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時候文理分科,我申請到了文科。
那個叫李言的家伙一開始其實是坐在我前面的,她小小的個兒,戴著厚厚的黑邊眼鏡,我當然不會怎么注意她了。但有一天上自習課時,她在看小說,看得臉上表情還豐富得厲害,這下子饞得我,唉,就不說那程度了。更可恨的是,她看完了后,我蹬她的椅子腿,示意她借給我看,誰知,她理都不理。那天起,我便注意上這個叫李言的家伙了。
沒多久竟然和她同桌,坐在第一排,老師的眼皮底下。她卻還每節課敢在課本下放一本言情小說看得津津有味,不知是那厚厚的鏡片擋住了老師觀察的視線還是老師對眼皮底下的人特別放心,她看小說居然從來沒有被老師發現過。
這就也就罷了,更可恨的是這家伙還每次得全年級第一名,要知道,那可是全省有名的重點中學。
當然,別人是不知道她上課還看小說的,遠遠地看她來了,就一起行注目禮——看,那個就是我們的年級狀元呢。說這個也就罷了,然后還要加一句:可惜啊,就是太不漂亮了。
瞟瞟李言,她若無其事。
每天下第二節課的廣播操時間里,她總是拉著我以火箭上月球的速度穿過如森林般的人群去遠處的廁所。我跑不了那么快,拉著她的手求她慢點,她想甩掉我的手,同時大聲嚷嚷:“別老是拖我后腿,好不好?”我氣哼哼地回敬:“我偏要拖你的后腿!”
正在穿行的由做操人群組成的方陣爆笑不已。
李言在高中時代從來沒有收到過情書,但我卻收到為數不少的情書。她不看小說時會有點苦惱,便向我討教。她說:“Hi,那個誰誰,我真是不明白,你的課桌怎么會收到那么多情書,而跟你緊鄰的我的課桌,為什么從來就沒有收到過一封情書,投錯了也好啊。”在李言同學的嘴里,我一直就是“那個誰誰”。“那個誰誰”便得意起來:“和你老膩在一起,學習上贏不了你,總得有一樣贏你吧。”
但李言讀書能那么厲害,當然有她邏輯思維快速準確的一方面。她幾乎是立即總結了我之所以能經常收到情書的幾點原因:“一、雖然你不是一個美人,但你的笑容很甜。二、你不戴眼鏡,所以男生很容易看清你的眼神。三、你大多數時間穿裙子。”
總結出來后,她便神往地說:“我也可以試一試的嘛。”
為了讓大家能接受她的改變,她選擇了一個假期在家里配了隱形眼鏡,穿了一條美麗的連衣裙來學校。我剛一下車就看見一個全新的李言正往學校方向走去。愣了一會兒才想起她跟我說過要給我一個驚喜的,便確信是她了。跟在她后面高聲叫著她的名字。回頭的剎那間,一個男生和她撞了個滿懷,她的一只隱形眼鏡掉在了人流車流滾滾的大街上……
她嘆著氣又帶上了她那老式的厚重眼鏡,罰我幫她做了兩次大掃除。終于還是沒有收到過情書。
當然,她是有理由怪罪于我的。
李言上了北大,我則上了一所名不見經傳的省內大學。淚兮兮地送別時,李言說:“那個誰誰,你對大學的夢想是什么?”我的回答是:“我希望在大學里能得第一名。”我抓著她的手:“你呢?”她害羞地看著我,欲言又止,我興奮得紅了臉:“你是不是想收到許多情書?談一場戀愛?”李言同學的臉剎那間紅成了秦冠蘋果——我頂不喜歡吃的那種,說明我猜中了。
李言找的男友長得挺像陸毅,而我的那位,最明顯的標志,就是鼻梁上架著的一副大眼鏡。有一段時間,他們兩個,也是我和李言比較愛談的話題。但大學畢業參加工作,我和李言的聯系漸漸就少了許多。只是深夜一個人坐在小區花園的秋千上,慢悠悠地蕩著時,情不自禁地會想起那戴著厚厚眼鏡的小個子女生,在深夜無人的花園里,想起與她一起度過的歲月,會由衷地覺得溫暖。
去年,我去李言所在的城市看她,將我的“眼鏡”和她的“陸毅”扔在家里。我和她去逛街。走著走著,她說:“你那個‘眼鏡’挺不錯啊,待你挺好!”我咧嘴,她又接著說:“反正你眼睛夠得上飛行員的眼睛標準了,找個‘眼鏡’,也不會遺禍下一代了。”說完就逃,我追上去,氣喘吁吁地說:“你那個‘陸毅’也挺好啊,理由嘛,就說你剛說的那樣。”
正在這時,遠遠地看見前面商場掛著大大的橫幅說是什么什么品牌折價大優惠。李言的腳步便更快了起來,我只好拉著她的手,請求道:“走慢點好嗎?”李言回過頭來不客氣地嚷嚷:“看看你,拖人后腿的習慣總也改不了!”
我大笑起來:“我特別喜歡拖你的后腿!”
編輯/梁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