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其自然　為所當為

　　〔摘要〕汶川地震后，一些人產生了失眠、頭痛、頭腦不清、感覺異常、腦力減退、乏力感、記憶力減退、注意力不集中等神經衰弱現象，出現強迫觀念、恐怖、焦慮、不安、悲傷等癥狀，成為“神經質”患者。對于神經質患者，可以采用森田療法進行心理疏導，堅持順應自然、為所當為的原則和方法。
　　〔關鍵詞〕災后心理疏導；森田療法；順其自然
　　〔中圖分類號〕G44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1-2684（2008）08-0004-03
　　
　　森田療法由日本的森田正馬教授于1920年創立，是一種順其自然、為所當為的心理治療方法。幾十年來，經森田的后繼者們不斷發展和完善，已成為一種帶有明顯東方色彩、并被國際公認的、一種有效實用的心理療法。
　　森田認為“神經質的傾向任何人都存在”，這種傾向強烈者（適應性差）被命名為神經質。患者的疑病素質是神經衰弱、強迫觀念、焦慮、恐怖等神經質發病的基礎。注意力越是集中在這些“癥狀”上，感覺越敏銳，“癥狀”也就越嚴重，形成惡性循環，森田稱之為精神交互作用。在其影響下，患者陷入內心沖突狀態，形成神經衰弱和發作神經癥。森田認為，人的精神活動存在一種類似屈肌和伸肌的互相調節的拮抗作用。例如：在某種情況下產生的一種觀念、情感和意向，同時也會產生與此相反的觀念、情感和意向以調節人的行為。森田稱之為精神拮抗作用。如：恐懼時常常會出現“不要怕”的心理。這種拮抗作用的存在，可以保證人的精神安定和恒定的安全感。而有疑病素質且拮抗作用過強的人，這些觀念一旦出現，便固執地重復，同時又反復控制，形成拮抗對立。他們往往在“理應如此”和“事已如此”之間形成“思想矛盾”，并力圖解決那些現實無法解決的矛盾，對客觀現實采取主觀強求的態度，促使癥狀越來越嚴重。
　　面對突如其來的汶川地震，有些人由于存在疑病素質，在精神交互作用和精神拮抗作用的作用下，產生了失眠、頭痛、頭腦不清、感覺異常、腦力減退、乏力感、記憶力減退、注意力不集中等神經衰弱現象，出現了強迫觀念、恐怖、焦慮、不安、悲傷等癥狀，成為神經質患者。面對災區群眾的心理創傷，心理工作者采取了多種方法進行心理危機干預，如認知療法、行為療法、支持療法等。而對于那些因地震引發的神經質患者，可以采用被實踐證明實用有效的森田療法。
　　
　　一、順應自然
　　
　　森田認為，對于神經質患者，說理是徒勞的。正如從道理上認識到沒有鬼，但夜間走過墳地時照樣感到恐懼一樣，單靠理智上的理解是不行的，只有在感情上實際體驗到才能有所改變。因此，患者要老老實實地接受癥狀，真正認識到對它抵制、反抗或用任何手段回避、壓制都是徒勞的。要一面接受癥狀不予抵抗，一面帶著癥狀從事正常的工作和學習活動，不把軀體和心理癥狀當作自己身心內的異物，對它不加排斥和壓抑，采取“有，就讓它有去”的態度，做到以下幾點：
　　1.要認識情感活動的規律，接受不安等令人厭惡的情感
　　森田指出，人類情感活動有五條規律：一是情感過程一般構成“山”形曲線，一升一降，最后消失；二是如果人的感情沖動得到滿足，挫折感可迅速平靜、消失；三是情感對同一感覺存在慣性，會逐漸變得遲鈍，直到無所感受；四是情感在某種刺激繼續存在以及對此集中注意時，就會逐漸強化；五是情感可以通過新的經驗，經過多次反復，在體驗中培養。汶川大地震造成數萬人死亡、數十萬人受傷、數千億的財產損失，人們產生不安、恐怖、悲傷等情感是很自然的，對此沒有必要采取壓抑和對抗的態度。把本身自然的事，看得很嚴重會導致產生抗拒之心，結果就會陷入神經質的旋渦。同時，也不要集中注意于這些情感，越是集中注意于這些情感就越是強化這些情感。因此，要改變這種狀況就需要患者認識情感活動的規律，接受自己的情感，不去壓抑和排斥它，讓其自生自滅，并通過自己的不斷努力，培養積極健康的情感體驗。
　　2.要認清精神活動的規律，接受自身可能出現的各種想法和觀念
　　在這場重大災難面前，每個人都有可能產生膽怯、恐懼、怕死、無助、失望等想法和觀念，這是人的精神活動中必然會出現的情況，是靠理智和意志不能改變和決定的。但是，是否去做不理智的事情，卻是一個人完全可以決定的。因此，不必去對抗自己的想法而需要注意自己所采取的行動。要認清精神拮抗作用，從心理上放棄對對立觀念的抗拒，人本來就有對生的欲望和對死的恐懼兩種相互對立的心理現象，接受這種心理現象，而不必為自身出現對死亡的恐怖而不安，也不必拼命排除這些令人恐懼的念頭而讓自己陷入激烈的精神沖突之中。
　　3.要認清癥狀形成和發展的規律，接受癥狀
　　地震過后，因為有些人存在疑病素質，將某種原本正常的感覺看成是異常的，想排斥和控制這種感覺，使注意固著在這種感覺上，造成注意和感覺相互加強的作用，即形成精神交互作用。這是一種惡性循環，是形成癥狀并使之繼續的主要原因。因此，對自己的癥狀要采取接受態度，一方面不會強化對癥狀的主觀感覺；另一方面，因為不再排斥這種感覺，而逐漸使自己的注意不再固著在癥狀之上，以這樣的方式打破精神交互作用使癥狀得以減輕直至消除。如：有些人在地震過后產生失眠現象，越怕失眠越睡不著，越睡不著越緊張，如此循環往復，會使自己睡不著的癥狀持續下去。相反，如果接受睡不著的癥狀，帶著“睡不著就不睡”的態度生活，反而會使自己不再注意這種感覺，從而使睡不著的反應慢慢消退。
　　4.要認清主客觀之間的關系，接受事物的客觀規律
　　人之所以患神經質癥，疑病素質是癥狀形成的基礎，精神交互作用是癥狀形成的原因，而其根源在于人的思想矛盾，這一思想矛盾的特征就是以主觀想像代替客觀事實，用“理應如此”限定自身的思想、情感和行為。森田指出：人該如何破除思想矛盾呢？一言以蔽之，應該放棄徒勞的人為拙策，服從自然。想依靠人為的辦法，任意支配自己的情感，就如同要使雞毛上天、河水逆流一樣，不僅不能如愿，反而會徒增煩惱。此乃力所不能之事，而強為之，當然痛苦難忍。針對思想矛盾，森田提出了“事實惟真”的觀點，意即“事實即是真理”。他說：“我們不要把情緒或想像，誤認為事實來欺騙自己。因為不論你是否同意，事實是不可動搖的。事實就是事實，所以人必須承認事實。”只有使人的主觀思想符合客觀事物的規律，才能跳出思想矛盾的怪圈。地震已經發生，這就是事實，地震造成了親人傷亡、房屋倒塌、財產損失，這就是事實，我們要承認、接受、面對這個事實，怨天尤人是徒勞的。
　　
　　二、為所當為
　　
　　森田療法把與人相關的事物劃分為兩大類：可控制的事物和不可控制的事物。所謂可控制的事物是指個人通過自己的主觀意志可以調控、改變的事物；而不可控制的事物是指個人主觀意志不能決定的事物。森田療法要求神經質患者以順應自然的態度，不去控制不可控制之事，如人的情感；但還要注意為所當為，即控制那些可以控制之事，如人的行動。“為所當為”是指在順應自然的態度指導下的行動，是對順應自然原則的充實。
　　1.忍受痛苦，為所當為
　　森田療法認為，改變患者的癥狀，一方面要對癥狀采取順應自然的態度，另一方面還要隨著本來就有的生的欲望，去做應該做的事情。通常癥狀不會即刻消失，在癥狀仍存在的情況下，盡管痛苦也要接受，并把注意力及精力投向生活中有意義且能見成效的事情上，努力做應做之事；把注意力集中在行動上，任憑癥狀起伏，這將有助于打破精神交互作用，逐步建立起從癥狀中解脫出來的信心。如：地震中因親人死亡而痛苦不堪的人，可以帶著痛苦生活，悲傷、痛苦沒關系，帶著悲傷、痛苦與人交往，像往常一樣做飯、洗衣、學習、工作，自己該做什么就做什么，堅持做下去，悲傷、痛苦就會逐漸減輕。“為所當為”就是要求患者該做什么馬上就去做什么，盡管痛苦也要堅持。
　　
　　2.面對現實，為所當為
　　一些神經質患者在頭腦中對引起自己恐懼不安的事物想了又想，斗了又斗，但在實際生活中卻采取了一種逃避和敷衍的態度。事實上，單憑個人主觀意志的努力，是無法擺脫神經質癥狀的苦惱的，只有通過實際行動，才會使思維變得更加實際和深刻。實際行動才是提高對現實生活的適應能力的最直接的催化劑。對此，森田療法專家高武良久舉例說，要學會游泳，不跳入水中就永遠也學不會游泳，即使完全不會游泳，跳入水中也是完全可以做到的，然后再逐步學習必要的技術。與此道理相同，神經質患者無論怎樣痛苦，也可以做到忍受痛苦，投入到實際生活之中。如果自己做不到這一點，可在別人指導下做到，這樣就可以在不知不覺中得到自信的體驗。要想擺脫恐懼，只有在實際接觸中采用順其自然的態度，使恐懼感下降，才能逐步獲得自信。“為所當為”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在實際生活中將精神能量引向外部世界。這是因為要做事情，就要將注意由主觀世界移向外部，就要注意所做的事情，這就減少了指向自己心身內部的精神能量。而與外部世界的實際接觸，又有助于患者認識自身癥狀的主觀虛構性。在順應自然的態度指導下的“為所當為”，既能發揚神經質性格中認真、勤奮、富有責任感等長處，也可摒棄神經質性格中的極端內省、極端完善、消極自我暗示的短處。
　　順應自然、為所當為治療原則的著眼點是打破精神交互作用，消除思想矛盾。順應自然既不是對癥狀的消極的忍受、無所作為，也不是對癥狀放任自流、聽之任之，而是按照事物本來的規律行事，任憑癥狀存在，不去抗拒排斥，帶著癥狀積極生活。
　　
　　三、時間將解決一切
　　
　　森田療法認為，那些普通神經質（神經衰弱）患者無需專門治療，只要順其自然、為所當為，時間會解決一切。對于那些有某些癥狀，沒有強烈的求治動機的患者也不宜強行治療；對于那些神經質癥狀嚴重且有從癥狀中解脫出來的強烈愿望的患者，可以住院治療或門診治療。森田療法提倡“不過問療法”、“作業療法”、“家庭式療法”。將“不過問”作為一種技巧，將行動作為一項準則，將家庭作為重要的治療場所，將問題的解決交給時間。治療一般分為四個時期：
　　1.絕對臥床期
　　一般為4~7天。讓患者獨居一室，除了吃飯、入廁外，其余時間不得下床活動，禁止會客、談話、讀書、寫字等。在此期間，患者可能會出現各種想法、各種煩惱和苦悶，因而可能使病痛暫時加劇和難以忍受。而當患者把所有煩惱的事情都想過之后，就沒有什么可再想的了，就會感到無聊。所以，第一期又稱無聊期。此后，患者自然會要求下床做些什么，于是便進入第二期。
　　2.輕工作期
　　一般為4～7天。仍然禁止讀書、交際，每天臥床時間保持7~8小時，白天可以到戶外活動，可采取患者自我選擇的方法，讓其從事一些輕度的體力勞動，如掃院子、擦玻璃等簡單、單調的勞動。在室內可進行書法、繪畫、糊紙袋等活動。一般從第3天開始，可逐漸放寬對患者工作量的限制，并要求患者開始寫日記，不許寫關于癥狀的問題，只寫一天里干了些什么、有什么體會，施治者每天檢查日記并加評語，引導患者避開對癥狀的注意，關心外界活動。
　　3.重工作期
　　一般為4～7天。繼續禁止患者會客、娛樂。讓患者參加較重的體力勞動，如除草、清理環境衛生、做農活、做木工活、工藝勞動等。在這一階段，患者可以讀書，可閱讀歷史、傳記、科普讀物等。每晚仍要求患者記日記。患者可以和其他人一起勞動。此階段的治療目的在于，通過努力工作，使患者體驗完成工作后的喜悅，培養忍耐力，并在這之中學會對癥狀置之不理，進一步將精神活動能量轉向外部世界。
　　4.生活鍛煉期
　　一般為1～2周。此期間要指導患者回歸原社會環境，恢復原社會角色。根據患者的具體情況，允許他白天回到原來單位，或參與某些較復雜的社會活動。無論參加何種活動，都要求患者每晚堅持記日記。其目的是使患者在工作、人際交往及社會實踐中進一步體驗順應自然的原則，為回歸日常生活、回歸社會作好準備。
　　這場大災難讓許多人都或多或少地出現了神經質癥狀，對于神經質患者，采用說服的方式是無效的，應該給予恰當的心理疏導，采取“順其自然、為所當為”的原則和方法。對患者的癥狀“不過問”，置之不理，讓其自然淡漠；指導患者接受癥狀，而不要試圖排斥它；囑咐親友們不聽、不答復患者的病訴；對患者采用“作業療法”，即讓患者帶著癥狀參加體力勞動、參加各種活動，鼓勵患者面對現實生活，承擔自己生活中應承擔的責任，讓其在生活實踐中去體驗，讓其投身到重建家園的行動當中，“像健康人一樣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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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單位：首都師范大學）
　　編輯/于 洪
　　終校/何 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