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愛一生暖

周海亮

整個冬天，男人都穿著一件花花綠綠的毛衣。毛衣是女人為男人織的，用了東拼西湊的舊毛線。毛衣的領口已經很舊，后背和袖口是黑紅藍三色，男人戲說自己是一只覓食的公雞。

他們生活得非常艱難。一家人剛從縣城來到省城，男人的工作一直沒有著落。眼看春節將至，機會卻在這時突然降臨。男人參加一個公司的招聘，初試和復試都順利通過。明天是最后一關面試，據說，公司經理會親自把關。

男人不安地問女人，明天穿什么去？女人說，當然是西裝。可穿西裝是要打領帶的，這毛衣……女人想了想說，不怕。晚上我把你的毛衣領改成雞心領，你里面穿件白襯衣，再打條領帶，又帥又精神。你現在出去買毛線啊？不用，從毛衣后背拆點線織到領口，再把領口的舊毛線補到后背就行了，反正沒有人能看到你的后背。我手熟，很快就能弄好。

男人為了明天的面試，很早睡了。女人坐在旁邊，認真地為他織著領子。第二天起床，男人發現妻子憔悴的臉和黑色的眼圈。他問，你一夜沒睡？女人說沒事，今天晚上早點睡就補上了。男人打好領帶，穿上毛衣，再套上西裝，竟也風度翩翩。

面試進行得很順利，他被通知第二天就可以來公司上班。男人要離開時，被公司經理喊住。他問男人，知道我為什么會錄取你嗎？

經理接著說，首先，你的專業對口，又有工作經驗，勝任這個工作應該沒問題。第二點，比你的學識和經驗更重要。那就是，你應該有一個幸福的家庭，一位愛你的妻子。

男人問，這也能看出來？

他說，你妻子昨晚肯定熬夜給你的毛衣織了一個新領子。你們的生活或許并不富裕，但是你們的感情非常好。和睦的家庭是事業的保證，我堅信這一點。

男人問，你怎么能看出這個領子是新打出來的？

因為你的毛衣袖口是紅色的，而領子是天藍色的。并且，剛才說話的時候，你不小心露出了領口周圍的部分，那里的顏色遠比領子的顏色灰暗。

可是這并不能證明領子是昨晚打上去的啊，男人說，也可能是前幾天。

經理說，我只是猜測，之所以這樣想，是因為我的妻子為了能讓我穿得體面些，曾經熬了一宿，給我打了一個漂亮的毛衣領，就像我今天看到你的……

男人回到家，把好消息帶給女人，又給女人講了公司經理的故事。女人靜靜地聽著，淺淺地笑著。一個毛衣領能為男人帶來好運，她認為昨晚的奮戰很值得。

晚上要睡覺時，男人突然發現搭在床邊的女人的毛衣。男人不解地問，你今天沒穿毛衣？女人說不冷。男人把毛衣抓起來看，發現那件毛衣已經被拆掉了大半——女人從自己的毛衣上拆下毛線，為男人織出了一個漂亮的雞心領！

男人擁緊女人，久久說不出話來。可女人卻很快在他懷中疲憊而甜美地睡著了。男人輕輕為女人掖好被角，自言自語地說，這輩子只要有你在，不管生活如何艱辛，我的心，都是暖的。

（摘自《山海經·人生紀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