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迅雷
如果我們總是吹不響安全的“集結號”,那是什么后果?1月22日,國家安監總局、監察部公布了五起重大和特別重大事故的調查處理結果,共計查處一百八十三名責任人(1月22日新華社)。這是春節前又一次吹起重視安全生產的“集結號”,不知道有多少人真能集結在這樣的號令下。
這一天的《長江商報》有個詳細報道,全面還原了安徽女大學生冷靜被火車軋死的安全事故,讓我心情久難平靜。把春運比喻成一場“戰爭”倒也沒有什么不妥,可是,誰愿意這場“戰爭”真的死人,而且死掉的是千辛萬苦的旅客,是那么不容易的百姓?事故處理的初步結果是:蕪湖火車站站長等三人被撤職。但從鐵路部門提供的一份材料看,他們根本就沒有深刻自省,其標題就是“正面報道”——《蕪湖車務段積極妥善處理旅客傷害事故》,說是“旅客隨車奔跑不慎跌下站臺”,仿佛跟火車站沒啥事兒似的。都這個態度,下一次事故就在不遠處。
山西臨汾市屬下的那個洪洞縣,出黑磚窯時我就想,都這個態度,下次事故就在不遠處,于是就有了洪洞的大礦難;洪洞大礦難之際我還想,都這個樣子,下次事故就在不遠處,于是很快就在臨汾的另一個縣里發生了煤礦爆炸,死了二十人。每次事故后,若是打個賭——會不會再次發生類似安全事故,你把“賭注”下在哪一邊?
新近一句評價網絡世界的話很流行,就是“很黃很暴力”,如果在現實世界演變為“很怕很危險”,那麻煩就更大了。對冷靜之死,有時評家玩著文字游戲,發表高見說:要“冷靜地看待女大學生冷靜之死”。一位女大學生,在正常的放寒假回家途中,在上火車前被生生切成兩段,你這所謂的“冷靜”與冷漠有多少區別?
從整個國家來看,安全體系是一個金字塔形,越到底下接觸面就越廣,哪個位置管理和監督不到位,哪個位置就會“爆裂”,就會死人。李毅中站在安全金字塔塔尖,他的要求一次次向下傳遞,在過程中信息不是層層增強,而是層層衰減,到了金字塔塔底,就有太多的地方“斷電”了。
最基礎的是最艱難的,所以最基層的也是最需要細致負責的。想直接給老百姓安全感和可靠感,最需要基礎層面的一絲不茍。我們的“連長”,如果都能像電影《集結號》中九連連長谷子地那樣,有責任、有情義,執著地將一件件事情徹底干好,那么,多少安全事故可以避免!“連長”是戰斗的,不是“當官”的。但今天我們有多少基層領導越來越愛坐辦公室,不愛上路,不愛下礦,不會臨柜,不去第一線,早忘了什么是“跟我上”,只曉得喊“給我上”,甚至“給我上”也懶得喊了。今天我們竟是如此稀缺高度負責的“谷子地”。因春運組織不力,致使一百多名旅客有票上不了車,長沙火車站站長最近也被撤職了,撤得好,是要將這些占著蹲坑不干活的“站長”先給拿下。
最怕金字塔里頭漏洞百出。在安全保障體系中,種種“安全傳導”為何總是空間上不能“全面到底”、時間上不能“持續有效”?李毅中分析事故背后所暴露出的安全監管漏洞,比如鳳凰塌橋事故中,湘西自治州有關責任人就接受了賄賂。此乃“上梁不正下梁歪,中梁不正倒下來”。安全的結構性問題,要害之一就是沒能把所有責任人都培養成落實安全的“谷子地”。如果每一個安全第一線,每一位責任人都能成為“谷子地”,都能隨時響起安全“防空號”,冷靜之死、臨汾再爆炸的悲慘事件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選自2008年1月23日《中國法院網》】
插圖 / 層層“落實” / 哥德里斯(比利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