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在心上

　　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在街頭舞劍賣藝。那些旁觀者露出貪婪的表情，他們的目光在她身上毫無顧忌地游走。因為她很漂亮，也因為她是個瞎子。
　　當那個大膽之徒意圖伸出罪惡的右手時，右手被一把劍削斷了。旁觀的人們迅速地散開。他把劍舉在空中揚了揚，然后插入劍鞘。他走，她跟著他。
　　他說，我沒想幫你，我只是想展示我的劍。
　　她仍然跟著他，說，我不欠別人的，我一定要還你。
　　可是她畢竟是個瞎子，他很快就擺脫了她。
　　他來自大漠邊陲的一個小鎮，從小就跟他的母親生活在一起。他沒有見過他的父親，象征著父親的也就只有隨身帶著的這把劍。母親告訴他，這是你父親留給你的，在你還沒有出生的時候他就去了一個叫做江南的地方。母親沒有去過江南，她腦海中的江南是父親講給她聽的。那里有纏綿的梅雨，自由的竹筏，還有撐著雨傘行走在河邊相互依偎的情人們。
　　他問母親，你為什么不帶我去江南找我的父親？母親搖了搖頭說，在我心里你的父親一直沒有離開過，那我為什么還要去江南？他不懂他的母親。他想見到他的父親，然后問他，你為什么要離開母親？母親死后，他帶著那把劍前往江南。
　　他幫她只是舉手之勞，他看不慣那個人輕薄的嘴臉。
　　他問她，你已經這樣了，為什么還要街頭賣藝？
　　她苦澀地笑，說，我是從一個地方逃出來的，我沒有錢，我只有這樣做才能去江南。
　　他愣住。你為什么要去江南？
　　她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欣喜。她說，因為有人告訴我江南有妙手回春的名醫，他們能治好我的眼睛。
　　江南有很多美麗的傳說。他們要一起去江南。
　　他給她說他的故事。他沒有問她的身世，她也不說。直到那些跟蹤他們的人突然出手，他將那些人斬于自己的劍下。他搖了搖頭說，也許我不應該殺人。
　　她說，那些人都該死。
　　他問她，你認識他們？
　　她點了點頭說，他們都是些殺手，他們要殺我。
　　然后她跟他講了她的故事。在她十四歲的時候，一群人在晚上點燃了她家的房子。她的父親被燒死了，而她眼睛被煙熏瞎了。那群人的頭把她帶了回去。后來她知道那是一個殺手組織。
　　他迫不及待地問，那個殺手組織的頭為什么要帶你回去？
　　她說，我不知道他有沒有騙我，他說我像他年輕時的一個女人。我雖然看不見，可是我總能感覺到他在看我，悲傷而絕望。他為了哄我開心還替我殺了曾經出錢買我父親性命的人。他不碰我，只喜歡靜靜地看著我。你知道那種感受嗎，像一個替代品。
　　他突然握緊了她的手。他問她，那個人在哪里？
　　她被他的緊張給嚇壞了。她連忙告訴他，那個人在西北，我就是從那里逃過來的。
　　他淡淡地說，你知道嗎？你長得像我母親年輕時候的樣子。
　　他拉著她的手往前走。他們根本不知道江南在哪里，離江南還有多遠。
　　她怯怯地說，也許那個人并不是你的父親。
　　他微微地嘆息，說，我已經不準備找我的父親了。
　　她掙脫他的手。那你回大漠去吧，跟著我你會有危險的。
　　他重新抓起她的手。我不找我的父親，可是我還要去江南。我要陪你去找那妙手回春的名醫，治好你的眼睛。
　　她笑了。她說，你知道嗎，你就像我的眼睛。
　　然而，他們還是被另一群殺手跟蹤著。那個人下定決心要把她抓回去。最后的襲擊發生在午后，天空下著細雨，他們被那群殺手團團圍住。
　　只要你回去，我們就不殺他。一個殺手吆喝著。
　　他有些憤怒地拔劍，揮劍。鮮血飄紅了他的眼睛。那些在他眼前活生生的人就這樣直直地倒了下去。所有的殺手蜂擁而上。她有靈敏的耳朵，可是面對雜亂的聲音，她無所適從。他要保護她，還要面對強敵。他的體力慢慢接近崩潰。
　　她喊了一句，我跟你們走。
　　他猛然回頭，詫異地望著她。一個殺手的劍刺向他的胸膛，她擋在他的前面。然后她倒在他的懷里，他的劍掉落在地上。另一個殺手從背后刺穿了他的胸膛。
　　所有的殺手四散開去。他們清楚地記得他們得到的命令，要把她活捉回來，如果她死了，你們也要死。現在只有他和她倒在地上。
　　他撫摸著她的眼睛，然后又整理了她額前散亂的頭發，他說，對不起，我沒有辦法帶你去江南了。
　　她的聲音虛弱，但卻非常清楚。她說，我為什么還要去江南呢？
　　編輯/梁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