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索沃真相

成建康

伴隨著經濟危機、族群對立和政治混亂的持續發酵，這個昔日歐洲火藥桶的前景并不樂觀。

科索沃在爭議和抗議聲中宣布了獨立。

在總理塔奇單方面宣布科索沃脫離塞爾維亞后，歐美等多國相繼承認其獨立地位，但是，塞爾維亞的傳統盟國俄羅斯堅定地站在塞國一邊，強烈反對科獨立。俄駐北約大使甚至警告稱，俄方不排除就科索沃問題動武。

與此同時，在塞爾維亞首都貝爾格萊德，憤怒的塞族人直指美國和歐盟是幕后“幫兇”，他們發起大規模集會示威活動，對美、德、法等國的使館群起而攻之。

而在科索沃，伴隨著經濟危機、族群對立和政治混亂的持續發酵，這個昔日歐洲火藥桶的前景并不樂觀。

經濟舉步維艱

在科索沃首都普里什蒂納以北25英里的一個小鎮，一個擁有美國教育背景的年輕人魯戈瓦，正經營著高檔服裝生意，因為經常停電，她多半時間不得不呆呆地坐在店里。“停電簡直要把我逼瘋了。”她有點氣急敗壞地說。

魯戈瓦所在的小鎮和科索沃其他地方一樣，都是黃土飛揚，破舊不堪。在這里，電力供應嚴重不足。許多城鎮一天缺電的時間長達12小時，即使在普里什蒂納，供電和供暖也常常得不到保障。按照ＣＮＮ的說法，當科索沃努力尋求國際社會承認的時候，那些成千上萬臺、通宵轉動的便攜式發電機發出的隆隆聲，似乎正在將慶祝的焰火淹沒。

糟糕的基礎設施，只是科索沃經濟現狀的冰山一角。公開資料顯示，科索沃的失業率高達57％（有的統計是45％），年輕人的失業率更高，甚至達到驚人的70％。在200萬人口中，37％的人生活在貧困線之下，他們每天的生活費不足1．5歐元；還有約15％的人，每天的生活費甚至不足1歐元。聯合國駐科索沃的官員費奧德稱：“有10％的科索沃人處于饑餓狀態。”

從1999年至2004年，聯合國每年要向科索沃提供至少30億美元的援助，但這些錢并未用在刀刃上。大量援助資金被用來創造一個消費型社會，而事實上，科索沃的工業生產一直處于被忽視狀態。他們的治安費竟遠遠超過了在生產上的投入。駐科索沃的聯合國發展部門官員米爾科特稱：“每年有近13億歐元的經費被用于科索沃的治安和管理，而只有1．35億歐元用于經濟發展。”

科索沃的經濟還面臨一個重大問題，即人才極度匱乏。比如，科索沃有兩座熱電廠，但是在塞爾維亞技術人員撤離之后，阿族因缺乏這方面人才，在管理和技術上都很難維持電廠的正常運轉，這是造成科索沃電力供應短缺的直接原因。在科索沃，很多勞力根本就沒受過教育。

而塞爾維亞一旦對科索沃實施經濟封鎖，后者短期內將不可避免地面臨更嚴重的經濟困難。上海國際問題研究所俄羅斯中亞研究室副主任張耀解釋說，科索沃的生命線之一就是與塞爾維亞的貿易。在生產和生活的關鍵領域，科索沃都極度依賴塞爾維亞，譬如科索沃40％的電力供應和70％的生活消費品都從塞爾維亞進口。

“大家都知道，這將會很艱難。”比利時國際危機小組科索沃項目負責人阿萊克斯?安德森說，“沒人會認為那是一個整天都充滿牛奶和蜂蜜的地方。”

民族嚴重對立

科索沃宣布獨立一天后，在塞族人聚居的米特羅維察，7000名塞族人走上街頭，揮舞著塞爾維亞國旗，高呼“我們屬于塞爾維亞”，焚燒覆蓋著“第四帝國”字樣的美國國旗。一名激進的青年甚至跑到通向阿族人聚居區的橋上，大喊“殺死阿爾巴尼亞人”。

塞族的抗議、騷亂在短期內不可避免。《紐約時報》認為，在阿爾巴尼亞人歡慶的同時，控制科索沃北部的塞族人可能會重拾暴力活動，并進而斷絕和科索沃其他地區的聯系。

在科索沃，作為少數族裔的塞族過得并不自在，在許多阿族人的村落，只允許阿爾巴尼亞語存在。復旦大學國際政治系的陳志剛博士在接受《新民周刊》采訪時稱，“美國和歐盟都表示，獨立后的科索沃要有保護少數族裔的體制安排，但具體怎么做，他們并沒有好辦法。”

很多塞族人選擇了逃難。1999年的科索沃戰爭后，約有20萬塞族人逃離（這比現在留在科索沃的塞族人還多），而留下的人則通常選擇對抗來求得生存空間。

在塞族聚居區，他們堅持用塞爾維亞的國際區號。平日里塞族和阿族分區而居，互相敵視，時有摩擦。2004年3月18日，塞族和阿族甚至因為一系列小摩擦，爆發大規模流血沖突，造成多達19人死亡和900多人受傷。

如今，米特羅維察分成了塞族和阿族控制區，雙方的對峙仍在持續。陳志剛說，“如果科索沃和阿爾巴尼亞合并，那么塞族人將會更加不滿。”輿論普遍認為，塞爾維亞今后可能會祭出民族牌，要求和支持科索沃北部的塞族人獨立。

政治極度混亂

2002年，英國的《名利場》雜志因刊登科索沃“性奴現象調查報告”而震驚世界。在這篇報道中，科索沃是跟腐敗、歐洲性奴集散中心和黑社會樂園聯系在一起的。

而很多媒體在介紹科索沃總理塔奇的時候，通常會提到他那深厚的黑道背景。據稱，他在創立“科索沃解放軍”之前，其“德雷尼察集團”一度包攬科索沃地區15％的犯罪活動，從走私武器、偷竊車輛，到販賣石油、香煙和婦女，他們無所不干。該集團還與阿爾巴尼亞、捷克和馬其頓的黑社會有密切關系。塔奇的姐夫塞迪賈?巴魯什甚至是阿爾巴尼亞最大的黑手黨頭目。

去年11月，歐盟一份報告指出，科索沃當地的“犯罪網絡已滲透到社會經濟各個層面，并且滲透到了政治領域”。包括許多政府機關、警察局等，都被黑手黨滲透，當地的社會治安進一步惡化。科索沃邊境地區已成為從事偷渡、販賣人口、走私、販毒等非法活動的天堂。

塔奇在去年11月贏得議會選舉時，發誓要打擊腐敗，但到現在為止，他并未做出一些實質性行動。上海國際問題研究所張耀認為，短期內，科索沃政治腐敗和社會混亂的局面將很難有所改善。

腐敗和政治混亂，使科索沃的司法體系受到嚴重破壞。為維持當地穩定、協助科索沃建立司法體系，歐盟準備向科索沃派遣1800名警察和司法人員。此外，鑒于科索沃的國防完全依賴北約的情況，歐盟也明確表示，他們愿意幫助科索沃組建國防力量，并提供培訓及武器裝備等。

但是歐盟的介入，也使科索沃政局更加混亂。“現在是誰都管得了它，但誰又都管不了它。”張耀分析說，“根據聯合國1244號決議，聯合國對科索沃實行托管，由北約駐科部隊負責國防，這個決議現在還有效。但現在科索沃繞開聯合國宣布獨立，并由歐盟負責協助建設司法和國防。這樣在科索沃就形成了聯合國、北約、歐盟并存的局面，它們都有管轄科索沃事務的權力，‘誰的權力最大，到底聽誰的？就成了一個問題。”

外交困境重重

實際上，即使是希望在科索沃有所作為的歐盟，其內部也并非鐵板一塊，西班牙、塞浦路斯等國已明確表示不承認科索沃獨立。除了內部分歧，歐盟在插手科索沃事務的同時，還要考慮到塞爾維亞的感受。

塞爾維亞總理科什圖尼察激動地說，塞爾維亞永遠不會承認科索沃獨立，因為“科索沃從中世紀開始就是塞爾維亞的心臟地帶”。

“周邊國家除了阿爾巴尼亞外，保加利亞、羅馬尼亞、馬其頓等鄰國都沒有承認科索沃獨立，這對科索沃的生存是一個危機。”在張耀看來，“鄰國不承認”是科索沃獨立后在外交上面臨的又一個重大問題。

在世界其他地區，雖然美、日支持科索沃獨立，但響應的國家屈指可數，只有阿富汗、澳大利亞、愛沙尼亞、土耳其等。到現在為止，絕大多數國家還沒有表態，它們都在觀望中。

“在科索沃獨立問題上，國際社會出現了對立。”華東師范大學歐洲研究中心研究員余華川副教授說，“有很多國家不愿承認科索沃獨立，因為他們擔心這會助長國內的分離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