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活著,我們就不能忽視每一種生命的臨場體驗與反思。
——題記
流浪
你總想在距離之外保持一米陽光,讓夜晚永遠不能到達。
離家的人,風景隨遠行的情緒迷路。只有當感覺被微風整個充滿的時候,曾經的纏綿才能空曠地回味。
由于你那牽著而不肯松開的手把偶然路過的某一個瞬間留下,日子從此在你的面前寸土不留地淪陷。盡管你可以寬恕本能,然后把責任推給某種外在的契機。
既然道義的表情認同了情感出走的選擇,肉體注定會成為離家時惟一的行囊在思念里裝滿。縱然以月色或者星光可以與審美的心情相望,然而,那樣仍然太遠。
那些記憶里喘息著匍匐在高潮的山峰上的眼神始終在向你揭示,遙遠的谷底深處,水源還在經歷著流動的聲響。
在沖動與羞澀的斷裂地帶,那藤蔓般爬行的欲望遠比你兒時的經驗來得更早。那是遠古部落穴居時遺留的一粒花粉,自從抽芽長成之后,誰也無法將它砍伐。
其實,本能才是惟一的鄉愁,讓你注定要為了家園四處奔走。
儀式
既然已經把手伸出了現實,那就把緣分的天空抱緊吧!
我們都不完美,總會被征服或者被自己說服的。在水邊自戀的人,終究將隨著水仙花的清香一同枯萎。
所以邂逅總被珍惜,人們用陌生然而熟悉的情感把遺憾的溝壑填滿。
無論某種價值的信仰如何虛構完美的現實,人們還是不能滿足于僅僅只是面對他人時所擁有的心安理得。當生命的呼喚在某種自然而然的律動中相遇,動物的基因所傳遞的信息是蔑視人文的惟一真實。
欲望的祭壇上,理性是惟一的祭品,千百年來讓朝圣者背負得步履蹣跚。
儀式早晚總要開始的,時間在微閉的窗簾上低垂著眼神默然不語,在等待的想象中倚靠著。夜晚只剩下一盞臺燈的倦意。在這尚未潰退的一刻寧靜里,整個世界都在傾聽浴池的水聲斷斷續續傳來海邊觀潮的錯覺。
無論如何借助于修辭的掩飾、運籌于邏輯的自圓其說,那一群前赴后繼的介詞結構早已在思維中氣喘吁吁,任憑誘惑的芳香毫不費力地淹沒意志的躊躇。
誰也無法把我們拯救,縱情的空谷里我們在無邊無際地墜落。當世界的雙腳踩進本能的深淵,只有咆哮的潮水從血液的路上奔涌而過。而當我們回過神來,那始終沉默無言的時間此時正朝著剽悍與嫵媚的天地之間,洶涌地穿越我們呼吸的裂縫澎湃入海……
祭奠
這是一種審美的結果,人們在記憶的深處找到了一種詩意。讓放縱從綱常羅列的罪名中獲釋,實踐生命力度的縱深摸索。而懺悔,只需要踐約那來自往事的深沉。
你已經不再模糊而神秘了,情感的殿堂里供奉著我們相互完成的真相。
以回味?以牽掛?以思念?
走過靈魂的足音抵達時間尚未涵蓋的一切領域。每一種幽深的內心都可以通過一炷香的真實得到提醒。
祭奠從此誕生,宗教暴露了人類企圖觸摸神圣的沖動。然而神圣的現身正是神圣失落的開始。盡管得救作為一種愿望被人們信仰和繼承。而究竟誰能獲救?
當女人們從月迷津渡的矜持中撤離,在露珠飛翔的每一個清晨,每一朵羞澀的玫瑰都會伸出花瓣的千手,抱住一場蝕骨銷魂的綻放。
夜色舉起的那些燈火哦!你們已經不再是為了照亮圣潔的堅持,以及霧雨樓臺的兩地如何地久天長持續著距離的審美。
祭奠來自于生命臨場后的必然承諾,承諾回避了理性的抉擇與面對。當人們接受了沉默所蘊含的力度,祈禱從某種姿勢中獲得了形式。
而我們,屬于陌生的日子拆封了。渴望的疼痛頑石般在生命的谷底滾動。也許一生注定走不完一炷香的路程,也許此前此后所經歷的都只是一場與心愿無關的必然結局。
面對未來,只有把歷史與現實的可能性重新召集,讓仍然矯健的意志升起一片再次出征的旗幟。所以。我們需要祭奠。
接受
這屋于是一泓被陽光拒絕的深潭,在影子的懷抱里只是窗臺的水面流露一汪向往自由的動靜。即使窗臺在跨越上一舉之遙后停留在翹首的高處不再作為。而那種站立的視野,已經與遠處的山巒一起保持著自己的高度行走。
我承認對于我們,春也錯過。夏也錯過。而今,只有鼠標把我們領進這個色彩斑斕的秋。云雨的蔥蘢與繾綣,花香的愜意與飽滿,這一切既然已經被命運無情地刪除,那么,對于我們就不再需要安裝上一個盜版的或者拷貝的情緒了。
需要珍惜的是這個屬于我們的季節。即使繽紛的夢正在落葉里卸裝,而那被風點燃的樹上日益裸露的果實,不正是我們所要采摘的每一天和每一夜,最最豐滿的記憶嗎?
你會意地笑了,眼睛飄動著窗臺上的那片湛藍。在心情被渴望烤熟的每一個時辰,雙臂吐著修長的火焰在肩胛的山頭熊熊燃燒。你告訴我,只有當我的生命發出最后的吶喊時才會把你帶走。那時。彩虹源源不斷流出意識的縫隙,把大地上所有的呻吟飽滿愈合。而當白色在瞬間里傾巢而出,一切呼吸的本能都被嚴嚴實實地覆蓋……最后。只有軟綿綿的云霧彌漫著空虛,任倦怠在松動的呼吸里蠶食親昵的葉片。
在屋子深處,身體和靈魂的對話還在繼續著一種相互完成的斟酌。
守望
每一個夜晚都要蘇醒在你裂開的大地里。一切猶如深海,在光線無法蛩達的地方,記憶中的魚群還在波濤的階梯上攀援,為了采集漂浮在水面的月光。
雖然陷進去了,而我也只能守望。我們都在相互夠不著的地方,讓每一個夜晚自己把自己心靈的掩飾扒光,猶如等在遠處的未來自然地裸露著伴隨結局的真相。
屬于你我的也許只有一科真實的夜晚。
俄狄浦斯王莊嚴地走進母親閨房的那個夜晚,帕里斯解開海倫睡衣的那個夜晚。
崇高的赫克托爾在女人們的淚水中夕陽般倒下,阿基巰斯血祭戰友的那個夜晚……
不應該開始的一旦開始了,我們本來就都只能守望。
沖動的代價屬于沖動者有承擔,一切的苦難都符合命運的預謀。在眾神的天平上,雖然結局只是任意傾斜的偶然性。
因此,我們只能像英雄們那樣不斷奔赴輝煌的兩敗俱傷。而如果能像英雄們那樣,就可以把有限的生命交給歷史永恒守望。
然而。這只是愿望。
我們,也許只能在愿望中一生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