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中華商城的啟示

　　
　　巴西“中華商城”位于圣保羅市中心25街，曾經(jīng)是南美第一個中國小商品集散中心。東方移民特別是日本人，在圣保羅商業(yè)區(qū)已經(jīng)有百年的歷史，中國商人則是浙江溫州人的天下。今天，“中華商城”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處由臺灣人投資管理的大型商業(yè)中心，與“中華商城”的衰落形成鮮明的對比，如今這處商業(yè)中心最好的位置租金高達1萬美元／平方米／年，是中華商城鼎盛時的5倍。
　　1998年7月，“中華商城”在巴西圣保羅市開業(yè)，是溫州人在海外辦商城的“開山之作”。此后溫州人在國外創(chuàng)辦的商城相繼開業(yè)。目前，溫州人已經(jīng)興辦或正在興辦的海外商城包括巴西、阿聯(lián)酋、荷蘭、俄羅斯、越南、美國、孟加拉國、德國、烏克蘭、意大利、澳大利亞等十余個國家和地區(qū)，溫州已成為中國內(nèi)地在海外創(chuàng)辦商城最多的地區(qū)。
　　
　　雄心壯志未必衣錦還鄉(xiāng)
　　
　　讓我們回到幾十年前．由浙江省工商局牽頭發(fā)起的巴西中華商城在當時算是一項創(chuàng)舉，讓中國商人能夠順利地“走出去”，1996年年底，浙江省工商局長也親自赴巴西考察，整個運作算是非常成功的，大批浙江中小投資者得以出國尋找新的財富之地。
　　一些知情人士回憶說，當時確定了建造中華商城項目，浙江省工商局便將任務派給了溫州工商分局，因為溫州人最善于在海外創(chuàng)業(yè)，他們的生意經(jīng)全球聞名。項目的集資辦法是每家企業(yè)出資20萬美元，最后在圣保羅采用“租賃+購買經(jīng)營權”的方式買下了一幢占地4000平方米的4層大型物業(yè)，大約花了300多萬美元。這構成了“中華商城”的硬件條件。
　　1998年7月，由首批32家溫州民營企業(yè)為主的巴西中華商城正式開業(yè)。開業(yè)前2個月，商城看上去前景還不錯，有客戶來，有生意做，但是好日子并沒有隨之而來，相反，連之前的熱鬧景象也很快消失了。不多久，中華商城的經(jīng)營戶就發(fā)現(xiàn)，里外矛盾接踵而來，緊張的時候，巴西警察每天都來商城檢查，大大小小都有，沖擊攤位，沒收貨物。因為假冒偽劣的盛行，中國人被認作是不誠信的商人。直到2007年7月，巴西稽查部門仍然多次突襲位于圣保羅25街的中國商街，對其中一些華人商店進行檢查，并搬走了部分假冒名牌貨物。
　　一位當時的商戶回憶說，“什么風土人情、市場規(guī)則，我們一句巴西話也不會說，碰到做生意，就憑一個計算器，噼里啪啦一敲，貨賣出去就OK，除了做生意，我們一般就在自己的圈子里，哪兒也不去，許多個體戶還在燒煤爐過日子，比在國內(nèi)落后得多。”
　　有人形容，圣保羅陽光燦爛，以溫州人為首的中國小商人卻像躲在山洞里，只是充滿渴望地向洞口遞送貨品，然后在昏暗的火光下清點私人財富的增長，洞外春意盎然、人聲鼎沸，他們卻無知無覺。
　　大張旗鼓地開業(yè)，悄無聲息地關門，中華商城的一片雄心壯志，最后的命運讓人唏噓。商城的失利，讓許多小經(jīng)營戶一時間失去了生存根基。
　　有海外媒體分析指出，所謂商城模式?jīng)]有從根本上超越地攤模式，仍然是一種放大了的“家庭作坊”，是一種“以業(yè)者家庭為基本單位，進行著比較原始的生產(chǎn)和經(jīng)營的管理模式”。
　　在這種情況下，為了維持生計，一部分情不得已的華人業(yè)主進入灰色區(qū)域，以粗劣的質(zhì)量和較低的價格，在與同行的博弈中分得“一杯羹”，這正是引發(fā)華商與所駐社會民眾各種矛盾，招來一次又一次針對華商的“突發(fā)事件”的主要原因。
　　巴西的移民政策非常苛刻，跋涉重洋前去陌生土地淘金的溫州人僅僅憑著一個“敢”字是遠遠不夠的，最后大多數(shù)人淪為“非法經(jīng)營者”。直到2002年，巴西新總統(tǒng)盧拉·達席爾瓦上任，實行大，這些中國非法經(jīng)營者得到免，并最終得以在當?shù)厣嫦聛恚藬?shù)超過一百人。
　　
　　海外中國城的“先天不足”
　　
　　
　　盡管市場最后沒能成功辦起來，但中華商城依然有它的價值所在，它帶去了一批初次創(chuàng)業(yè)的新海外移民，這讓中國商品在海外開始有了生存發(fā)展的根據(jù)地。此后，2001年浙江省政府出臺專門意見，明確提出實施全省“走出去”戰(zhàn)略，浙商境外貿(mào)易熱潮由此興起。到2003年為止，僅浙江民營企業(yè)，就已在全球建立市場、分市場40余個，東亞、歐洲、俄羅斯、中東、拉丁美洲等國家和地區(qū)均已出現(xiàn)了浙商興辦的專業(yè)市場。除了巴西中華商城，還有阿聯(lián)酋中國商城、迪拜中國商城、喀麥隆中國商城、荷蘭中國城、蒙古烏蘭巴托正品市場、意大利溫州商城、巴黎中國城等。
　　回過頭看歷史，一些睿智的浙江商人認為，建造巴西中華商城的大方向沒有錯，但是在操作手法上卻僅僅停留在“外行看熱鬧”的階段，前期調(diào)研的過程也聽取的都是華人圈的意見和建議，影響了決策，“蜻蜓點水”的結果使中華商城最后無疾而終。
　　海外市場辦不好的第二個原因，其實也正是最關鍵的因素，如果仔細分析一下海外華商的組織構成，細心的人們會發(fā)現(xiàn)，主要原因在于“人”。
　　除了一些固定的華人家族，國外的中國人往往處于一種散亂狀態(tài)，最早走出去的中國人往往是中小投資者，層次不高，有點類似美國二三十年代的西部淘金熱。這些人經(jīng)過幾年打拼，得以落腳，生存的不易讓他們有非常強的功利心，經(jīng)歷了各種“非常規(guī)競爭”后，中國的許多傳統(tǒng)美德在他們身上也消磨殆盡。許多海外商人都會覺得孤獨，無法融入當?shù)厝说纳睿晕冶Ｗo層越來越厚，這愈發(fā)讓他們坐井觀天，眼界狹窄，最后各自為政。別說融入當?shù)氐奈幕⑹袌觯瓦B中國人之間，做生意最重要的東西——誠信，也越來越少。
　　巴西商人羅先生說，自己1995年剛到巴西時，在當?shù)厝搜劾铮袊说牡匚缓芨撸胸熑涡摹⑶趧凇⑸朴诔旨业闹袊撕苁馨臀鞴媚锴嗖A，但是隨著中國移民的增多，各種問題相繼暴露出來，中國人的許多陋習讓當?shù)厝藷o法接受，十幾年過去了，現(xiàn)在日本人和韓國人的地位早已超過了中國人。
　　“蒼蠅不盯無縫的蛋”，經(jīng)營戶施先生說，“巴西警察喜歡搞敲詐勒索的勾當，這是不成文的規(guī)矩，但是中國商戶自己如果沒有問題，他們還能天天來找茬嗎？”
　　中國商人有很固執(zhí)的本土意識，這是他們的天生缺陷之一，總以為還在國內(nèi)做生意，只要有利益就無所顧忌。
　　西班牙燒了成噸成噸的中國鞋，別說外國人壞，海外的中國商人必須“落地生根”，在哪里做生意，就必須遵守當?shù)氐纳虡I(yè)規(guī)則和游戲法則。一位國外商人曾經(jīng)毫不掩飾地說過，中國商品價廉物美，我們很喜歡，但是中國人我們不喜歡。出了國門，最好淡化自己的身份，才能盡快融入當?shù)厣虡I(yè)文化中去。
　　
　　應該遠離中國傳統(tǒng)“官本位”
　　
　　對于海外市場的這種極其粗放的形態(tài)，一位目前仍在巴西經(jīng)商的寧波商人打了個非常恰當?shù)谋扔鳎赫k市場，就好比在當?shù)赝诹藗€游泳池，然后對商人們說，你們自己去下水鍛煉，爭取給我拿個世界冠軍回來！于是商人們不知水有多深就撲騰撲騰往里跳，誰也沒想過，政府部門在建造游泳池的時候，根本沒有考慮過配置救生員、救生圈等保護措施，這樣的游泳池，怎么可能培養(yǎng)出世界冠軍來？
　　這種由國內(nèi)地方政府出面組織興建海外商城的行動，顯示了政府為單純追求“政績”而不顧市場前景盲目投資，最終導致商城“虛熱”，拖累華商自主經(jīng)營，對人力、資金造成極大浪費。
　　中國的官本位思想影響深遠，海外市場一度是某些政府官員的政績，“造了不管”或者“造了不會管”，商業(yè)有它自身嚴密復雜的規(guī)律，領導層在完全不了解市場的情況下就強勢介入，勢必導致方向的偏失，再豪華的海外巨輪也注定擱淺。
　　其實在海外，成功的中國商人并非沒有，他們成功的軌跡也許是未來更多海外中國市場想要成功的一個首要因素。
　　“中國商人要想在國外生存都沒有太大問題，但是一定要追求一種平衡的心態(tài)，要給自己設定時間和資金界限，問問自己我能虧得起多少時間，虧得起多少資金，如果開頭就想著我要賺多少錢，未來的失落就會很大。記住只問耕耘，莫問收成。當你默默耕耘，收成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巴西商人羅先生說道。
　　（編輯／劉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