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我上鋪的杜娟是班上的特困生,我也家境貧寒,與條件好一點的另外兩個女孩子自然沒有共同語言,便慢慢和杜娟成了好朋友。杜娟的成績一直很好,開學不久就當了班長。
當時,班主任無暇顧及我們的瑣事,我是班上的生活委員,所以班上一些學習和生活用品的采購,以及加餐、野炊、看電影等等方面的事都交給了我,由我統一安排。我很快無師自通地學會了投機取巧,比如買羽毛球、籃球時我買最差的,報賬時報貴的等等。這些零碎的收入雖然不多,對于一個高中生來說已經是相當可觀了,對此我十分得意。
可惜好景不長,就在我沉浸在喜悅中時,班主任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對我和杜娟說,以后辦這些事必須班長和生活委員一起。我變得悶悶不樂,不過又想,以我和杜娟的交情,再加上她為錢所困的窘境,我想我們應該可以很好地“合作”。
可讓我沒想到的是,當我和盤托出我的想法后,杜娟不僅沒有我預想中的興奮,反而冷冷地說:“我們做人必須有原則,這種不義之財,我不要,你也不能要!”
“得,不就當個班長嘛,別打官腔了!平時還姐姐妹妹的呢,虛偽!”說完,我轉身就走。杜娟也有些尷尬,拉住我,咬了咬嘴唇說:“我可以當你……什么都沒說過,我們,還和以前一樣。”我早已是惱羞成怒,狠狠甩開她的手跑開了。事后,我越想越后怕,悔得腸子都青了。這樣一來,我不僅弄巧成拙斷了自己的財路,她也許還會從中懷疑到我從前做的手腳。她會不會向班主任告我的狀,邀功請賞呢?這件事發生之后,杜娟的微笑不再讓我溫暖,而是給我諱莫如深的寒意。我開始做噩夢。夢見我被班主任揪出來,站在講臺上向全班同學認錯懺悔,同學們全都罵我并向我扔垃圾。好多次,我都是大汗淋漓地醒來……
我決定換一種方式來誘惑她,看看她到底有多強的免疫力。那天上早自習前,杜娟低頭在疊被子,宿舍的兩個女孩子梳洗完畢出了門。我邊往外走,邊飛快地在門口扔下一張揉成一團的50元錢。然后,我躲在門外的不遠處側耳細聽。杜娟釘了鐵掌的鞋在地面上敲出清脆的聲響,腳步聲有節奏地敲到門口時,停下了,然后安靜得出奇。我腦子里頓時浮起一幅畫面:杜娟走著走著,突然發現了地上的錢,瞧瞧四下無人,她頓時兩眼放光……
兩分鐘過去了,依然沒有聽到任何聲音,我知道她犯難了,一定在心里做著激烈的思想斗爭。但我沒有耐心讓她磨蹭了,躡手躡腳地退到樓下,再故意蹬蹬地往上跑,邊跑邊叫:“杜娟,老師讓我來叫你,該上自習了!”杜娟大聲應著“來了來了”,語氣里有掩飾不住的慌亂。我跑過去假裝無意地掃了一眼,錢不見了,而杜娟校服的小口袋里,非常細微地鼓著。我激動起來,她中計了!
中午回宿舍休息時,我在床上東翻西找一陣后,大聲喊道:“我放在枕頭里的50元錢不見了,昨天還在的呀!”宿舍里的3個人同時驚愕了。都是年輕氣盛的年紀,誰也不愿受丁點兒懷疑和不白之冤,很快,那兩個女孩子為了表明自己的清白,氣呼呼地掏出所有的錢擺在床上,說家里給寄了多少用了多少還剩多少。
見杜娟不動,眾人的目光紛紛投向了她。杜娟有些不自然地說:“你……枕頭里的錢?我、我不知道!”她遲疑了兩秒,也掏出身上的錢擺在床上說:“這是上月媽媽寄來我沒用完的,就這些了。”我忍住心里的得意,一臉焦急地說:“我的錢我認識的,那天閑著沒事,我在鈔票上面寫上了‘money’這個單詞!”……
杜娟幾乎崩潰了,沒人時她搖著我的肩膀哭著說:“你是不是記錯了,這錢分明是我撿的啊!我沒想到是你的,錢掉在她們兩個的床前,我想她們反正都有錢……”
我打斷她,學著她曾經的腔調反唇相譏:“我們做人必須有原則,這種不義之財,我不要,你也不能要!”杜娟一下子就淚流滿面,再也無話可說。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實在聰明至極,狠狠地擊中了杜娟的軟肋。
杜娟是個很要強的人,這件事后,她辦了轉學……
我以為我再不會做噩夢,卻仍然經常深夜驚醒。不是為自己,是為我對杜娟的傷害。而她留在我記憶中的哀怨淚眼,也成為我內心深處最不可碰觸的傷口,每想起一次,就疼痛一次。我曾經愚蠢地以為我打了一場勝仗,而實際上我更慘重地輸了。
我沒有勇氣去找杜鵑道歉,這根刺就這樣一直在我的心里插著,無法拔出來……
編輯/姚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