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態資源成為南昌第一資源,環境品牌成為南昌第一品牌。這為變革之中的南昌實現和諧崛起積蓄著強大的生態內能,為曾經閃耀紅色光芒的革命圣地在新的歷史時期孕育出綠色新輝煌——
1969年10月的一天,65歲的鄧小平穿著藍色卡嘰布工作服,來到位于南昌市郊的新建縣拖拉機修配廠。對這位“老鉗工”的到來,身邊的工人們投以驚奇和關切的目光。
工廠的后墻有一扇小門,沿著田埂鋪出一條通向他宿舍的蜿蜒小路,被下放勞動的鄧小平在這條路上行走和思索了三年零四個月。這就是今天的“小平小道”。后來人們說,中國改革開放的思想就是從這里萌發的,作家梁衡則直接將南昌稱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發源地”。
今天,當國人紀念改革開放30年,南昌與中國改革開放及其總設計師的命運之間這段無法抹殺的特殊緣分,是不能被遺忘的。
當你站在橫跨贛江的南昌八一大橋,看著橋頭那對氣勢威武的白貓、黑貓巨型城雕,再聯系起這段歷史,就能理解兩座雕塑所暗合的歷史淵源,足可折射出南昌人民對曾客居于此的老人由衷的敬愛,永久的緬懷。
遺憾的是,這座與改革開放的思想有著深刻淵源的紅色圣城,卻沒能在改革開放的實踐中占得先機,反而被一步步甩到周邊省市后面。在改革開放初期,江西發展總是在“求穩”,要看湖南湖北做沒做,往往要等中央號召,這樣一來很多先機都“流產”了。很快,農業時代富庶的“魚米之鄉”美譽也被尷尬的“中部欠發達城市”稱謂所取代,南昌和整個江西嚴重掉隊。
讀余秋雨的《文化苦旅》,書中有句讓南昌人自慚形穢的話:“恕我直言,在我到過的省會中,南昌算是不太好玩的一個。”江西學者胡平把南昌比作“一張焦距沒有對準的立體照片”,“一直在尋找屬于一個城市的興奮點,人們看到了它的激情,但在這些激情的背后總是潛藏著這個城市的尷尬”……在“物華天寶、人杰地靈”的吟誦中,這片自古以來的“江南昌盛”之地卻在黯淡,失聲,甚至沉淪。
步入新的千年后,隨著省市領導班子的相繼調整,洗滌落后觀念的思想解放運動很快激蕩贛鄱大地,從2001年開始,江西和南昌政府一直力圖向外界傳達他們的開放態度,并且表現出了驚人的堅定。“觀念一變天地寬”,南昌神奇般地發起力來,拔節生長,并在這個過程中積蓄起巨大的勢能。
于是,一夜之間丑小鴨變白天鵝——2006年,美國《新聞周刊》評選世界十大動感都會,南昌成為中國惟一入選城市;2007年,南昌入圍“2007年度中國最具投資價值金融生態城市”;2004年至2007年,南昌連續四年被臺灣地區電機電子工業同業公會列為“極力推薦投資城市”……擁有2200年歷史的千年老身重新煥發光彩,南昌的華麗轉身令外界為之驚嘆稱奇。
而在轉身之前,還有肯德基、沃爾瑪、麥當勞等跨國公司紛紛入昌,捷德甚至將其總部搬到了南昌,讓南昌從此終結了“總部經濟”的零時代。“七門九洲十八坡,漸成追思之舊事;一江兩岸五片區,已是動感之都市”(宗九奇《南昌賦》),這簡短的28個字,傳遞完隔世轉代的變遷。
如今,人們之所以重新將目光投向這座一度默默無聞的城市,絕不僅因其連續數年的兩位數高增長,還有著許許多多令人或激動或冷靜的理由,亟需我們去追尋,去解讀。
盡管說,僅僅通過一周時間的訪問和觀察,很難完整地探詢出一個城市的另類成長路徑,不過,政府、園區、企業等多方人士言談舉止之中的點滴,還是透露出不少樂觀的信息。南昌人變得自信多了,要知道,過去的他們,總是嗟嘆輝煌的歷史和略顯尷尬的現實之間的落差。而這種變化的動因,用他們自己的話來說是“科學發展觀引領南昌大發展”,作為今日南昌城市精神的“大氣開放,誠信圖強”這八個字,正蘊含著這一大發展格局下南昌人的氣質風貌之變。
大變化背后自有一番真正的大手筆。南昌,有著自身歷史方位下清晰的發展坐標,有著完全可以預見的強勁的后發優勢。而在這些優勢當中,生態,無疑是南昌積蓄勢能的一個重要支點。
虔誠而理性的生態觀
按說,“生態城市”并不是什么新鮮的事物,事實上自20世紀70年代初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在其發起的“人與生物圈”計劃研究過程中提出至今,已被國際社會愈來愈廣泛地接受。然而,盡管“生態城市”、“宜居城市”、“生態旅游”、“綠色旅游”等成了不少城市和地區競相打出的牌,可實際上卻遠遠未能實現真正意義上的生態城市建設。恰恰相反,在大拆大建的城建大躍進中,破壞了都市的原有自然生態和社會形態。行道樹率先成了犧牲品,自然坑塘和湖泊被填平,被拆遷戶從此遠離了原有的人脈和文化系統。
顯然,這些都不是人們所愿意看到的。與某些做表面文章的“票友心態”截然不同,南昌市的決策者對生態建設和環境保護發自內心的尊崇,近乎虔誠。
這從江西省委常委、南昌市委書記余欣榮對經濟發展“好”和“快”問題的看法可見一斑:“‘好’與‘快’是一種對立統一的關系。快發展不容易,在好的基礎上實現快發展更不容易。一般說來,‘快’是速度,‘好’是質量,但‘好’會約束速度,更會保證速度,從這個意義上說,‘好’也是速度,沒有‘好’的‘快’是短暫的、靠不住的,甚至是危險的。”
“有些地方GDP確實很快上去了,但工廠、道路、立交橋、污水溝鋪天蓋地,森林不見了,綠地不見了,碧水不見了,藍天白云不見了,結果又要回過頭來為當初的發展支付第二次甚至第三次成本,把相當一部分GDP犧牲掉了。”
他這樣談自己的親身感受:“我考察過一個地方,那里每家每戶至少都有上百萬的存款,但老百姓說,他們再沒有干凈的空氣、清潔的飲用水了。票子把生態吃掉了,再多的票子也會縮水。發展得很快但發展得不好,其后患有不少,是難以逆轉的。有了前車之鑒,南昌的發展就有了新的思路,新的選擇,就避免了一些彎路。”
作為江西的龍頭,南昌的發展一直不是為了一己之城,而是在為全省甚至是在為中部創造戰略性價值,這一切要求南昌必須具有在大局中的主導能力。倘若因循他人走過的“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不僅有悖國家關于科學發展的要求,也是視自身優勢于不顧的短視做法,顯然不是可取之策。
經濟發展的相對滯后,某種程度上也給了南昌用可持續發展的理念來優化和調整自己未來發展的思路和策略的機會。如何平衡發展與保護的關系,吸取其它發達地區環境生態破壞的教訓,是南昌目前面臨的重要問題。于是,人們看到,在如何告別邊緣甚而走向領跑這樣一個歷史性命題上,南昌“取法乎上”,堅持生態至上,固守生態底線,走出了堅實有力的綠色步伐。
“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票子把生態吃掉了,再多的票子也會縮水”……這就是余欣榮式的生態至上理念。
在與環保、園林綠化、林業等相關職能部門官員的交流中,也能明顯感受到這種虔誠的生態觀的滲透。正如任職于南昌市環保局的郁小劍所說,“不是‘要我環保’,而是‘我要環保’。”
人們足以相信,南昌的“生態立市、綠色發展”,既不是被動應對,也不是心血來潮,更不會是一個吸引眼球的噱頭或一句應景的口號,而是這座城市發展的根本思路和基本戰略,既有前置性的布局謀篇,又有著細化的步驟措施。
個性化的制度設計
在環境問題上,做遠比說要難得多。真正遵循“生態至上”的原則,實際上就是打破歷來對“GDP至上”的路徑依賴,而要解決的首先就是政績考核問題。
在對整體城市格局進行合理規劃的基礎上,南昌市實行了政績的個性化考核。
位于南昌西郊灣里區的梅嶺,是傳說中音樂始祖伶倫定五音的地方,山光水色,美不勝收。“文革”期間有一批工廠遷移到那里,生產制造了全省第一臺電視機、洗衣機、空調,成為風光一時的工業強區。然而,無序的開發使這里青山裸露、污水橫流。“灣里在哪里?沿著垃圾走到底”一時成了灣里的尷尬寫照。考慮到梅嶺是南昌的“后花園”和綠色屏障,是國家森林公園,權衡利弊得失,市政府沒有對那里進行工業考核。
與習慣于用共性的指標來考核每個局部區域的“一刀切”做法相比,南昌市采取個性化的政績考核代替共性考核模式,在制度設計上做文章,本身就需要一番魄力和遠見,就是放在全國范圍來看都是頗具意義的創舉。
“目前南昌的地區生產總值年均遞增15%,這個發展速度已經不慢了,再快了就可能影響‘好’。”余欣榮說。他認為,從根本上說,實現又好又快發展,有賴于制度設計。
近年來,在生態環境保護方面,南昌市精心構思,有條不紊地分解戰略,在布局謀篇上可謂不遺余力。
首先是高起點、高水平地制定環境保護規劃,并將環境保護規劃納入到總體規劃中。
南昌市立足實際情況,以建設環保模范城市、生態市為目標,先后組織編制了《南昌市創建國家環保模范城市規劃》、《南昌市環境質量全面達標規劃(2005~2010年)》、《南昌市水功能區域規劃》、《南昌生態市建設規劃》暨《南昌市生態建設與環境保護“十一五”規劃》等專項規劃,把環境保護規劃融入到城市總體規劃和經濟社會發展中長期規劃中,貫穿、滲透到形態規劃、產業規劃、能源規劃、交通規劃、住宅規劃、城鎮體系規劃和社會事業發展規劃之中,促進模范城、生態市目標的實現。
這樣一來,就從規劃上、源頭上,防止了區域性、流域性環境污染的產生。
其次是調整工業布局,推進工業企業退城進工業園戰略。南昌城北曾是重要的工業區,工廠林立,南昌發電廠、江西化纖廠、江西造紙廠等大型工業廠房占地數千畝。而且城北屬南昌市的主導風向,對市區大氣環境質量影響大,一度南昌市酸雨頻率偏高,屬于全國四大酸雨區之一。這些“城中廠”所產生的各種污染,成為南昌市民的心頭痛。
2001年,南昌市政府當機立斷:市區內重污染企業實施退城進工業園發展戰略,到2010年全市所有重污染企業都要搬遷到工業園區。雖然這解決了一直困擾南昌城中企業污染擾民的問題,但哪里去籌集巨大的異地搬遷資金呢?南昌市做出大膽嘗試:利用老企業地處市區地塊高附加值的有利條件,把工廠所在地用作房地產開發,使企業換回盡可能多的地價款用于搬遷。
在贛水之濱,贛江大橋與八一大橋之間,一大片歐洲風情的商業樓盤,就建在江西造紙廠原址之上。據了解,這個名為“紫金城”的項目是南昌第一個整合國際著名商業企業和國內著名強勢商業企業的復合地產項目。
為保護生態,南昌實施“堵”“疏”并重,他們大力推行“退城進郊”工作,花大力氣調整工業布局。2002年至2006年間,南昌先后投資近20億元,分期分批對市區污染源嚴重的企業實施搬遷,江西制藥、江西國藥、南昌柴油機廠、江西化纖廠等20多家企業搬遷進入了工業園新址,洪都鋼廠、南昌化工原料廠等一批重點污染企業,也實施了退城進園工作。這一過程中,不是簡單的污染轉移,而是從調整產品產業結構,改進工藝,提升技術及實行清潔生產等方面下功夫。
還有就是嚴把項目審批關,防止新污染源產生。南昌大興招商引資,卻在項目引進中設置了“三條紅線”:大量消耗資源能源的項目不引進、嚴重污染環境的項目不引進、嚴重影響安全與群眾健康的項目不引進。
在經濟與生態的博弈中處處面臨的都是利益的考驗。人們不禁要問:“三條紅線”的“嚴防死守”,在激烈的招商引資競爭中難道不會嚇跑一些項目?余欣榮卻堅定地認為:嚇是嚇跑一些污染項目,但重要的是保護和吸引了更多的高新企業。犧牲的是眼前的小利益,保護的卻是長遠的大利益。營造綠水青山引來的是可以永續利用的金山銀山。
如今在南昌,僅僅出于環保方面的考慮,平均每月就有十余個項目被“拒簽”。引進的項目環保達標是順利開工的一項首驗指標。
呼之欲出的生態之都
“綠色南昌,花園城市”,南昌是一座山水都城。2200年來,在依山、濱江、臨湖的南昌,山、水、城相依相融,“半城湖光半城山”,老城區四湖點綴,新城區四湖環繞。城外青山積翠,城內湖泊點綴,鄱湖北枕而依,贛江奔騰不息,空氣、水質優良,南昌如同天之驕子享有著這份得天獨厚的生態大優勢。
可以說,水是南昌一寶:贛江為脈,鄱湖為鄰,水域面積占到了整個市區的近三分之一,為國內大城市一大特色。為重現“秋水共長天一色”這一唱徹千古的本色華章,2001年起,南昌市委、市政府從治水護水抓起,先后投入20多億元實施“碧水工程”,對城內四湖、城外四湖以及撫河、玉帶河進行大規模的綜合整治,實施截污水、清淤泥、營造綠化景觀帶、清理整頓沿湖污染企業等一系列治理措施。
同時,從150公里以外的洪門水庫引來水活化,使城市內湖內河的水源水質大為改善。
青山湖,水面面積3.26平方公里。2001年11月,市政府投資2.8億元對青山湖進行了全面的改造,對青山湖實施截污水、清淤泥、換活水等一系列治理措施,對青山湖周邊景觀進行了總體設計。重規劃、截污流、清淤泥、換活水,興建環湖一路,打造東西南北各一園。按照這個要求,青山湖清淤145萬立方米,湖岸建成4700多米長的排污暗渠,對周圍18座標志性建筑均進行了歐式處理,在沿湖1萬米的沿岸線建設了10~20米寬的風光帶和休閑公園,沿湖興建湖濱、相思林、燕鳴島公園和東大門廣場等10多個園林景區。
玉帶河,即原來的城南排漬道,分為東支、中支、西支和干渠,全長12.7公里。南昌人都說,玉帶河原來是:洪都排漬道縱橫四十里;臟亂加破爛,污水伴污泥;人道龍須溝,半點不著厘。按照先求其通,再求其寬,后求其美的原則,采取雨污分流、先截污后清淤,并對雨水渠進行改造。換水整治工作包括清除淤泥、疏通河道;拓寬河面、泛水行舟;邊坡鋪砌、加固河床;截流污水、保護環境;沿河美化、市民休閑;引入活水、河水清澈。
如今,人們形容玉帶河是:“借來洪門水,豫章生靈氣;乞取西山樹,綠色染大地;魚翔蛙聲伴,蝶飛百鳥啼;英雄城畫卷,人民鑄豐碑。”
南昌是較早引進外資進行污水處理的城市之一,全市已建污水處理廠4座,綜合整治水源水質,日污水處理能力81萬噸,全市污水處理達80%;并在贛江飲用水源建立一、二級保護區,確保飲用水源水質合格率達到100%。
2003年,南昌市正式提出創建國家園林城市目標,將生態環境保護推向法制化,先后制定了《南昌市城市綠化管理規定》、《南昌市市區四湖管理規定》、《南昌市青山湖保護條例》等規章和規范性文件。此外,南昌的決策者還在象湖、青山湖等城內黃金地段預留了大片濕地空間建起了濕地公園。
在經濟快速增長的同時,2007年南昌市規模以上工業涵蓋的39個行業中有23個行業的能耗呈下降趨勢,單位GDP綜合能耗為1.001噸標準煤,比上年下降4.85%。南昌“一加一減”的指標互動,有力地實現了經濟發展與生態環境保護的雙贏。
2008年是南昌市展開實施產業結構調整和產業升級大跨步的一年。在把節約放在首位的方針指導下,正全力推進企業之間基礎設施共享,副產品和廢物交換、能量和廢水梯級利用。圍繞實現經濟增長方式的根本性轉變,南昌市堅持著資源開發與節約利用并重。在全新的體制機制和高新技術的支持下,江鈴、南鋼、江氨、晨鳴紙業等重點企業已經帶頭開展企業發展循環經濟的推進計劃。
“面對城市生態環境基礎設施建設的巨大缺口,必須樹立舍得投入的理念,建立多元化投入的機制,只有這樣,才能以良好的人居和投資環境吸引世界各地企業投資興業,才能促進經濟的發展和財政收入的增加。”余欣榮說。
也正由此,生態資源已經成為南昌第一資源,環境品牌成為南昌第一品牌。這為變革之中的南昌實現和諧崛起積蓄著強大的生態內能,為曾經閃耀紅色光芒的革命圣地在新的歷史時期孕育出綠色新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