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開“雙面院長”的神秘面紗

　　他，5年前作為高素質醫療人才被引進到重慶，并擔任一家大型醫院院長，但這位院長卻有著兩幅面孔，在不少人眼里，他大膽“創新”，銳意“改革”，業績突出，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但人們哪里想到，他背地里大搞權錢交易，抓住一切“機會”撈錢，收受賄賂達130多萬，獲取非法所得50余萬，且道德淪喪，生活糜爛。在重慶市檢察院檢察官的艱辛努力下，這位“雙面院長”終于被揭開面紗，露出了他的丑陋真容。2008年1月2日，他被法院以受賄罪依法判處有期徒刑12年。
　　
　　2006年初的一天，重慶市檢察院的案件網絡舉報系統收到一封署名為“正義”的電子郵件。舉報人“正義”在信里說：“重慶市第三人民醫院院長劉松濤以改革之名，違規開展對外醫療合作，收取合作方支付的款項，并在醫療設備采購中收取巨額賄賂。”不過，舉報人沒有提供更多的信息。
　　檢察官了解到，時年45歲的劉松濤，是四川新津人，碩士研究生，中等個頭，講一口流利的普通話，而且十分健談。
　　2000年底，他作為重慶市面向全國公開招考的高層醫務管理人員，開始擔任重慶市第三人民醫院（以下簡稱三院）院長，并先后任重慶市政協委員、全國工商聯醫藥業商會副會長。
　　三院作為重慶市的一流醫院，曾經獲得過“中俄友好醫院”等榮譽，“正義”的舉報事關大型綜合醫院主要領導的重要犯罪事實，必須非常慎重。為了不影響“三院”的正常診療工作，維護好三院的聲譽，重慶市檢察院決定對劉松濤展開秘密初查。
　　
　　200萬元現疑點
　　
　　經過梳理線索，偵查員發現一個很不正常的現象：三院2004年6月通過某醫藥公司負責人甘某所購買的多功能數字化X機系統和心血管造影X機兩臺大型醫療設備，合同價為890萬元，而同期市場價為700萬元左右，兩者相差近200萬元。
　　偵查人員當即尋找甘某，而嗅到風聲的甘已潛藏到成都，為避開偵查人員的視線，甘某購買了十多張手機卡，經常變換號碼與外界聯系。
　　偵查員在公安機關的密切配合下，終于找到甘在成都的暫住地。經過耐心說服和法律的強大壓力，甘某承認在三院購買多功能數字化X機系統和心血管造影X機后，送了50萬元給劉。
　　通過固定外圍證據，劉松濤在采購設備及其他醫療合作項目中收受賄賂的事實逐漸明朗，正面接觸劉的時機已成熟。
　　
　　揭開神秘面紗
　　
　　2007年1月，劉松濤仿佛聽到了什么風聲，正在參加政協會議的他以到外地開會為名，向會務組請假。
　　種種跡象表明，劉極有可能潛逃。事不宜遲，1月26日，檢察機關果斷決定對劉松濤立案，并隨即決定將其逮捕。
　　然而，到案后，劉松濤卻百般抵賴其犯罪事實。
　　偵查員依法搜查了劉的宿舍，找出不少法學專家講授的反貪污、賄賂偵查技能錄像帶。看來，劉松濤在受賄的同時，就作好了充分的反偵查準備。
　　時至“五一”長假，偵查員們舍棄與家人團聚的時間，積極展開外圍偵查取證，將劉松濤的犯罪事實一一鎖定。
　　看守所里的劉松濤也沒閑著，他時而寫下遺書裝死，時而歇斯底里的耍橫，時而大談要用鮮血來捍衛“改革成果”……
　　但這一切絲毫沒有動搖偵查員查處腐敗分子的決心。5月11日，最高人民檢察院將劉松濤案列為全國治理商業賄賂專項工作十大掛牌督辦案件。
　　經過5個多月的偵查取證，偵查員用近千份各類證據令劉的犯罪行為無所遁形。
　　面對正義與法律的銅墻鐵壁，劉松濤終于放棄了無謂的抵賴，如實供述了自己的犯罪事實，“雙面院長”的面紗被層層揭開……
　　
　　“雙面院長”的撈錢術
　　
　　劉松濤自擔任三院院長以來，以“改革、創新”為名，對外開展了不少醫療合作項目，也添置了一些先進的大型醫療設備，然而這些風光的外表并沒有給三院帶來多少利益。劉松濤緊握大權，不放過任何一個撈錢的“良機”，其撈錢的手段大體表現為“三招”。
　　第一招：假拓展業務范圍之公，濟大肆斂財之私。
　　2003年底，劉松濤與副院長黃某商量，將一合作項目交由江蘇某醫藥經營有限公司業務員戴某運作。在劉松濤的直接關照下，戴順利接手該項目。2005年初，三院財務部門對2004年7月至12月的該項目進行核算時，沿襲慣例以實際市場價格計算，加上設備的折舊，總支出金額為150萬元。但劉松濤為使戴獲得最大的利益，竟指使財務部門變更結算辦法，變市場價為成本價，連起碼的設備折舊費也被“忽略”不計，如此一來，總支出金額變成了105萬元。
　　之后，雙方的核算便一直按照這種對三院明顯不利的方法計算。
　　2005年底，審計部門審計出該項目違規，雙方中止“合作”關系，到最后清算時，劉松濤大筆一揮，由三院“補償”戴10萬元“損失費”，戴在該項目存續的兩年期間里，獲純利48萬元左右。對這些，劉松濤與戴都心知肚明。2006年初，戴送給劉松濤16.5萬元。
　　劉松濤除了自己收受賄賂之外，還與院領導黃某一起，在對外醫療合作中共同受賄23.47萬元。
　　2004年5月13日，上海某租賃有限公司與三院簽訂融資租賃合同，租賃公司以融資租賃的方式向三院提供一臺醫療設備，合同總金額530萬元。公司表示可以支付合同總金額的3％作為“市場咨詢費”，也就是10多萬元，而劉、黃則提出要30—40萬元左右，該公司表示同意。不久，三院即與該公司簽訂了正式的融資租賃合同。
　　劉松濤和黃某十分“精明”，他們要求租賃公司將“市場咨詢費”打入他們指定的賬戶中。隨后，租賃公司將23.47萬元的咨詢費劃入劉松濤和黃某指定的一個人賬戶中。
　　第二招：借采購醫療設備之機，收受巨額賄賂。
　　2003年下半年到2004年上半年，三院欲購買多功能數字化X機系統和心血管造影X機系統。重慶某醫藥公司經理甘某得知此消息后，取得了日本某公司相關設備的代理權，并以某醫藥公司名義參與投標。甘找到劉松濤讓其“關照”，并承諾事成后感謝劉。在這之前，甘某為了銷售藥品給三院，就曾給劉松濤送過一塊價值1.225萬元的歐米茄手表，劉很高興地戴在了手上。
　　2004年6月，甘某的醫藥公司“順利”中標三院的多功能數字化X機系統和心血管造影X機兩臺設備，中標價為107.6178萬美元（含稅），折合人民幣890萬元，高出同期市場價近200萬元。
　　由于中標價格過高，在三院引起爭議，但劉松濤一句“要相信招標公司”，就使得三院最終確認了中標結果，甘從中獲利近200萬元。但甘并未及時“兌現”當初的承諾，劉松濤可坐不住了，他打電話給甘，要甘付錢。2005年8月，甘送給劉松濤20萬元。劉認為甘在交易中賺了不少，仍通過電話、手機短信多次催要好處費。同年９月，甘又送給劉松濤30萬元現金。這樣，劉松濤才善罷甘休。
　　在這筆交易中，劉松濤得了50萬元，但國家卻為此蒙受了近200萬元的巨額損失。
　　這就是劉松濤的邏輯。
　　第三招：利用工程建設，討價還價張口要。
　　除了在他所鼓吹的醫療合作、開拓發展中尋機撈取好處外，他還將手伸向了三院的各個角落，工程建設這塊“肥肉”自然沒能逃過他貪婪的眼睛。
　　2003年上半年，三院的某大樓需要裝修。因得知甘某與劉松濤關系很好，從事個體裝修工程的袁某和徐某找到甘，讓其轉告劉松濤，承諾事成之后按工程款總額5%給好處費。不久，袁、徐以重慶某裝飾工程有限公司的名義參與投標，中標結果雖然為第二名，但在劉松濤的“支持”下，三院以第一名中標單位違規為由否決其中標資格，從而由袁、徐承接該工程。
　　
　　工程開工后，袁、徐通過甘某，于2003年下半年至2004年，先后4次共送給劉松濤30萬元。劉一一笑納，并給三院的相關人員“打招呼”，要求在施工中給袁、徐提供方便。
　　劉松濤不僅對送來的賄賂“來者不拒”，諳熟“潛規則”的他甚至待價而沽，與行賄人討價還價。
　　2002年底，得知三院準備啟動一項工程后，幾家公司紛紛找上門來，希望能接手此工程。海南某醫療凈化工程有限公司駐重慶辦事處主任曾某給劉松濤打電話，一番自我介紹后，提出要拜訪劉松濤，劉答應晚上在辦公室見面。
　　當晚，曾某用信封裝了3萬元錢“投石問路”。劉對曾帶來的資料和介紹的公司情況并不感興趣，但當曾將裝有3萬元錢的信封放到辦公桌上時，劉松濤開始有了興趣。他看了一眼信封，又把信封拿起來掂了掂，緊接著就把錢還給曾。
　　曾堅持要送給劉松濤，但劉卻說：“你們公司做這個項目，一般給幾個點子？”曾聽后很吃驚，他沒想到眼前的院長會直接問“回扣”。盡管曾某在商海浸染了多年，但像這樣的討價還價還很難遇到，因此一時答不上來。劉松濤“干脆”說：“現在為這事來找我的公司很多，一般都給我三、四個點。”為了順利中標，曾答應按劉說的辦。
　　不久，在三院的相關會議上，劉松濤明確表示工程交給曾某所在的公司做。在隨后的招投標會上，曾某所在公司以高出其它公司100多萬元的價格中標三院該工程。2003年上半年的一天，曾請劉松濤吃飯，并送給劉10萬元現金，劉微笑著將錢收下。
　　據檢察機關偵查，在劉松濤任院長的5年時間里，他利用各種機會多次收受賄賂，金額達131.195萬元。
　　
　　花天酒地“有情人”
　　
　　權錢與情色仿佛是一對孿生怪胎，相當多的腐敗分子在大肆進行權錢交易時，也絕沒有忘記縱情于聲色犬馬之中。獵取到更多的女色，成了他們追求的人生目標和可以在“同伴”中炫耀的資本。
　　劉松濤無疑是這些人中的一員，而且有過之而無不及。
　　劉松濤自詡為“有情人”，稱“有很多女人喜歡自己，自己也沒辦法。”
　　其實，劉之所以很有“女人緣”，除了劉本人能言善辯，更重要的還是他院長的權力與地位。
　　劉松濤有記日記的習慣，幾乎每天都記，但內容并不是記錄對家人的思念，也不是對工作的總結與回顧，而是如何在外面吃喝玩樂，最多的是與不同女人來往的經過，他將女人們發來的“親密”短信抄錄在日記中。
　　“今天，我打電話給Ｘ，約好在某飯店吃飯，還沒到下班時間，我開著車去接她。晚餐的味道很好，我們慢慢地享受著這人間的美味。飯后，我們去了她家，在床上，我們的情緒很好，都很投入……”
　　“今天在辦公室呆著真是無聊，后來我給Ｚ打電話，約她晚上一起玩，我們共進晚餐之后，便……”
　　在劉松濤的日記里，像這樣的內容隨處可見。偵查員甚至還在他的日記中發現了劉出差時嫖宿幼女的記錄。
　　從中可以看出，這位“雙面院長”所標榜的“進取”與“奉獻”真正體現在了哪些地方。
　　在他被依法逮捕前的一小時，他還去一住宅小區找女人尋歡作樂，偵查員從其身上搜查出一個剛剛用過的安全套。
　　但是，就是這樣一位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由于平日里的巧言令色，確也迷惑了一部分人，就連檢察機關在查處劉松濤時，還有女人替劉“申冤”，并執意要嫁給劉。
　　
　　反思：監督不能缺位
　　
　　“沒有監督的權力，必然導致腐敗”，老生常談的一句話，在今天依然被無數的案例和事實證明。
　　劉松濤極力推行的對外醫療合作沒有相應的制度與程序設計，全憑劉一句話，就可以和其它機構甚至個人合作。外界看到的是三院業務的迅速擴張，但這些并沒有給三院帶來什么利潤，劉松濤將“氣球”越吹越大，至于什么時候吹爆，劉肯定是不會去想的。
　　在與曾某開展的合作項目中，三院對該項目無相應的核算辦法，以至于劉松濤可以任意確定核算辦法，劉一句話就可以將市場價核算變為成本價核算，由此給三院帶來巨額經濟損失。
　　在三院的醫療設備采購、工程建設中，雖然有設備采購委員會這樣的機構，院領導、相關內設部門負責人參與了對采購設備的討論與決策，但這些都形同虛設，劉通過事前給人“打招呼”等形式，使會上的“民主決策”完全是走過場。
　　回顧劉松濤的前半生，從其父親寫給檢察機關的信中可以看出，劉松濤從小學到高中，一直發奮讀書，努力向上，是家長和老師眼中的好孩子、好學生。1977年7月到1979年8月的兩年時間，劉松濤在湖北省孝感地區當知青，經歷了艱苦生活的鍛煉，后來陸續進入武漢市衛校、同濟醫科大學、上海醫科大學讀書深造，取得了碩士研究生學歷。
　　2000年底，重慶市面向全國公開招考高素質人才，劉松濤被選中，并擔任三院院長。應該說，這是劉松濤不斷努力所取得的成績，也是他人生中的一個高峰，但遠離家人和朋友的劉松濤，沒有了家庭與朋友的約束，單位的監督也軟弱無力，處于“真空”地帶的劉松濤沒能管住自己，在進行瘋狂犯罪的同時，劉也一步步走向毀滅，數十年的努力與奮斗化為了烏有。
　　檢察官在對劉松濤犯罪行為憤恨的同時，也不免為其辜負了組織的信任，葬送了自己的后半生而扼腕嘆息。
　　從另一個角度看，如何更好的制定一個行業、一個單位的“游戲規則”和規章制度，如何更好地對“一把手”進行制約，尤其是決策程序上的監督與約束顯得尤為重要和緊迫，監督不能再缺位。
　　2007年10月22日，重慶市檢察院第五分院將劉松濤依法向重慶市第五中級法院提起公訴。
　　2008年1月2日，法院以受賄罪依法判處劉松濤有期徒刑12年，并處沒收財產10萬元，并對其犯罪所得贓款人民幣131.195萬元及其收益予以追繳。
　　就這樣，“雙面院長”劉松濤為自己的墮落與貪婪付出了應有的代價。
　　（作者單位：重慶市檢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