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年后的今天,黎小刀依然記得高二的一個下午,她站在學校門口,春天的楊絮飛得到處都是。喬魏走過來時,黎小刀正在望著楊絮發呆。聽見有人叫她,抬頭便看見一個短短頭發的男生正笑著看她。黎小刀還真不習慣他的那種笑,覺得心突兀地跳。黎小刀知道他,喬魏,和她同屆,一墻之隔的隔壁班的男生。雖說也算認識,在校園里碰見過數次,但兩個人從未打過招呼。今天是怎么回事?
“聽說,你喜歡看書,我這里有《福爾摩斯探案全集》,不知道你是否感興趣?”喬魏一臉真摯。
不錯,黎小刀的博學和愛書如命是在全校里出了名。可一本書,就想收買她?沒那么容易。黎小刀覺得喬魏的殷勤很可疑,黎小刀想看看喬魏在耍什么把戲。她跟喬魏一起去拿書,路上,喬魏一直靦腆地笑。
自從借書事件后,黎小刀總會有意無意地在校園、食堂、放學回家的路上遇見喬魏。他們不怎么說話,偶爾打個招呼;有時,微微沖對方一笑,也許,他們根本就沒有笑,至少,黎小刀是不會承認自己笑過的。有時候,她會覺得喬魏的笑很恍惚。那笑里藏著一種捉弄人后的古怪,又有著一種得意。她想,喬魏一定是來捉弄她的。
下課了,黎小刀和女同學在校園里瘋,追逐著打鬧,嘻嘻哈哈,沒一點淑女的樣子。喬魏經過,停頓在那里,和別的同學搭著話,眼神會瞟向這里。黎小刀裝作沒看見,打鬧得更厲害。等轉身再看時,喬魏已經不見蹤影。黎小刀安靜下來,莫名地失落。女同學再喊她玩,黎小刀怏怏的,說不好玩,該上課了。
在課堂上,黎小刀忍不住走神。喬魏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想起來那次,傍晚放學后她去校外商店買一個文具。從學校的門口,到下街的商店,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坡度。回來時,昏暗的夜色披在她的肩上,遠處閃著幾粒寒星。黎小刀走在坡的前面,喬魏跟在坡的后面,還有零零星星其他幾位學校的學生。黎小刀聽到喬魏在扯著嗓門唱歌,突然覺得臉頰很燙。她第一次發現在自己在臉紅,夜色掩蓋下,還是如此灼熱。
放暑假前,學校組織全校的同學去看電影。按照規定,各個班級的同學自成一隊,按班級分配座位。黎小刀站在了班級隊列的最后位置,然后,看到了喬魏。他也站在隊列的最后位置。黎小刀迅速緊張起來,她不知道喬魏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他并排和她站在一起,手與手之間的距離,只有10厘米,觸手可及。黎小刀緊張兮兮,喬魏若無其事。
從學校到電影院短短的距離,黎小刀是覺得那么漫長。她想,這個瘟神,一進影院我就和他分開。電影院里人聲嘈雜,同學們興奮得尖叫,很久沒這么解放過了。黎小刀沒能如愿,一進影院,同學們就亂了套。黑暗中,她的手被另外一只手拉了起來,拖著她跑到僅剩不多的后排座位上。她以為是自己班上的女同學,等坐定后,才發現是喬魏。
“這不是我們應該坐的座位。”黎小刀囁嚅著說。
“現在已經沒座位了。”喬魏望望四周,“同學們已經坐亂了,我們就坐在這里吧。”
黎小刀不再說話,喬魏也不說話。電影開始了。但黎小刀沒有心情看電影。
喬魏突然悄聲說:“你手心出汗了。”黎小刀心一驚,發現自己的手還在喬魏的手里握著。黎小刀臉一紅,急忙把手抽離出來。
喬魏也窘窘的,轉移了話題:“你是不是很熱,我給你買雪糕去吧。”
“我,我不熱。”黎小刀想止住他,可喬魏已經從側道潛出去了。
十分鐘后,喬魏托著兩支雪糕溜了回來。黎小刀握著雪糕出神,連雪糕化了都不知道。那晚的電影,她一直想不起來它的名字。唯一給她留下記憶的是喬魏握著的她出著細細汗珠的手,和那只融化掉的雪糕。
第二天,黎小刀去把《福爾摩斯探案全集》還給喬魏。那本1000多頁的書,她終于看完。她愛上了福爾摩斯這個人物。在還書時,她看到喬魏正和一個女生親密地坐在一起,用專注的眼神看著那個女生,不停地在講解著什么。
黎小刀突然很生氣,把書往桌上一扔,說,我走了。喬魏一愣,問她還要不要看別的書。黎小刀說,不看了。走的時候,她以為喬魏會挽留一下或者沖過來追她。喬魏沒有動。黎小刀覺得自己很委屈,發誓再也不理睬喬魏了。
黎小刀開始專心復習迎接高考。在校園里遇見喬魏,黎小刀不再看他。喬魏想和她說什么的樣子,欲言又止。擦肩而過時,黎小刀心里有一些難過。黎小刀開始閉門不出,整日躲在教室和宿舍復習功課。日子久了,黎小刀也逐漸習慣了。
高中畢業后,兩個人便再沒見過面,也不曾有過任何聯系。那天,在書店,黎小刀看到新版的《福爾摩斯探案全集》,突然就想哭。她拿起,又放下。終究,她還是想起了那個叫喬魏的男生。而那樣的一本書,似乎承載著她整個的青春期。她想,如果青春是個謎題,福爾摩斯會正確解答嗎?
編輯/梁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