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來了我不怕

　　我的心是一座城堡。
　　城堡里住了許多孩子。小兔的孩子，狼的孩子，糖果的孩子，小溪的孩子……他們看上去相親相愛，然而個性中又存在著極大的矛盾和不妥協，不過他們都很熱情純潔，卻又都拙手拙腳，有時會不小心弄翻一樣東西，做錯幾件事情，他們相互之間容易誤會和傷害。偶爾的內疚像是荊棘叢中生長出的一枝輕巧的野百合花，憂傷和懊悔原本都可以忽略不計，往事的香味兒只需一點點，就可以覆蓋大片大片的土地和湖泊。這里的孩子們又都很善良和天真，在失敗面前總是顯得手足無措，你會因為他們的膽怯而原諒他們的緊張嗎？
　　如果可以，那么你是我的朋友，純摯如金。請走進這座城堡，讓我倒茶給你喝。
　　你來的時候千萬別有任何拘謹，這里的門衛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他們向來不設防。很多人都來過這兒，這里曾經很熱鬧，但是今天，我只想說些寂靜的事情給你聽。鳥是用四四拍的節奏來扇動翅膀的，我們用四二拍來講一講從前的事。
　　那個年代是玫瑰花茶的芬芳。城堡里的孩子們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這世界上所有的孩子都可以被邀請到彩色城堡里度假，每當這個時候，就是城堡歡慶的節日，不過有一次……
　　那天的事情如果我不說，它恐怕會一直困擾我，使我憂傷……那天女巫來了。
　　呵！又是女巫，在童話中濫用的女巫，缺少新意的女巫，討厭的女巫，該死的女巫，孩子們早就不怕她了！我真不想突兀地與你提起她……
　　不過她來過我的心靈城堡了，她來的時候，我竟不知道她是個壞家伙。不要責怪那個給女巫帶路的小孩吧，他和你我一樣的純善，他的失誤只是因為他的天真——你會諒解他嗎？你會忽然從椅子上跳起來，然后查看這房間里是否仍然有女巫的氣息嗎？你會挑剔這城堡遠沒有你想象中清純嗎？
　　雖然我多想把她形容成一個樸素的老婆婆，甚至在回憶的時候多添一道代表慈祥的皺紋給她，然而，女巫就是女巫。她帶了畸形的手套來掩蓋她長長的骯臟的指甲，她有三角形的耳朵和鷹鉤鼻子，她那天穿的是漆黑的長袍，戴著長長的黑色睡帽來遮擋她的禿頂，而且她還帶了一把舊掃帚，上面掛著一只死耗子——她就喜歡玩把小孩子變成耗子的鬼把戲，她在我精心設計的彩色房間統統掛上黑色的窗簾，她把我心愛的花瓶摔碎，她把我好心準備的面包上的葡萄干變成蒼蠅，她每天都算計著怎么禍害來到城堡里嬉鬧的天真的小朋友，她常常會躲到其中一個屋子里拉上窗簾研制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藥水來做些讓你出乎意料的壞事情……后來終于有一天，她在城堡里的孩子們嚴肅抵抗之下離開了這兒，不過在她離開這里之前，她仍然打傷了我的衛兵，順手拽走了城堡門前大把大把的百合花。
　　她要花干什么？你以為女巫會真心喜歡象征純潔的花朵嗎？不過她的確打算用她們來做裝飾，越是難看的靈魂就越需要假模假樣的修飾和掩蓋。當壞心眼的女巫把百合花挽在頭上做裝飾，并捏著嗓子與你輕聲細語地說話，你千萬不要相信她。
　　后來，我花了好長時間去恢復城堡的原貌，這個過程比我想象中還要艱難。那么多的物品再也無力修復，可我要給城堡中的孩子們彩色的日子，要給他們溫暖的情感和芳香的祝福。我們常常抬頭看天空中飛過的鳥兒，像是傾聽生命里的音符，一串串的奇妙，從耳朵里飄進去，從心里蕩漾開來，把生活就這樣化作液態，即使那些過往的傷害把我們摔在現實的地板上，也可以頃刻間化作一尾又一尾小魚，寂靜地潛入水底。憂傷是水中的漣漪，風過了，湖面平靜如鏡。
　　女巫還會來嗎？
　　常常有孩子問我這個問題。會。我必須如實相告。
　　那么我們怎么辦？
　　我們不再像以前那樣天真輕信別人，我們要團結起來，堅定捍衛我們的心靈家園，我們要準備一些捕獲女巫的專用夾子來對付她，我們要囑咐衛兵提高警惕，我們要加強城堡的安全建設，我們要讓城堡中的心靈勇敢堅強……這些夠了嗎？
　　我們并不完全了解心靈城堡，當彩色的它長出一雙翅膀來，飛到很高很遠的地方，你再俯視那些河流與山脈，草原與森林，過往的疼痛以及刻骨的驚喜，對比角落里一個壞心眼的女巫，她其實那么委瑣那么小……
　　我們從此慢慢知道，哪個才是心靈的主旋律了。
　　編輯/姚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