都還要徒步往返近百里的路程,為的是省下一點路費,繼續維持生活。后雖為清軍將領,但他畢業于水師學堂,還曾三次東渡日本,考察那里的政治與軍事情況,見識過西方資本主義的先進和強大,因此思想開通。
“黎公年四十九,體干肥碩,言詞簡明。秘書、參議衣服不華,每日至黎公座次關向文件,一席之間八九人,皆執蓮柄薄葵扇,黎公亦時握焉,其所著西裝制服,以粗夏布為之。自都督以至州縣科員,皆月支薪二十元。”
號稱“民國禰衡”的章太炎在與黎元洪見過一面之后便對此人推崇備至,在他認為黎元洪是一個樸素而果毅的杰出人物。當時的社會輿論也稱贊黎元洪是“忠厚長者”和“穩健派”,很多人都說他和藹謙虛,他對待下屬的態度也是有口皆碑的。
武昌起義成功后,由誰出面主持剛剛建立的湖北軍政府工作成為了革命黨人亟待解決的問題。可是因為起義來的倉促,根本來不及和革命組織的領導者取得聯系。政府要建立,起義軍需要管理,起義新軍還需要鞏固并擴大戰果,急需一個可以主持大局的人。照理說革命首義剛剛取得成功,應該推選一個德才兼備、深孚眾望的革命中堅人物出來擔任首領,以期把革命進行到底。但湖北的革命黨人卻拉出一個與革命毫無關系,而且畏懼革命的舊軍官黎元洪來作為軍政府的都督。這與起義軍代表和地方立憲派商議的結果不無關系,立憲派運用政治手段使缺乏政治經驗的起義軍同意了讓黎元洪當大都督。
當時,黎元洪還是協統,官位相當于現在的旅長。他剛聽到起義的消息后,就嚇得趕快從營房中逃跑。他懼怕起義士兵拿他問罪,于是不敢回家,就換了一身衣服東躲西藏,打算混出城去,唯恐躲避不及。黎元洪下落不明,起義士兵只好派人四處尋找。最后這位面龐團團的黎協統總算被找到了。
關于革命黨人把他從床下拖出來推上都督寶座的故事,已經成為婦孺皆知的趣聞了,黎元洪也因此有了“床下都督”這個雅號。當時,黎元洪躲在姨太太黎本危的床底下,此事被部下馬隊第一標第一營的排長蕭燮增知道了。蕭帶著眾人把黎元洪從床底下生硬硬地拖出來,他們用手槍逼著黎元洪來到省咨議局,還把他關押在樓上,用重兵看守。黎元洪當時早已嚇得魂不附體,一言不發,呆若木雞,加上他“體干肥碩”,活脫脫一個木菩薩。
也有人說,武昌起事后,黎元洪聞風唯恐躲避不及,就和執事官王安瀾,躲到黃土坡劉文吉參謀的家中。當革命軍找來時,黎元洪嚇得躲到屋中蚊帳后面,覺得不妥又鉆入床下。折騰了三五次。革命軍馬榮將子彈上膛,威脅他出來,黎元洪見再也無法躲避,只好被革命軍從床下拖出來,最后被革命軍推上了湖北軍政府都督的寶座。傳說內容雖有些差別,但都從中反映了黎元洪被迫參加革命的不爭事實。在很多文章著作里都能找到這件事的相關記載,中國幾千年的歷史上,從未有人在床底下被捉出來再被奉作統帥的,黎元洪也算是古今第一人了。
活彌勒佛
當黎元洪得知起義士兵要推舉他出任革命軍大都督指揮隊伍對抗清王朝的時候,被嚇得渾身緊張,汗流浹背,表示堅決不做此“叛逆之事”。根本不顧革命黨人苦苦相勸,只是連聲推辭,執意不從。他推辭說:“此舉事體重大,務要慎重。我不是什么革命黨,我不能做都督,我也沒有做都督的資格,你們怎么不接孫文來擔任都督。”而當時孫文遠在美國,還未聽聞起義的消息。
這時,革命軍將預先擬好的安民告示拿出來要黎元洪簽字,黎元洪唯恐被人加害似的,連聲拒絕,黎元洪消極抗拒的態度激怒了在場的革命黨人,他們氣憤地罵黎元洪不識抬舉,是滿清走狗,也有人要槍斃黎元洪,另選都督。而黎元洪早已嚇得面無血色,一身冷汗。
此后幾天,黎元洪一直是緘默不語,他私下打算,不再做滿清官吏,但是也不能趟革命軍的渾水。由于黎元洪一直不肯就任都督,革命軍只好將他軟禁起來。他整日愁容滿面,心事重重,心想“朝廷把我當叛徒,黨人把我當囚徒,這下可完了,與其這樣還不如一死了之。”當時黎元洪消極抗拒的決心之大由此可見一斑。
后來黎元洪見形勢上已開始逐漸有利于革命軍,再加上起義士兵的強行逼迫惹不起也躲不起,這才勉為其難,同意就任。他雖然知道清政府內部的腐敗和政策制度上的落后,他的頭腦中也存有排滿的思想,但是卻對革命一無所知,在他看來,革命黨人雖然取得武昌起義的成功,但是想對付清軍的反撲,實為難事。
剛當上都督的黎元洪,雖然每日正襟危坐,一言不發,但也鬧出了不少笑話。
剛剛成立的民國政府專門發出公告,號令民眾一律剪辮。一場改朝換代的變革,就從人們的日常生活和服飾發辮開始了,可是讓黎元洪剪辮子他卻痛哭流涕,一再拒絕。其實他這種心理倒也不足為怪,成為都督已經是勉為其難,又要剪掉一直頂在頭上的辮子,改變以往舊的形象和作風,對于剛剛還和起義軍敵對的一個人,需要在短短的時間內改變自己的立場和行為,的確不是簡單的事情,更何況他還要做首義都督,主持全局,公開發表演講。
隨著革命狀況的不斷好轉,武漢三鎮已被革命軍控制,全國各地紛紛響應,于是,黎元洪的態度也開始有了一些變化,作為首義都督的他也不再不發一言了,這個變化開始的標志就是他剪掉長辮子。革命軍的炮隊擊退了清政府的兵艦,黎元洪得知此消息之后就準備接受革命軍的要求。他開口同革命黨人說起話來。看守他的革命黨虎著臉說:“我們拋頭顱,灑熱血,犧牲無數人,才換來今天的勝利,抬舉你做都督。你多討便宜呢!你再不下決心,蓄著長辮,我們就用手槍對付你。何況現在武漢三鎮人人都剪辮子,你身為首義都督,就該身體力行,先剪掉辮子,以表示決心。”黎元洪此時也順水推舟,見風使舵地說道:“你們說要剪辮子,我也早有此意,現在找個理發匠來,我剪去辮子就是了。”
革命黨人請來了理發師,理發師問道:“都督剪去辮子,留多長頭發?”黎元洪答道:“就剃個光頭吧。”不到半小時的功夫,理發師便給黎理了個光頭。這時,大家再看黎元洪,剛剪掉辮子的頭圓圓禿禿的,寬厚的肩也是圓的,大肚子更是圓的,肥頭大耳。眾人打趣道:“都督好像個羅漢。”黎元洪笑著說:“像個活彌勒佛。”這話惹得眾人哄堂大笑。黎元洪剪掉發辮后,吳兆麟還特地買回一掛鞭炮,表示慶賀。接著士兵們請剪掉長辮的黎元洪訓話,黎元洪說道:“元洪不德,受各位抬舉,眾意難辭,自應受命。我前天未下決心,昨天也未下決心,今天上午也未下決心,現在是已下決心了。成敗利鈍,生死以之。”黎元洪的一席講話贏得了與會者的熱烈掌聲。
(選自《民國那些事兒:禪機卷》/史冷金 著/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年2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