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時間老是失眠,像我這個年齡應該不是一個喜歡失眠的年齡。我總是在回想自己這些年走過的路。
這些年,離自己的文學夢是越來越遠了,我發現自己變成了一個商人,一個販賣文字的商人。
1980年,我出生了,在一個四面環山的小村。父母都是地道的農民,卻是有一些想法的農民,這也許就是我能走出農村的根本原因。80年代初,父母開始做一些諸如販賣板栗的小生意,在父母勤懇的勞作中,家里還算紅火。在這種環境中,我度過了一個還算快樂的童年。后來,母親病了,家道也就一日不如一日。到我五年級的時候,家境已經是特別的困難。這時候面臨的一個問題就是,母親治病要花錢,我和哥哥讀書要花錢。我大義的哥哥因此無奈地選擇了退學,那時他還只是一個十二歲多的孩子。沒有哥哥的舍己為我,沒有哥哥后來對我的支持,我也就無法完成學業,也就沒有我的今天,所以,在這里,我首先要感謝的就是我哥哥。我永遠都忘不了為了讓我上學,哥哥去撿酒瓶賣時那個瘦弱的背影,忘不了十多歲的他和大人們一起在磚廠做磚那雙凍裂得不成樣子的手,那大冬天露在解放鞋外的腳指頭,忘不了我讀初中時我在教室讀書,他在操場上賣自家產的桃子的場景,忘不了我生日時他趕幾十里山路給我送的那些雞蛋。后來,還是為了讓我讀書,十五歲的他去了千里之外的東莞,后來又去了惠州,到如今十二年多了,他也沒能回幾次家。每每想起這些,我都是潸然淚下。在這里,我想對他說,哥哥,你是我的幸運,你的恩情讓我永生銘記和感動。
再要說的就是我的父母。在我們那兒有一句俗語,叫“只有瓜念籽,沒有籽念瓜”,父母始終是最關心和牽掛子女的人,我的父母更是如此。母親是一個很能干的人,也正是因為如此,在我小的時候,家里才有了一段短暫的紅火。母親生病的時候,我還小。由于無法及時連續治療,母親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在我上初中時,她已喪失了勞動能力。這時候,母親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的身上。每次我考了第一或評了三好學生,她瘦削的臉上便有了如花笑顏,她為我驕傲,為我自豪。特別記得的是我初中畢業后的那段時間。那時家境實在太困難,我被迫中斷了我的求學路。那時候,我家買了一臺舊黑白電視,只能收兩個臺,一個就是當時特別紅火的山東電視臺。母親每天都守著電視機,起初我以為母親特別喜歡看電視,暗暗為病中的母親找到了打發時間的辦法而高興。后來有一天,母親突然問我,這電視怎么就沒有湖南的什么學校招培訓的,如果有讓你學個修車或廚師什么的,也比在家種地好啊。我的淚一下子流出來了。我說媽你別想這么多了,你安心養病,我不想讀書了,在家種地也能過日子呀。母親就說,你以為我不知道呀,那么冷的天,你每天看書都看到一兩點。我無言以對。在那段近一年的時間里,我一直在父母睡后爬起來偷偷看書。我不想就此做一個只有初中文化的農民,可我不想讓父母看到我的不甘而更難過。所幸的是,后來我的事經過縣里的晚報報道后,在好心人的幫助下我又回到了校園。在我重返校園的前幾天,母親整天樂呵呵的,臉上有了與她身體不相稱的紅暈和笑容。在重返校園后,我仍然保持了比較優異的成績,這成了母親最大的安慰。半年后,母親的身體已是力不能支,父親把她送到了鄉衛生院的一家分院住院治療。這時,母親已是病入膏肓,半個月之后,醫生徹底放棄了治療,瞞著母親給她注射了一種類似于興奮劑的特效藥。不知情的母親還以為她的病好轉了,在出院時特別的高興??粗咏诳蓍碌纳眢w和泡影般的快樂,我只能偷偷流淚。不久,正在學校上課的我被告知,母親去世了。那一刻,我所有的神經都處于崩潰的邊緣。當我踉踉蹌蹌地回到家,母親已被安置在堂尾的地上,渾身僵硬。我用雙手合上母親的雙眼,跪在靈前放聲大哭。母親留下了兩個遺愿,一是把她安葬在能看到家的地方,好讓她死后也能經常看看家,二是一定要讓我繼續讀書,考上大學。感謝上蒼,感謝父親和哥哥,她的兩個遺愿都實現了。大學畢業后,我在湖南報社工作一段時間后,來到南昌,在這片紅色的淳樸土地上,我堅強地生活,努力地工作,在實現母親讓我走出農村的愿望之后,開始了自己的事業。
再應該說的是我尚健在的父親。前面就提到了父親是一個有一些想法的農民,父親的想法就在于如何徹底改變我們的生活。也正是基于這一點,父親為我們能走出農村做出了巨大的努力,沒有他,也同樣不會有我的今天。父親有一手木工活。在母親病重,我要讀書的時候,父親做木工賺的錢就成了救命錢。父親一個人既要做繁重農活,又要去趕木工活。其中的辛苦是可想而知的。至今已經五十六歲的父親仍然保持著那時的拼命勁頭。母親過世后,父親的生活就更加艱難了,因為他不僅要做繁重的農活,還要忍受失去母親的悲傷和一個人的孤獨。那時候,父親開始給我寫信,寫我們三父子要團結一心,寫我一定要讀好書做好人,寫我們一定要努力奮斗出人頭地。我理解父親的心情,因為母親過世后,很多人都料定我們家會成為一盤散沙,我們父子三人會各自為政,從此父子不相認。上蒼保佑,我們父子三人的感情要好于任何一家,我開始做自己的事業并有了一批真心支持我幫助我的前輩以及和我一起共同奮斗的兄弟姐妹,哥哥也有了一份不錯的工作,娶了一個善良賢惠的妻子并生了一個聰明可愛的兒子,父親也過上了不錯的生活。
寫到這里,這篇后記已經不像是一篇后記了,但我還是要堅持寫下去。正如這篇后記的標題“讓所有的傷悲傷遠離,與簡單的幸福親近”一樣,我和我的家人要告別過去所有的傷悲和磨難,去開始我們幸福的生活。我相信不久后,我也能找到一位善良的好妻子,與我心心相映。我也希望父親能早日找到一位與他共度晚年的老伴。
之所以說這些似乎與這本書無關的家事,是因為我覺得我能有今天,這些事是不能忘卻的,它們是我不斷前進的動力。我不愿用一些華麗的辭藻來修飾這些,因為我覺得這些是長留我心的最樸素的感情,它們是任何華麗都無法修飾的真情。
還是說一下這本書。這本書的上半部分是我高中時寫的一些日記,在大一時曾匯編成一本書,命名為《高三傳說》,在要出這本書前,進行了大量的刪節和改動,在臺灣鮮網發表后,國內有兩家報紙進行了連載。下半部分是我來南昌后寫的一個長中篇。之所以合在一起,我覺得它們代表了我兩個年齡階段對社會和人生不同的看法。
我不是一個作家,所以我的文字顯得凌亂而沒有章法,請看了這本書的人少罵我兩句,謝謝了。
(附:這篇文章是我的作品集《上半身下半夜》的后記。)
作者簡介:燕離飛,男,80年代初出生。編輯,出版策劃人,已在《詞刊》等刊物發表作品,出版專著《我的夢想我做主》、《我們是歌唱的王》、《上半身 下半夜》、《高三傳說》等。創辦《夢幻水晶》雜志,任主編。另主編“戀愛盒子”系列書刊,出版近400輯。
編后語: 石門縣地處湘鄂邊陲,自秦漢以降至清雍正“改土歸流”前,一直處于土司自治的民族自治狀態。因此,石門歷史上的文學創作相對封閉和落后。“改土歸流”后,石門的文學思潮相對開放,但生于斯長于斯的石門人在創作題材上,仍是以山水和民俗風情為主。
建國后,石門的文化界在搜集整理地方文化方面,付出了極大的艱辛和努力,并取得了輝煌的成果。比如賈國輝先生在民間故事和民間音樂和藝術方面持續半個多世紀的搶救性發掘整理,唐明哲先生在石門土家民俗方面長達30年的研究等等。正是這種在地域文化和民俗風情方面的深入研究,為石門的鄉土文學的創作打下了堅實的根基,形成了石門文學創作濃郁的鄉土特色。
此次入展的六人,都是土生土長的石門人。他們繼承了石門淳樸的民風,在石門特有的民族文化熏陶下,對家鄉的深深熱愛是他們的特質,在作品里糅入地域鄉土文化是他們的創作特色。比如楊拓夫先生的詩《躺在桃花的根須旁》:“如果那天我的激情熄滅/我要用詩歌把自己運回故里/把自己安放在那塊桃花地。”比如劉雙紅先生的詩《熱愛》:“讓他愉快地揮灑/讓我興奮地奔向/稻田和棉地?!?/p>
但愿此次集體展出,能夠讓更多的人認識石門作家,認識石門文學創作,認識石門,但愿石門作家在堅持自己創作風格的同時,走出石門,走向更廣闊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