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心花籃

阿勒瑟．簡．林斯德姆

我試著用愛填滿瑪麗空洞的心靈，但似乎一切的努力都沒有回應，愛，是否能讓奇跡發生?

“有一個新學生在你的教室里等著呢，”我上樓梯的時候，校長一邊急急忙忙地從我身邊走過，一邊向我說，“她的名字叫瑪麗。我必須跟你說說她的情況。稍后，請你到我的辦公室來一下。”

我點頭說：“好的，我們今天早晨要制作一些情人節用的大信封。這將是把她介紹給同學們認識的好機會。”

雖然這才是我教四年級的第三個年頭，但我已經知道孩子們有多么喜歡情人節了。而制作色彩鮮艷的大信封，把它們貼在課桌前面是深受他們喜愛的一項活動。我想瑪麗一定也會被同學們的興奮所感染。

一開始，我沒有看見她。她坐在教室后面的座位上，雙手文靜地疊放在膝蓋上。她的頭低垂著，那長長的、淺褐色的頭發向前滑落，輕柔地觸碰著她那細嫩的、隱藏在頭發陰影里的面頰。

“歡迎你，瑪麗。”我說，“很高興你加入到我們的班級里來。今天早晨，你可以制作一個大信封，用來裝你將在班里情人節聚會上收到的禮物。”

沒有響應。難道她沒有聽見我說話?

“瑪麗!”我又說道，這一次我說得緩慢而清楚。

她抬起頭，看著我的眼睛。那雙空洞的、孤獨的、毫無表情的眼睛，使我臉上的微笑凝固了。

上課的鈴聲響了。當孩子們看見講臺上的那些用來制作情人節禮物的材料時，他們異常興奮。

剛上課的時候，我向全班同學介紹瑪麗。但她沒有做出任何回應，孩子們似乎感到沒趣和困惑。為了轉移他們的注意力，我迅速把用來制作信封的材料分發給學生們，并且提供了多種制作和修飾信封的建議。我也把材料放在了瑪麗的課桌上，請與她坐得最近的克里斯蒂幫助她。

看到孩子們都在高高興興地制作信封，我偷偷地逃出了教室，來到校長辦公室。校長告訴我：“這個孩子一直都跟她的母親很親近，幾星期前的一個晚上，有人闖入他們家的房子，當著瑪麗的面，開槍打死了她的母親。瑪麗逃出了家，尖叫著跑到一個鄰居家。然后，她暈了過去。從那以后，她就再也沒有哭過，也沒有再提到過她的母親。”

校長嘆了口氣，然后繼續說：“政府當局送她到這兒來和她惟一的親戚——一個已經離婚的姨媽一起居住。她為瑪麗在學校注了冊。她自己還有三個年幼的孩了要撫養，瑪麗的出現只不過又給她增加了一份負擔和責任罷了。”

“可是，我能做些什么呢?”我結結巴巴地說道，“我以前從來沒有接觸過這樣的孩子。”我擔心自己不能勝任。

“給她愛，”她建議道，“很多很多的愛，還有祈禱和信念。只要你不喪失希望，你的信念將會使她重新成為一個正常的小女孩。”

我回到教室里，發現孩子們都在避開這個“異樣的”孩子。但是瑪麗并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就連一向溫和親切的小克里斯蒂看起來也像是受到了侮辱似的。“她甚至不動手試一試。”她告訴我。

我請人送了一張字條給校長，要求她暫時把瑪麗從教室里帶走一小會兒。我必須在下課之前、在孩子們能夠有時間嘲笑她“異樣”之前得到他們的幫助。

“瑪麗曾經受到過很深的傷害，”我溫和地向孩子們解釋道，“她變得如此安靜是因為她害怕再受到傷害。你們瞧，她的母親剛剛去世，這個世界上再沒有別人來愛她。你們必須有非常多的忍耐力和理解力。也許要經過很長一段時間，她才能夠重現笑容并且加入到你們中間來，但是，你們可以做許多事情來幫助她。”孩子們一旦理解了某件事情，他們就能夠變得多么富有愛心啊!在情人節那一天，瑪麗的信封被同學們的禮物塞得脹鼓鼓的，甚至溢了出來。她看了每一張卡片，但沒有發表任何評論，并且在看過之后又把它們重新放回到信封里。

她來到學校的時候，身上穿的衣服很單薄。在冬天那凜冽刺骨的寒風中，她縮著雙肩，瑟瑟發抖。她那雙由于沒有戴手套而被凍傷的雙手流出了殷紅的鮮血，但她似乎忘記，手上的疼痛和寒冷的感覺。我在她外衣上縫上了紐扣，孩子們則帶來了帽子、圍巾、羊毛衫和手套。克里斯蒂像一位體貼的小母親一樣，在瑪麗要到教室外面去的時候幫她穿好衣服，并且堅持在上學和放學的時候和她一起走。

寒冷的三月慢慢走遠了，但是，盡管我們付出了種種努力，我們好像還是沒有能夠接近瑪麗。就連我的信念也疲憊得淡薄起來。我的心深深地絕望而疼痛，我想要這個孩子復活，想要她意識到美麗、驚奇租樂趣。

在三月底的一天，班里的一個小男孩興奮地報告說校園里有一只知更鳥。我們全都擁擠著趴在窗前觀察它。“春天到了!”孩子們叫道，“讓我們用花朵來裝飾教室吧!”

為什么不呢?我想：只要是能夠提起我們的興致、使我們的精神愉悅的事情，都是值得去做的。這一次，我們選擇了美麗的彩色紙，把褐色的彩帶編進花籃里去。我教孩子們應該如何編織花籃，以及如何塑造所有花朵的樣式。我把美麗的彩紙放在了瑪麗的課桌上，并且鼓勵她動手試一試。然后，我就讓孩子們自己去創造，去編織。

突然，克里斯蒂急急忙忙地跑來，她的臉通紅通紅的。“過來看瑪麗的籃子，”她大聲嚷嚷著說，聲音里充滿了驚喜，“它是那么的美麗!你絕不會相信!”

看到那個小小的花籃，我被它的美麗驚訝得屏住了呼吸。我仔細地端詳著它。那輕輕地卷曲著花瓣的風信子、含苞待放的水仙花、設計精巧的番紅花和精致優雅的紫羅蘭——其制作之精巧，使人不敢相信它居然是出自于一個像瑪麗這么小的孩子之手。

“瑪麗，它真漂亮。你是怎么做出來的呢?”

她閃動著一雙亮晶晶的眸子看著我，那是任何一個正常的小女孩都會有的一雙眼睛。“我的母親喜歡花，”她簡單地說，“所有這些花在我們家的花園里都能夠找得到。”

“謝謝你，上帝!”我在心里默默地念叨著。你把我們期待的奇跡賜給了我們。我伸出胳膊摟住這個孩子，接著，眼淚涌出來。她趴在我的肩頭傷心地哭泣起來。其他孩子們也都跟著哭了，但是他們的眼淚，和我的一樣，是喜悅的淚水。

我們把她制作的花籃放在教室前面的花圃正中央。暑假的前一天，瑪麗把她花籃里的番紅花拿出來，遞給了我。“這是給你的!”接著，她給了我一個熱情的擁抱和一個甜蜜的吻。

(摘自《海外文摘》2008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