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裸體談到性觀念與性教育

不要通過裸體來歪曲孩子的性意識

先給大家講一個有文字記載的真實故事，發生在“文化大革命”時期的某城市。一個十六七歲的男孩子扒女廁所，偷看到一個女孩子的臀部。這個男孩子被抓住了，事情鬧得盡人皆知，女孩子含羞自殺了。男孩子胸前被掛上“流氓偷看殺人犯”的牌子游街批斗。 拋開那個時代在法律上的種種荒謬，以及女孩子的極端反應，我們仍然可以從這個故事中提煉出一些最基本的疑問：如果男孩子對異性的身體有所了解，他還會去扒看廁所嗎?如果女孩子沒有受過身體被異性看到是奇恥大辱的性觀念教育，她還會自殺嗎?

兩個孩子是被什么毀掉的?是我們的性觀念與性教育呀!

人體原本是最自然、最基本的大自然產物之一，卻被我們弄成一件極神秘的東西。人體本身竟然會成為一種禁忌，這本源在于性禁忌的極端化，乃至將身體視為性的一種表現符號。當性成為“見不得人”的時候時，身體也就成了見不得人的了。

如果我們將身體作為一種禁忌，我們的孩子就永遠不可能獲得正確的性教育與性觀念，他們也不可能對于身體、異性、世界持一份明朗的心態。

我們每個人最初到這個世界上，都是赤條條的。赤裸的身體沒有給我們帶來任何神秘或羞恥的“天生印跡”，社會文化加給裸體的種種色情色彩，本質上因為文化視性為羞恥與秘密。我們可以展開逆向思維，如果一個孩子在他整個的成長過程中，一直沒有關于裸體的神秘與羞恥教育，也沒有關于性的神秘與羞恥感，他還會有那種偷看女廁所之類的犯罪嗎?所以，對裸體的觀念實際上是與對性的觀念緊緊聯在一起的。我們所要做的是，不要通過裸體來歪曲一個孩子的性意識，而要通過裸體來幫助他形成正確而健康的性觀念。 新時代的父母，有責任從孩子的幼年起，便塑造他這樣一個觀念：人體是美的，裸體是神圣的，性也是美的，并且是神圣的。隨著我們關于性教育的論述的不斷深入展開會發現，這最初的觀念塑造將怎樣影響一個人此后對性與人生的態度。

將內褲推進垃圾堆

在我眼中，這個世界上最沒用的衣服就是內褲了。所謂內褲，就是那種貼身穿的短褲。誰能告訴我一些穿內褲的必要性?為了保溫?那一層布能保多少溫?為了抵御傷害?我們穿的又不是盔甲。為了清洗方便?我們為了這方便要付出多大的代價呀!

穿內褲影響了我們——特別是男性——性器官的自由權，如果再是緊身內褲就更無異于將我們的性器官鎖到了監舍里面了。它自然地垂在那里，寬松而自由，沒有任何束縛與壓迫，沒有被緊緊包裹著造出的汗臭味兒，我們甚至意識不到它的存在，多舒服呀!而一件緊身內褲，往輕處說，時時提醒著我們有一套性器官，往嚴重處說，會影響我們的生理成長、甚至制造精液的功能。不是有醫學者反對男性穿緊身牛仔褲嗎?道理是一樣的。

如果說成人是否穿內褲還是一件需要討論的事情，那么，幼兒在炎炎的夏日，確實需要將內褲扔進垃圾堆了。

對于幼兒世界而言，內褲給他們心靈造成的最大的陰影是：性器官是見不得人的，性也是見不得人的。否則，為什么其它部位都可以裸露，卻一定要將那點地方包起來呢?

我們的考察可以回到農村。在農村的傳統生活中，兩三歲的男孩子基本是不穿內褲的，夏天他們可以全裸著身體在村子里自由地跑來跑去。但是，小女孩就不行了，她們會被早早地包裹起來。在鄉民的觀念中，小男孩兒的雞雞被看了無所謂，而小女孩兒的性器官是不能夠隨便被人看到的。這一兩性差別加給孩子們一連串的心理印象：兩性是不平等的。男人的性是不會被傷害的，他在性問題上可以是主動的，進攻的；女性在性上是脆弱的，是易受害的，她的性器官是要被藏起來的。女性應該是害羞的，女性的性器官是神秘的，一切遮起來的東西都有理由成為窺探對象……。

在天氣炎熱的時候，女幼童應該和她們的男性同齡人一樣自由地裸體，如果一定要給他們加點兒布，寧可加一個小布兜兜來保護肚子，也不要加一條內褲來保護沒必要保護的東西。不要因為一條內褲，就給孩子造成這樣的印象：那個部位是與眾不同的，是需要特別加以關注的。這種印象是極其可怕的，我們要建立一個科學的、開明的性觀念，就必須從打破性的特殊性、神秘性著手。

幼兒園中男童與女童的同時裸體，更有助于他們了解對方的身體。

當然，父母或幼兒園教師，有責任保護裸體的孩子不受到各種傷害，以及對他們進行自我保護教育。這是幼童裸體的前提條件。

關于父母是否應該在孩子面前裸體，最強烈的反對派可以提出許多理由。生活中也確實存在著這樣的事實，一些成年人自述，他們幼年第一次看到父親或母親裸體的影像，成為他們心靈中深刻的永久烙印，使他們過早產生性好奇，個別的甚至給他們的心理帶來巨大的負面影響，遺下終身禍害。但是，只要我們略作分析便會發現，恰恰是因為我們將人體搞得過于神秘了，才會產生那些不利的負面效果。

如果我們一直以平常的心態讓孩子自然地接受裸體呢?因為對父母，特別是異性父母裸體的不陌生，孩子們的性好奇心反而不會被過早煥發，他們“情竇初開”之后，也不會犯諸如偷看女廁所那種“低級”的性錯誤了。

我要在這里建議的是，父母可以在孩子面前自然地裸體，而不是特意地展示裸體。所謂自然，不僅是場合的自然，也包括態度、動作的自然。而且同樣要有不同的年齡階段標準。裸體睡眠是一種裨益身心的極好的放松方式，所以，不妨讓孩子從小就養成裸體睡眠的習慣。這同樣是使他自然地接受裸體的一種方式，不會在青春期時引發過多的好奇。但是，到一定年齡后與父母的分床而眠也是要嚴格遵守的。

中國的孩子習慣于同父母同床，但最遲到六七歲的時候也應該分床了。

同孩子一起洗澡

“你可以和孩子同浴嗎”，我們的回答是：“當然，但要加上一個‘年齡階段標準’。”如果不顧年齡標準，與異性父母同浴到性意識完全覺醒，那才是真正會有害處呢。這個年齡階段標準的重要性要一直貫穿到結尾呀，請大家一定牢牢把握。

孩子在5歲之前，可以無顧忌地與異性或同性父母同浴，5歲之后，應該逐步減少，而到7歲的時候應該自然而然地完全停止，讓他自己獨立洗浴。這不完全是基于性的考慮，更重要的始于對孩子成長的全面衡量。

與孩子同浴如果處理得好，是對孩子的成長極有利的，因為浴室正是對孩子進行性教育、回答他們涉性提問的最好場所。你可以平心靜氣地，與孩子談論彼此的身體，特別是異性身體的差異。沒有什么值得回避的，父親可以明確地告訴女兒，你的性器官與她的性器官的不同，以及這種差異的作用與意義，而母親也可以對兒子做同樣的事情。很自然的場合下的觀察與談論，會使孩子對異性以及性器官的接受處于一種平和的心理狀態，他不會覺得這是件特別的事情。

不與孩子同浴了，并不意味著你的裸體就成為一種禁忌了。無論孩子多大了，在炎熱的夏季，在你更換衣服的時候，在你洗浴的時候，以及其它場合，如果孩子看到了你的裸體，你應該很自然地，不慌不忙地繼續做你的事情，不要有絲毫的驚異，更不能夠表情慌張、不知所措、慌忙遮掩，或急令回避。只有自然，才會消除神秘；只有消除神秘，都會持一份正常的心態與觀念。

但是，這里又涉及到一個問題，我們說隨著年齡的增長，與異性父母的同浴會被取消，對這種變化的解釋是否得當，同樣會取得完全相反的效果。我以為，這可以成為進行更深入性教育的又一個良好機會。

看看下面的解釋如何：“孩子，你已經長大了，獨立地洗澡說明你是大孩子了，以后你還可以獨立地洗衣服，甚至做飯，這都說明你有能力，很能干，是好事。”

說到這里只是剛剛及格，無法解決更深入的問題，再接著看：

“爸爸和媽媽已經告訴過你，人體是美的，是值得驕傲的。但另一方面，每個人的身體都是他自己的，屬于他人的私人事物，正如你睡覺的時候別人不應該在一旁打擾，你吃飯的時候不應該挾別人碗里的飯菜，作為一個不再需要父母幫助洗澡的大孩子，你做洗澡這件私事的時候也應該是一個人的。”

再進一步就更好了：“還有很多像身體一樣的私人空間，別人不同意，你不要進入他的私人空間，如進別人的房間之前要敲門。別人要尊重你的私人空間，你也要尊重別人的私人空間，所以，他人的身體是他自己的，沒有他的允許，你是不能夠看的。你如果記日記，不是也不希望別人看嗎?但這并不意味著日記是壞事，只是你的私事。同樣道理，你也不應該允許別人看或者傷害你的身體。如果別人強行這樣做，就是對你的冒犯，你要立即反對。”

看看，這又成了尊重他人與自我保護教育的一個契機。而我們此后還會看到，這種“私人空間”的概念對整個性觀念的形成多么重要!

擺件裸體藝術品

告別同浴，不能等于從此遠離異性的裸體，如果那樣，我們此前的反神秘化教育可能會功虧一簣了。我的建議是，室內不妨掛一幅或兩幅大型的裸體畫，或人體雕塑作品，但不可過多。其中最好包括男女兩性的全身正面，至少有與孩子異性成年人的正面全身像。這樣一幅畫像的意義在于：一、破除異性身體的神秘感；二、成為一種永久的性教育圖表；三、認識到人體，以及藝術的美；四、待孩子進入’青春期后，還可避免四處去找異性裸體圖片。

這畫像的選擇特別重要，油畫與雕刻就比攝影好，古典作品就比現代作品適宜。而且，不能含有色情成份，也不可過分強調性的特征。像《強劫留西帕斯的女兒》，雖然也是藝術精品，但其中含有搶劫、強暴女性的背景，所以不適宜選用，而安格爾的《泉》，應該是極適宜的。男性裸體，我建議最好選擇古希臘雕塑的復制品，如羅丹和米開郎基羅的作品，但也應回避《吻》這類含有太多性愛激情的作品。《大衛》、《擲鐵餅者》都可作很好的選擇。

肯定會有人“憂天”：對異性身體的熟悉，將使我們對異性的好奇，以及性的吸引力下降，影響成年后的愛情、婚姻與性。我認為這實在是過慮了，理由如下：一、了解不等于熟悉，我們所做的一切充其量只是最基本的了解；二、性的吸引力不僅源于對異性身體外形的好奇，還有更深人性接觸的欲望，以及感情因素；三、圖像代替不了具體生動的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