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胡松華,嘹亮的《贊歌》《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陽》《吉祥酒歌》等耳熟能詳的歌曲會立即響徹人們耳邊。作為新中國第一代少數民族歌唱家,胡松華當年在大型舞蹈史詩《東方紅》里把酒放歌的磅礴大氣與真情實感讓幾代人難忘,如今已是77歲的胡松華,歌聲卻更勝當年。而且,他還常回歸空氣清新、民風淳厚的邊疆大自然中,云走四方。并大家展示著他生活中的另一面——書法與繪畫多彩內功的長東世界。
奔騰的駿馬、振翅的雄鷹;高原上質樸的康巴漢子、昆侖巖石中抖著龍鱗的古松……胡松華的書畫與他的歌一樣,在勁道的筆法中透出對生命的感悟、感恩和求索。然而,少有人知的是,胡松華的書畫,先于聲樂。多年來,書畫滋養了他的歌聲,歌唱也賦予書畫以音韻的靈性。
書、畫、歌,三者在胡松華的生活中歸于同源。
自幼習書畫,悟得“入境”法
書畫家兼中醫的父親,令胡松華自幼苦讀了四年私塾,然后才上的洋學,與此同時,大父親言傳身教、潛移默化的熏陶中,胡松華開始對繪畫產生興趣。練字習畫,這是他從小的功課。胡松華不斷地對繪畫產生著興趣。此間,父親特許他課余讀古文體《聊齋》,而每讀一篇,他便會憑著想象將里面的人物畫在小片紙上。時間久了,筆下的人物也有了不同的性格和姿態,“不千人一面”,是嚴父對胡松華的最高褒獎,這也讓父親感到胡松華作為長子,確為可塑之才,于是對他書畫的教育更加嚴格有序。并安排胡松華先后師從趙夢珠、徐凱、金毓遠三位中、西畫師,字承顏柳諸體,在十三年中打下了扎實的書畫基本功。
父親常帶他到孔廟、太廟等處觀察古松翠柏的高潔風骨,并隨父輩們體會到遠郊駕鷹行獵的生動氣氛,回家默畫兔滾鷹翻等片段,這叫做憶畫之功。當年北京德勝門外馬甸,是個馬市,蒙古族和回族的賣馬人、馴馬師齊聚于此。胡松華時常跟著父親來這里,一邊觀賞馴馬,一邊將各種場景繪于紙上。畫冊雖然是用父親廢棄的宣紙邊做的,但是胡松華仍舊聚精會神、樂在其中。就這樣,胡松華練就了寫生的本領,同時不斷領悟著父親“沉氣、凝神、入境”的六字書畫基本要訣。這六字箴言,讓他在日后從事聲樂事業時,有了一種入境而忘我的追求境界。鷹、馬,兩種草原民族崇敬的神圣之物,也成了胡松華一生的喜愛。
建國前拿著畫筆參加革命隊伍的胡松華,按當時形勢的需要,經歷了登臺演出秧歌劇、話劇等的洗禮,建國之初又投入了邊疆多民族歌舞藝術七彩情爐的熔煉。1952年后才開始了他長達六十年的正規歌唱生涯。其實,熟悉他的人才了解,先于歌唱多年的書畫,才早是他第一的真正“本行”。
長歌萬里畫千幅,更得師友情意長
1987年,胡松華應《人民日報》之邀撰文《書畫歌同源之我見》,論述了自己“苦練書畫養歌氣,勤使歌聲潤書畫”的感悟。這種感悟,絕非閉門造車的冥想,而是胡松華在長期實踐與體驗中的真實感覺。
1950年,在周恩來總理的建議下,組建了中央民族訪問團。胡松華隨團來到云南省,按照周總理的指示進行“四同”式的生活工作。在這里,胡松華接融到了二十多個少數民族的文化藝術,他不但向民間藝人學習歌舞技藝,也將自己的情感容于書畫中,兩相呼應,更加深了他與各民族兄弟的感情。在麗江,中訪團看過邊疆縱隊多民族騎射表演匯報后,胡松華與另外一位畫家為滇西北游擊騎兵大隊長蘇那尼瑪畫像,身穿藏袍、解放軍褲、腰挎銀飾子彈袋、胸佩護身符的藏族騎兵隊長煞是威武,為了讓他在“當模特”時不寂寞,胡松華一邊請他教自己唱山歌,一邊為他畫像。在對歌聲中,蘇那尼瑪不但不覺枯燥,反而更顯神采奕奕,而胡松華也一舉兩得。因畫相識,以歌相知,兩個人自此結下了深厚的情誼。從蘇那尼瑪那里,胡松華學會了很多地區的山歌唱法,受益匪淺。而且由于蘇那尼瑪的唱腔廣納多地精華而典型化,故唱到各地都受到藏胞歡迎。
多年后,兩人仍保持著密切的往來。1996年,胡松華《長歌萬里情》攝制組再次來到香格里拉,兩人都年過花甲。再相見,不禁感慨萬千。胡松華特為此賦詩“長歌夙愿萬里情,高原雪域幾駐行。斑鬢相擁多感慨,酒歌聲中淚縱橫。”他另一位良師益友是蒙古族歌圣哈洽布。胡松華與哈老并騎放牧,多年學習“長調”絕藝,把孕大含深的草原魂歌長吟至今多年來,胡松華書畫技藝在長期深入邊疆的多彩生活融匯妙用,與他溶中西于一爐的寬廣歌風互為吸收、努爾哈赤起事奮進的白山黑水,在游俠阿凡提出沒的天山絲路……放歌中西妙曲,縱筆古今墨情。他在多元文化的馬鞍上,長樂無極地跋涉著,并深化感悟著老父親和關山月等前輩提出的:一支毛筆能畫出乾坤萬象的真諦。
很多少數民族群眾都親切地喊胡松華為“我們自己的歌唱家”,而他的下筆也因這些跋涉長途的所見所感而更加生動、大氣。胡松華一生愛馬,唱馬又畫馬,他畫的馬正是得益于他的縱覽博知而兼具蒙古馬的膘實悍壯、伊犁馬的長耳秀腿和青藏馬的獅鬃長尾,彰顯開疆擴土的大氣概。
1964年,胡松華以歌唱家的身份成為第四屆全國政協委員,直至第九屆。在長達三十年間,他為國家大政建言獻策,也和同為政協委員的啟功、葉淺予、蔣兆和、關山月等書畫界前輩大師們建立了師友關系,深受前輩關愛,點化習染之益。1980年,胡松華與夫人、舞蹈家張曼茹舉辦“胡松華張曼茹獨唱獨舞晚會”之際,著名畫家李苦禪特賀畫《并蒂花開》。胡松華五十歲生日時,從不送人以畫的蔣兆和與葉淺予二先生同時寄贈畫作。
1982年,胡松華經黃苗子、劉炳森介紹加入中國書法家協會,并多次參加國內外重大活動。多年來,胡松華書畫技藝隨長期深入邊疆的多彩生活而融匯妙用,在師友的點染與自身的中探索,一直以“歌唱乃有聲之書畫,書畫為有形之歌聲”為理念而追求。
三藝本同源,共練一口氣
胡松華北京的寓所書房名為“養氣齋”。這是國學大師啟功先生的親筆。“養氣”二字,正道出胡松華多年來保持良好綜合狀態的內功“秘訣”。2007年,淡出小舞臺、擁抱大天地多年的胡松華應邀參加了北京新春音樂會,在人民大會堂,時隔43年,于同一舞臺上,用76歲的歌喉再唱《贊歌》——雋永的長調、高亢的主歌,胡松華更勝當年。
平時,胡松華常在長歌之后提筆書寫,此時歌喉暫息而沉氣未斷,則運筆益發神清氣爽;寫過一會兒再唱,更感歌喉爽利,氣足聲壯。他認為,書畫與歌唱同源同宗,互為滲透,歌唱中的力度強弱、音色明晦、節奏頓挫、色彩對比、速度張弛等等諸多變化,都與書畫有著共同的審美情趣。而書畫中的間架構圖、布局,落筆的虛實、粗細、曲直,著色的濃淡等都有對比變化,這種辯證法則,書畫需要,歌曲同樣需要。從沉氣技法講,共同修煉一口氣,只不過一行于筆端,一行于歌喉;一行于青案之上,一行于音樂廳堂,于是他的歌聲宏亮中富圓潤、豪放中蘊深情,且常唱長新,他的理論的先進、鮮活,他的書畫詩詞文賦所表現的意境,承載的力度都將以一個歷史性的高度聳立在九州文化之林。
1992年,年逾花甲的胡松華與夫人開始了一次令中國乃至世界音樂界震驚的“自我挑戰”,他報請國家、自籌資金,自組攝制組,著手拍攝多民族音樂電視藝術專題片《長歌萬里情》,用唱十萬里歌,謝十萬里情的跋涉,報恩予各民族母親的哺育之情。片中重新精錄了近百余首多民族優秀歌曲,其中85%是他多年的心血之作。歷時三年,行程14.2萬里,胡松華完成了這次可載入史冊的“壯舉加創舉”。而拍攝過程中,他又有多幅詩、書、畫作品問世。
近年來,胡松華在社會活動之余,更將目光投向了社會更為廣泛的層面。1999年以來,他曾參加全國政協抗洪義唱義書大型晚會與多次類似活動;今年5·12汶川地震之后,他又揮毫創作書畫作品,多次參加義唱、義書、義畫活動,捐助災區,并在人民日報、中國藝術報、北京日報等報刊用書畫的心血之作為中國北京奧運會、殘奧會致賀、助威、加油。
同時,他總結自己多年的聲樂經驗,重到邊疆將多位貧困少數民族青少年帶到自己的藝術研究室,進行“一條龍”地免費培訓,同樣取得了感人淚下的成績。已故社會學家費孝通先生曾盛贊胡松華“把幾十年‘廣學古今中外法,扎根邊疆保元真’的學術思想,藝術觀點乃至獨特的技法都精心傳授給各民族的后繼人才。”
時至今日,胡松華仍可在演唱一曲蒙古族長調《圓蹄子紫騮馬》的時長內,令兩匹野性十足的駿馬躍然紙上。他還習慣于隨身攜帶幾本格紋式的線裝宣紙簿,不論遠行何處,都強令自己將所見所感凝煉成詩,用毛筆寫在簿上,以練腦、練心、練腕、練氣、更寄情思和懷愫于大愛之中。這已成為胡松華常保藝術青春的“獨門秘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