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活著延續生命的意義

　　北街小學從廢墟中站起來
　　
　　6月25日，筆者隨北京的幾位記者朋友來到安徽省援建的皖川中學，這里共聚集了6所學校，7000多名學生，是地震后臨時搬進來的。據介紹，近些天來，天氣不斷升溫，帳篷里更是溫度高的讓人難以忍受，前兩天，一些班體質較差的學生出現了中暑現象，為了學生的安全著想，一些學校已經在考慮天氣再熱一點，下午就準備早點放學了。
　　上午10點多鐘，筆者來到6所學校之一的都江堰市北街小學，此時，艷陽高照，帳篷里面學生們正在愉快地讀著書。
　　不一會下課鈴響了，北街小學的同學們像小鳥一樣從教室里飛了出來，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四(3)班的幾名女生在教室門前拉起皮筋就跳了起來。長得聰明伶俐的馬千惠前些日子到外地借讀，同學們雖然對她很熱情、很關懷，可她總是惦記著北街小學四（3）班的同學，于是便從外地返回學校。今天是她第二天返校上學，和同學們一起跳皮筋、玩游戲，馬千惠感到非常開心，臉上始終綻放著笑容。
　　帳篷學校的場地不大，地也不平，但女同學依然輕松地玩著游戲、跳著橡皮筋。沒有場地、缺少器材，更多的男孩子在教室前后追逐、嬉戲著，全然沒有重大災難后的悲傷。北街小學四（4）班的張鵬飛是體育積極分子，見到筆者后便飛快的跑了過來，但當筆者拉住他的手想問幾句時，他卻摔開手跑開了。不一會兒，見記者似乎挺友善的，張鵬飛又慢慢蹭了回來。他告訴記者，自己平時很喜歡打乒乓球，現在沒有條件了，就在教室外邊跑一跑，或者和同學捉迷藏。聽說筆者來自北京，他和筆者聊起了北京奧運會，他說，我們國家是乒乓球王國，本屆奧運會一定會獲得好成績，王浩、馬琳和張怡寧都是張鵬飛喜歡的偶像。
　　由于場地有限，北街小學學生除了游戲、跳皮筋，就是在教室里看書、下下棋，據說，同學們的棋藝最近都有很大提高。
　　都江堰市北街小學是一所百年老校，在這次地震中，房屋遭到損害，教室滿是傷痕和裂縫。不久前，房屋鑒定專家認定校舍為危房，需要重建。在體育組老師的陪同下，筆者一行來到了這所學校的舊址。筆者看到，漂亮的塑膠跑道上，如今搭滿了帳篷，曾經熱鬧非凡的校園已是靜靜無聲。
　　眼望四處裂縫的教學樓，筆者仿佛看到了5·12當天，學校兩千多名師生在體育教師的指揮下安然撤離的情景：
　　5月12日14時28分前的那一刻，學校教學秩序井然。操場上7個班的學生正在老師的帶領下跳著校園集體舞，他們是在為過“六一”兒童節做著準備。其余26個班分別在教室里上著語文、數學、英語、美術、社會等課。鄒副校長和教務處唐主任正在巡視著課堂，看到各班師生精神飽滿地教著、學著，整個校園被良好的教育教學氛圍所籠罩，她倆感到很欣慰。
　　突然間，房屋開始劇烈搖晃，校園里一片忙亂，操場內的體育老師和教室內上課的老師大聲招呼著讓學生趕快跑下樓，操場上，短促而緊急的哨聲“嘟嘟——嘟嘟——嘟嘟……”地響徹了校園，聽到這平時熟悉的緊急疏散哨聲，學生們迅速從校內4個樓道出口奔向操場。約2分種左右，北街小學2000余名師生已無一人滯留在建筑物內。
　　整個校園無亂喊、亂叫的聲音，學生在上課老師和班主任老師的組織下分別有序地在前后操場蹲下。在強烈的地震完全結束后，校領導決定將前操場的師生全部迅速地轉移到后操場。此時，所有教職員工在行政人員手勢指揮下各就各位，護送學生穿過樓道口到達后操場中間的空地上。向黎、趙偉、鄧青幾位老師冒著危險先后跑進教室檢查有無被困學生。從轉移到清點完人數，總共只用了不到10分種的時間，清點人數表明，全校2000余名師生無一個失蹤，只有四（1）班一女生頭部被掉下的建筑物輕微損傷，一男生腳有扭傷。
　　清點完畢人數，已有家長沖進校門。此時劉校長、毛主任十分鎮定地告訴家長：全校學生無一傷亡，孩子們非常安全，已撤離到后操場，請家長放心。但個別家長無法控制自己，想破門而入沖進校園盡快見到自己的孩子，他們哭喊著自己孩子的名字，頓時，校園里響起了一片哭聲、叫喊聲。
　　而這時，老師們十分冷靜地按照學校的安全預案要求，2至3名教師負責一個班，讓家長簽字后領走孩子。大約17點30分左右，只剩下85名學生無人來認領。直到此時，教職員工無一人離開學校，都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紛紛想辦法聯系剩下學生家長，同時，與不愿離開學校的近800名學生家長及附近居民搭建避雨住所。直至天黑，除了北小教師外，其余人員都住進了教職工們搭建的臨時避難所。大約晚上11點30分左右下起了大雨，北小老師們3個人撐一把雨傘，大家抱在一起相互取暖。剩余58名學生由班主任組織躲在雨棚里，直到第二天早上。
　　這是北街小學5月12日日志的場景，它真實記錄了學校當天發生地震時的一切。汶川地震后，媒體和網絡把“史上最牛校長”的名頭給了平常注重安全教育的安縣桑棗中學校長葉志平。事實上，除葉校長之外，還有很多學校、很多校長對安全教育和體育教育非常地重視，都江堰北街小學就是其中的一所。此次大地震，北街小學能夠做到無一人遇難，在2分鐘之內撤離教學樓，與學校長期堅持逃生演練有很大關系。
　　幾年前，四川省某地學校發生惡性踩踏事故，導致十余名學生死亡。此事在四川和全國引起強烈反響。為此，都江堰市教育部門要求各級中小學校，為了師生的生命安全，加強安全教育，北街小學的任務就落到了吳勇為首的體育老師頭上。沒有教材，學校因地制宜創編校本教材；沒有器材，體育教師口中的哨子成了孩子們的“集結號”。幾乎每周，北街小學都要進行消防、逃生等方面的演習，演習經常是在沒有做任何準備的情況下進行的。漸漸的，一聽到那短促而緊急的“嘟嘟——嘟嘟——嘟嘟”聲，師生們便本能的跑向學校操場和空位上，從10分鐘、5分鐘再到2分鐘，集合的時間一再縮短，因為北街小學的師生知道，時間就是生命。
　　北街小學教務處唐惠芳主任說，這次大地震多虧了吳勇他們幾個體育老師，出事那一刻，他們不顧自己的安危，一直在組織疏散師生。由于一切電源都被切斷，哨子就顯得非常有用。那天的哨子聲格外好聽，勝過世界上最美的音樂聲。
　　唐惠芳說，我們學校的男同志不多，但那天體育老師的表現讓我們感到他們都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戰時的表現來自于平時的努力，北街小學這所百年老校之所以能夠在這次大災面前幾乎毫發無損，學校良好的體育教育基礎功不可沒。該校體育教師吳勇介紹到：我校是體育項目傳統學校，體育活動一直開展的比較好。在教育部等部委推出億萬學生陽光體育運動之后，我校緊密結合學校實際，制訂出體育工作的指導意見，確保在體育鍛煉過程中讓每位學生都受益。今年學校借北京奧運會的東風開展了“與奧運同行”運動會。在更快、更高、更強奧林匹克精神的鼓舞下，學生鍛煉熱情高漲、興趣濃厚，取得了較好的效果。此外我校認真抓好陽光體育鍛煉和“四個一”體育活動的結合，即每天1分鐘跳繩，1分鐘仰臥起坐，1分鐘立臥撐，1分鐘原地高抬腿的組合。同時我們還給學生布置了體育家庭作業，讓學生動員家長一道參與體育鍛煉。地震發生后，許多學生還和自己的父母利用沒有開課和上班的空閑時間一起鍛煉，完成家庭體育作業。雖然沒有要求小學生開設校園集體舞，但我們自己把這項活動帶到了校園，現在學生們對參加這項活動都非常積極，家長也很支持。
　　吳勇說，都江堰市復課后，學校想方設法開展體育活動，沒有條件就創造條件，不久我們將會建造一個充氣的體育館，到時候學生們一定會更開心的。因為體育給了孩子們歡娛，它是生命的動力，支撐著孩子們永遠向前。
　　
　　
　　顫抖大地上的體育課
　　
　　5月18日，大地仍在顫抖，濱河廣場上，青川災區學生們上了第一節“體育課”。
　　孩子們對滿臉笑容的“新”老師感到很陌生，他戴著迷彩帽，臂佩“賑災志愿者”紅袖套。他說，“我姓魏，叫魏文明，你們叫我大哥哥就可以。你們上過課了嗎？”孩子們搖頭。
　　魏文明說：“好，我們今天就來上地震后的第一堂課，上一堂好玩的體育課吧！”
　　小伙伴們與魏老師手拉著手，圍成圈，抬起腿邁著跳步，踩著節奏，一會兒學蛙跳，一會兒捉“小雞”。孩子們的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其實，魏文明與孩子們素不相識，他是來自成都的學大教育雙楠校區的總監，與同事一起來到災區，做義工當老師。魏文明說，災區有這么多孩子，他們死里逃生，地震對孩子的驚嚇是可想而知的，他們有的失去了親人，失去了小伙伴，要揮去他們心中的陰影，讓他們健康地成長，需要給他們心理的關懷，而體育活動可以緩解心里的壓力。“看到這么多孩子，我感覺自己力量太單薄了！”魏文明一臉的愁云。
　　魏文明說，本來活潑好動是孩子的天性，但中國孩子太苦了，每天背著沉重的書包去上學，放學后除了家庭作業外，還有家長安排的各類輔導班，孩子們根本沒有時間鍛煉。據說在美國人的眼里，小孩子的身體鍛煉是第一位，學習則是第二位。美國小孩每天只上半天課，每天都會在家長的帶領下進行適當的體育運動。多么幸福啊！
　　
　　「六一」一個屬于孩子的節日
　　
　　六月一日，成綿高速公路附近的九洲體育館里外，滿是孩子們跳蹦的身影，四處有歡樂的笑聲，他們一掃災民安置地的沉重。多彩的體育活動，成為孩子們的最愛。一位來自北川的母親說：“今天是５月１２日以來，孩子們笑得最多的一天。”
　　汶川大地震，北川、平武成重災之地，九洲體育館成為綿陽避難災民最大的安置點，高峰期來這里的群眾達到３萬多人，體育館館長楊俊介紹說，目前還有四、五千人在此生活，他們大多住在地鋪上。六月一日，這里體育館外的球場上又多了一所剛開學一周多的“九洲帳篷學校”，學校白色的頂篷，在陽光下格外耀眼，學生全是災區來的孩子。“六一”兒童節孩子放假，脖子上系著紅領巾的全國各地志愿者們，正帶著孩子們進行體育活動，文體活動豐富多樣。 帳篷學校沒有圍欄，15張墨綠色的乒乓球桌整齊地排在篷子外，孩子們排著隊打乒乓球，因為想上場的人太多，３、４個球就分輸贏。還有不少孩子圍成圈做游戲，獎品是各地送來的玩具。
　　北川中學初中一年級一班的李金埔與伙伴們打著籃球。休息時，他用水從頭上澆下，笑著講起他一家人的歷險。地震發生時，他正在教室里，下邊兩層全塌，同學被埋了不少，他勇敢地從樓上跳到廢墟上跑出來逃生，他母親被壓在菜市場的房子中最終獲救，父親受了點輕傷。
　　來自北川香石小學的五年級學生李紅梅講起了新的學校生活，她說帳篷學校一周要上四節體育課，她最愛上體育課、科學課，因為老師們教得很有趣，都說普通話。下午３點，在少先隊隊歌中，一些拿著球拍的孩子臉上還流著汗，舉起了小拳頭入隊宣誓。在另外一個教室里，空調送著清風，在志愿者陪伴下，幾位文靜的女孩子正在學下跳棋。
　　校長唐紅林告訴記者：“這1000多名孩子全來自重災區，他們來到了完全陌生地方，孩子們心靈最需要的是快樂。孩子們上體育課，整齊踏著步子，擊著掌，看到他們臉上那高興的樣子，我們就放下心來了。”給小學一年級上體育課的聶強老師說：“每一次上體育課，孩子們早早地就做好準備，有學生從災區來，腳上還穿著拖鞋，但這一點也不影響他們歡樂，體育成了孩子們的最愛。”
　　
　　災難面前 體育人的努力
　　
　　“體育人能為災區做些什么？體育到底能為災區解決哪些問題……” 5月19日，國際象棋世界冠軍謝軍沒有參加推遲了的國際象棋無錫站的比賽，就和筆者一起趕往北京。一路上謝軍都在思考著這些問題。
　　5月20日，謝軍和鄧亞萍、楊揚、高敏4位世界冠軍與來自北京市的一批優秀的心理醫生集結，組成紅十字心理援災團飛往成都。隨后他們一行又趕往綿陽，在當地開展心理救助活動。
　　這四位世界冠軍此行的主要目的是關注災區兒童的心理狀況，“通過多與孩子們接觸，吸引他們的注意力，孩子們就不會總是去想災難的恐懼和失去親人的痛苦，而體育精神可以激勵人心。”
　　在四位世界冠軍的行李中，有一個特別的卡通塑料箱，“這是我女兒托我為災區的小朋友送去的禮物，”除了女兒托付帶去的“百寶箱”，謝軍還有另一樣帶去災區的禮物-謝軍擁有心理學博士學位。“我們要實實在在為災區人民做些事情，幫助他們平復心理創傷。雖然我們不能去前線救人，挖瓦礫。但我希望利用我的專長為他們做些實事，為他們盡一點兒自己的力量，也讓他們感受到來自體育人的一絲溫暖。”
　　作為乒乓球奧運冠軍的鄧亞萍為災區帶去了十箱簡易體育器材和奧運福娃。鄧亞萍認為，“對人們來說，運動員是相對熟悉的人群，能通過交流接觸來緩解他們的緊張情緒，用‘超越自我，戰勝自我’的奧林匹克精神激勵感染他們重新站起來，點亮人生的希望。”
　　出發前，高敏激動地說：“自從收到去四川災區救助的通知后，我就決定放下一切活動，第一批過去看望我的父老鄉親！”高敏去的是綿陽體育館，現在居住著3萬名從災區安全撤離下來的災民。他們不僅在地震中受到了驚嚇，有的人還失去了親人朋友，因此可能存在不同程度上的心理障礙。因此高敏希望能為災民們提供心理幫助，“以前在賽場上，父老鄉親給我加油，現在我也希望能給他們加加油。”
　　“我覺得帶多少東西都不夠去安慰他們，”楊揚說。楊揚認為，地震造成的心靈創傷會對兒童的成長影響很大，并且兒童的成長需要更多時間，短則幾年，長則十幾年。所以，長期的救助工程對于受災兒童來說尤其重要。楊揚曾作為國際體育慈善組織的運動員代表去非洲進行救助活動，了解國際上成熟、先進的救助工作經驗。“這次多了解一下災區的實際情況，希望能有機會來開展更長久的救助工作，”楊揚表示。
　　就在4位冠軍到達災區的第二天，筆者收到了來自謝軍的短信：我在這里一切都好，看到災區孩子的樣子，我感到自己不虛此行。能為他們做一些實實在在的事情，我感到心里很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