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 娟

2008年8月,第29屆奧運會在北京隆重舉行。北京奧林匹克中心的(MPC),幾位中國藝術家的書法表演,吸引了各國官員、運動員和記者的“聚焦”。其中一位身材魁梧、銀發(fā)鶴顏的書法家,就是著名書法家、中國書協(xié)理事、北京書協(xié)副主席張書范先生。
“循序漸進”與“嚴絲合縫”
張書范是一個沒有架子的人,對人總是客客氣氣。跟人交談,多半時候是傾聽別人高談,自己則說的很少。有一次問及他名字的由來,“書范”是否寓意了一代書家的典范?他很誠實地回答,是父親請了一名老中醫(yī)給取的,興許是結(jié)合了他出生時的生辰八字,金、木、水、火、土的五行學說,這似乎恰恰應和了一位獻身于書法藝術大家的誕生,無意之間醞釀著水到渠成的意思。
張書范是河北深州人,小時侯在農(nóng)村老家上學有位教語文的修鶴年老師寫得一手好毛筆字。修老師寫好字樣后,要求學生們把字樣鋪在白紙下描拓,農(nóng)村叫“仿影”,可以理解為“描紅”。張書范說他寫毛筆字就是從這種“仿影”開始的,為了鼓勵大家喜歡這種游戲,修老師規(guī)定誰先描完,誰便可以先放學回家,并且還能得到一顆糖豆的獎賞。張書范從小屬于那種乖巧的孩子,讓老師、家長都比較省心,功課之余,他漸漸地喜歡上了這種描字游戲。父親是一位建筑工程師,工作之余也喜歡寫毛筆字,閑暇時候就要求兒子堅持寫毛筆字,不論寫得好壞,只要看見書范認真在寫,就十分高興。就這樣在學校、家庭的雙重熏習下,培養(yǎng)了他愛寫愛畫的興趣,一直到中學,書范總是被老師和同學推選為宣傳委員,班級里出板報的活兒就是他包了。“這是一種很有意義的鍛煉,在這一時期里培養(yǎng)起來的對書法、筆墨的情感讓我終生受益。”張書范如是說。
1961年張書范考入北京市工藝美術學校,課程中設有書法課,由王傳恭和郭風惠兩位先生授課。郭風惠先生指導學生們學習書法首先必須要臨習古人碑帖,古人的經(jīng)典之作將張書范引入了書法的大門。首選的入門碑帖是趙孟的《三門記》。老師對臨帖的要求很嚴格,臨帖就得像帖,寫字時必須中規(guī)中矩,不允許自己發(fā)揮,就像一個孩子學走路,在還沒有走穩(wěn)當之前,不可能起跑一樣。通過臨帖,磨礪耐心與意志,鍛煉一個人的心、眼、手落于一處的目的;通過臨帖,張書范說他的書法學習才開始走上正軌。
因其用心臨帖,不久張書范就感覺到趙孟纖弱的一面;接下來的十余年里,他臨習了許多的碑帖。其中有法度嚴謹?shù)奶瓶⑸n勁高古的魏碑、圓中帶方的漢隸,以及宋、明、清經(jīng)典碑帖都曾經(jīng)作為臨習的范本。他如同一只勤勞的蜜蜂,一頭扎進書法藝術的寶庫,博采眾家書香,吮吸各路養(yǎng)分,為以后走上書法道路打下了扎實的功底。在工藝美術學校,張書范說他雖然學的是染織專業(yè),但收獲最大的卻是書法。
1985年張書范到北京師范學院進修,有一次歐陽中石先生來上課,在課堂上要求學員們臨習顏真卿《多寶塔》中的一個詞組和王詢《伯遠帖》中的四個字,將原帖中的字放大復印成手掌大小,要求臨習的字與原帖中的字的筆畫完全重合,這是一個非常嚴格的訓練方法。從那以后,張書范每臨一本帖都是這樣要求自己,他認為這才是真正的臨帖。而不像某些人理解的“凡學不像的就自稱是意臨”。臨帖最忌“大概齊”、“差不多”,如果臨帖能夠做到“嚴絲合縫”則可謂基本功到矣。
對“南宮體”一見如故
中國是一個歷史悠久的文明古國,在漫長的生活和斗爭中,伴隨著人類文明的進程,書法藝術源遠流長,從最初的圖畫、符號開始,書法便具雛形。中國字由象形、會意到大篆、小篆,由篆而隸、而楷再到行、草,次第構(gòu)成了中華民族獨有的漢字書寫體系。它起于點畫,系于單字結(jié)構(gòu),成于整幅章法,美于風神氣韻,法度森嚴而又變化無窮,書法的魅力就蘊涵在那白紙黑字之中。
張書范說他在1979年有幸見到晚清大書法家張裕釗的真跡,一見如故,非常喜歡。感覺到這種“南宮體”筆力遒勁,結(jié)構(gòu)有棱有角,但又不失圓潤,剛?cè)峒婢撸杽傊杏植皇ш幦嶂溃в幸稽c金石風格,我心里很是興奮,像見到闊別已久的一位知己,心心相通。歐陽中石前輩真的是很慷慨,見我真的喜歡,就將張裕釗臨習的真跡贈送于我,希望我能悟出其中的“廬山真面目”。張派的“南宮體”運筆含蓄內(nèi)斂,結(jié)構(gòu)卻很險勁外露;飽墨沈光,似圓似方。康有為曾經(jīng)評價:“吾得其書,審其落墨運筆,中筆必折,外墨必連。轉(zhuǎn)心提頓,以方為圓;落必含蓄,以圓為方。故為銳筆而實留,故為漲墨而實潔。”字里行間,確實推崇。從那以后,張書范找到了自己主攻的目標,并且一寫就是三十年。生命中最寶貴青春年華就無聲無息消逝在黑(黑墨)白(白紙)、紅(印章)之間,募然回首,滿頭青絲已染上了白霜,對書法的理解,張書范簡而言之,就是用毛筆寫字的方法,他說當年之所以選擇張派“南宮體”書法作為自己的努力方向,亦是一種緣分,沒準前世哪一輩子喜歡過或練過這種“內(nèi)圓外方”、帶有金石風格的字體。

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張書范把別人用來休息、娛樂的時間基本上用來寫字了。夏練三伏,冬練三九,徜徉在浩瀚的書法世界里,流連往返,沉醉其中。感懷先人的藝術成就與淡泊情懷,將中國漢字這一造型藝術發(fā)揮到了極致。有人說,書法好比陰陽之道,落筆好似一陽初生,篇成好比陰陽平衡。多一分留白,則顯空蕩;增一分字跡則顯擁擠,惟有空有恰倒好處,才散發(fā)出無盡的和諧美感;這好似歸于了中國“和”文化的境地。張書范一派和氣,自然是得了書法藝術里優(yōu)美和諧的氣韻。
“南宮體”的本源自然是魏碑,但魏碑的這一自然特征出現(xiàn)外方內(nèi)圓這一特征并非是人為形成的,而是自然環(huán)境作用的結(jié)果。也就是經(jīng)過長期的風雨侵蝕,筆畫銜接處出現(xiàn)剝落,出現(xiàn)了外方內(nèi)圓的現(xiàn)象;張裕釗何等高明,竟把這一自然剝落、參差不齊的風蝕現(xiàn)象人為地用筆畫表現(xiàn)出來,形成一種極具審美價值的獨特書體,留給后人的是高山仰止的寶貴精神財富。天法地,地法道,道法自然,誰敢說一點一撇,一豎一橫的中國漢字里沒有蘊涵著陰陽相濟、剛?cè)崞胶狻⑾嗌嚅L、歸于自然的大道?藝術之道最終師法自然,“永字八法”好學,但是楷書結(jié)構(gòu)中舉一反三的規(guī)律難以掌握,規(guī)律掌握后又難以形神兼?zhèn)洌y就難在“道法自然”,而這是一門養(yǎng)心修性的綜合學問,著急不得,戒驕戒噪。書法家最后比的是什么?張書范認為不僅僅是基本功,還有他對書法的理解與應用。
善待朋友就是善待自己
一間陋室,卻因一張書法作品而顯生輝,平添了一份雅致;一手好字,又能給人增添一份好感;在中國人的情懷里與書法總有一種割舍不斷的心結(jié)。書法是一門中國特有的藝術,中國書法包容著民族文化、民族哲學和美學精神,是人類文明的瑰寶。傳承文明,并非一味流連古舊的歷史遺跡,更不是埋頭獵奇消逝的煙塵云影,只因我們根深情濃,血脈所系,同是炎黃子孫。
藝術是相通的,因為你具有了多方面的養(yǎng)分,張書范的行書亦有不凡的功力。早在六十年代初在北京工藝美校上學期間,就臨習宋代米芾、黃庭堅的書法,后來又兼及蘇軾、蔡襄。從他所書的對聯(lián)“竹韻松濤清自逸,風臺月榭悄無言”來看,已得名家神韻。用筆、結(jié)構(gòu)、布局無一不匠心獨具,結(jié)字多倚斜傾斜,于險勁中追求平夷,變化有致,質(zhì)樸純?nèi)唬蠊び谝还P之內(nèi),寄情于點畫之間。
張書范認為:一個書家的勝出,最后還在于他對書法的理解和執(zhí)行。他對書法的理解是“好好寫字、好好做人”,加上他寬厚待人、謙虛謹慎的和藹質(zhì)樸,張書范贏得了圈里圈外一致好評。一時間上門求字的,約他辦展覽的,找他到電視臺講課的,絡繹不絕。除此以外,自上個世紀90年代初至末的十年間,張老師曾分別應邀到日本、韓國、臺灣、馬來西亞舉辦了個人書法展覽及書法交流,將中華民族傳統(tǒng)的書法藝術飄洋過海,傳為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