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 敏 李冠杰
無論是在明清時期叱咤商界的十大商幫中,還是在今天風云再起的五大新商幫中,我們都能看到江蘇商人的身影。這就是我們稱之為蘇商的商人群體,現在就讓我們跟隨歷史的腳步,從古代一路走來,審視蘇商的輝煌和沉浮。
邗溝興運吳王煎鹽
如果要追尋蘇商的源頭,必然要從那些飽含故事的名字說起,吳王夫差、越王勾踐、謀臣范蠡……春秋末年,吳王夫差大勝越國報了殺父之仇后,便北上中原與齊國爭霸,為了解決軍糧和輜重的運輸問題,它利用吳國先進的開河、造船和航運技術,將長江與淮河之間的湖泊相連,使江淮之水一線貫通,形成了中國歷史上最古老的運河。《左傳》記載“吳城邗、溝通江、淮”。邗即今天的江蘇揚州。因該運河以邗城為起點,所以被稱為“邗溝”。邗溝的開鑿幫助吳國打敗齊國,更重要的是它溝通了江淮之間的水上運輸、促進了物資交流和商業貿易。因此,邗溝興運可以說是蘇商的起步階段,揚州也可以視作蘇商的發源地。
就在夫差爭霸中原之時,臥薪嘗膽的越王勾踐日夜思量著復仇的計劃。他采用謀臣計然的計策,將商業作為強國弱敵的一項重要戰略。在國內,做到“平糶齊物關市不乏”。也就是要買賣公平、價格合理,使稅收和商品都不匱乏。對吳國,則高價收購其糧草,使其國庫空虛。如此,十年生聚,十年教訓,最終大敗吳國,報了為奴之仇。
“吳王亡身余杭山,越王擺宴姑蘇臺”,舉國歡慶之時,勾踐的重臣范蠡卻急流勇退。作為計然的弟子,他看到商業的重要性,于是和西施“泛舟五湖”(相傳五湖即今天的太湖),以經商為生,十九年間“三致千金”,自號陶朱公。大史學家司馬遷說:“范蠡三遷皆有榮名”。他“忠以報國、智以保身、商以致富,成名天下”,開啟了蘇商的先河。范蠡不但有經商的智慧,而且是富而有德的商人。他歷次致富,卻歷次將財富分散給貧困和需要幫助的親戚鄰里,其智慧和德行影響了無數代蘇商。
江南承平商賈如織
從西漢末年開始,北方歷經動蕩與戰亂,而江南地區則在滾滾長江的屏蔽下祥和沉穩地向前發展。漢朝滅亡后,魏蜀吳三分天下,為了增強自己的實力,都非常重視發展經濟。吳國主孫權充分利用吳地優越的自然地理條件,大力發展商業經濟。他在位時期,曾多次派人北上朝鮮等地貿易,用江南的特產換取北方的馬匹,供戰爭之需。
東晉南朝時期,江南經濟有了長足的發展。揚州是當時經濟最發達的地區。經濟的發展加上江南河流縱橫、水上交通方便,為商業發達提供了基礎和有利條件。建康(即南京)作為長江下游的經濟中心,平時“貢使商旅,方舟萬計”。梁朝時,城內有4個市,秦淮河北有大市和小市十余處。吳郡、余杭等地也是“商賈并湊”。貴族官僚在任期屆滿時帶著大批貨物作為“還資”,轉販各地。而許多中小地主和農民迫于土地兼并和沉重的賦稅,也從事販賣活動。商人經營的貨物也包羅萬象,凡奴婢、馬牛、田宅皆有買賣。商稅因此成為南朝收入的大宗。
隋唐以后,“天下大計,仰于東南”,“賦之所出,江淮居多”。隋朝為了獲得江南的財富,開鑿了以洛陽為中心的運河。大運河開通后,貫穿了河南、河北、江蘇、浙江等省,連結了海河、黃河、淮河、長江、錢塘江五大水系,成為南北交通的大動脈,極大促進了商業經濟的發展。隋唐時期出現了許多繁榮的商業都會。唐前期位于長江北岸的揚州,是當時南北交通的要沖,商業十分繁榮,“多富商大賈、珠翠珍怪之產”。751年(天寶十年),一場大風吹翻了揚州碼頭上的數千艘船只,可見這里停泊的商船之多。而唐后期的揚州作為漕米、海鹽、茶葉的集散地,商賈如織,“雄富冠天下”。許多大食、波斯等商人在這里從事珠寶一類的奢侈品買賣。唐代詩人們曾經用“十里長街市井連”,“夜市千燈照碧云”等詩句來形容揚州商業的盛況,時人有“揚一益二”的說法。富商俞大娘有萬石大船,水手多達數百人,船上可以長期居住,甲板上甚至有可種植的菜圃,其航行范圍南至江西,北至淮南,每年往返一次,所獲利潤十分可觀。
經過五代至兩宋時期,全國的經濟重心已從黃河流域轉移到長江流域。南宋時期,廣泛流行著“蘇湖熟,天下足”的諺語。而到了元末明初,則出現名震全國的大蘇商沈萬三,其“資巨萬萬,田產遍于天下”,是當時“江南第一富家”。如今在南京城,他的名字也幾乎是家喻戶曉。相傳南京城的聚寶門(今天的中華門)也是他出資修建的。
鉆天洞庭審時度勢
明清時期,江南地區的商品經濟更加發達。據說,蘇松地區在明朝正德之前,“百姓十一在官,十九在田”,而四五十年后,放棄農業、經營工商業的人數增加了3倍。大量的農業、手工業產品,如糧食、生絲、蔗糖、煙草、綢緞、染料、瓷器等都涌入市場。南北兩京是全國最大的都市,“四方財貨駢集”,“南北商賈爭赴”。蘇州的綾羅紗緞“轉貿四方”,自“吳閶至楓橋,列市二十里”,除有大量的綢緞之外,日用品也是應有盡有。而乾隆時期的蘇州,則擁有“十萬煙火”,財富“甲于天下”,有的區段“地值寸金”。
洞庭商幫正是在商品經濟如此繁榮的背景之下崛起的,它是太湖中洞庭東山商人和洞庭西山商人結成的商業資本集團。洞庭東、西山位于今天蘇州市西南,原是太湖面積最大的兩座島嶼,島上風光秀美,氣候宜人,盛產花果等經濟作物,養殖業也很發達。此外,由于東西兩山位于太湖之中,環境相對獨立,有如世外桃源,民風淳樸,長幼有序,一家一姓世代傳承繁衍,形成了一個個獨立的家族。因此,洞庭商人與著名的徽州商人一樣,具有強烈的宗族觀念,其商業活動往往以家族的形式展開。洞庭東山的商人家族有王氏、翁氏、席氏、葉氏等等:西山商人家族主要有秦氏、徐氏、馬氏等。
明朝嘉靖、隆慶時期昆山名士歸有光說:“洞庭商人,好為賈,往往天下所至,多有洞庭”。明代小說家馮夢龍也說:“洞庭兩山之人,善于貨殖,八方四路,去為商賈”,所以江湖上有“鉆天洞庭”的口號。“鉆天洞庭”形容洞庭商人經營范圍廣,商品種類眾多,經商手段高明。
總體而言,洞庭東山商人活動的范圍主要在運河沿線,以經營棉布為主,重心在臨清。洞庭西山商人主要活動在長江沿線,特別是荊湘一帶,以經營絲綢、棉布和米糧為主,以漢口為重心。他們將蘇松綢布銷往長江中上游乃至內地,同時將湖廣‘的米糧銷往以蘇州為中心的江南地區。因此當時有:“楓橋米艘日以數百皆洞庭”的說法。
洞庭商人的商業活動表現出明顯的宗族同鄉意識和家族色彩。他們以家族為單位開展經營活動,往往是一個或幾個家族長期聚集在某個地方經營某種或若干種商品,經營活動的主力不是家族子弟就是鄉親鄰里。同時又與其他洞庭商人家族聯姻,用血緣關系保證經營的穩定性和商業活動中的信任度,保證經營的規模和資本的數量。對外,洞庭商人則利用宗族和相鄰組織的力量與其他商幫展開競爭。
洞庭商人還善于審時度勢、應時而變,可以說是精而不奸。他們沒有與晉商和徽商在典當業和鹽業中進行競爭,而是充分利用太湖得天獨厚的條件,揚長避短、以經營布帛和米糧取勝。鴉片戰爭之后,洞庭商人則順應時代的變化,利用其鉆天之術,將重心轉移到上海,開始從事買辦,經營錢莊、銀行等新興行業。可以說在明清十大商幫中,洞庭商人不是最顯赫的一支,但他們卻在近代成功轉型,從舊式的商人轉變為新時代的買辦和實業家。
他們埋頭做事,低調做人,重視教育和人才,遵循“遠官僚、親商人”的古訓,孜孜不倦地追求著“實業救國”,其愛國精神仍然影響著當代的蘇商。(文章代碼:0924)
責任編輯王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