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驍詩歌及詩觀

談驍，1987年生，湖北大學05級學生，有詩散見于《星星》《漢詩》《詩選刊》《詩歌月刊》等刊。

開始，后來

開始很空，后來很滿

要溢出來

需要讓它溢

開始很明亮，后來很黑

需要燈，一盞燈

需要好幾盞

開始你對我很好

現在還是很好

開始到后來

要過多久——水才會溢

天才會黑呢

舊房子

我希望我是一幢舊房子

住在海邊，最好是

正對著大海

有一個大陽臺，我希望我的主人

累了可以靠著

高興了就為我

擦擦灰塵。當然我也希望

親愛的朋友們

如果你們時間寬裕

都來坐坐

看看我的陽臺

看看我心中的大海

劈時間

你過來住了三天，我說是小住

你說，已經很長了

相比火車上慢吞吞的

三個小時，相比我們沿著長江行走

天色陰沉的半個下午

多么吝嗇啊，我說的是沙鷗

才那么幾只

我說的是它們的翅

是怎么把時間劈成幾段的？

現在我還有些不適應

但是要照常過

之前的時間我已想不起來

花在了哪里

在江灘

只記得是一個冬日，我和小卓

步行到武漢關附近

江灘上游人稀少

我們在松軟的泥沙上

往返跑，揀石子

在江面上打水漂，我們都希望

石子可以一直漂到對岸

不要沉

不要順江而下

我們希望天快點黑

而霓虹燈不要亮。那是三年前

小卓還不能喝酒

我從未寫過詩

后來我們懷抱膝蓋

坐在臺階上

風歇了一陣，又慢慢吹回來

站臺

臨走前，在校門口

你突然說起高中

“我們應該見過面吧？”

我說了其中的兩次

一次是在操場上

你彎下腰系鞋帶

天藍色裙擺

一次是車站

我常常想起那里干凈的站臺

關系

這是我第一次

這樣面對一條魚

它身上有

灰塵，有草木的味道

像一個爬行動物，像

溺水者，張大嘴

但是只有空氣

（沒有空氣）

魚在上岸前

也見過人落水

它像我一樣，在旁邊

漂浮著，看著面前

揮舞的手

睜圓的眼睛

中央

沿鐵軌往下

平原微微凹陷，有清風

有河流不經意流過

可設想

不必深究

往上是狹窄之處

山中黑暗，藏有燈火

行人隱隱約約

這是不可見的

這是中央，在這里

合上眼吧

什么都不要想

兩件事

停在心里有一躺列車

要開動了，前方的鐵軌分叉

慢慢彎曲

很快要看不見了

放在桌子上的筆看不出來

在移動，房間空空蕩蕩

筆仍然不著急

它知道過一會我會回來

它會啪地一聲掉下去

鞍馬計

這個游戲的輸家要彎下腰

給人當鞍馬

跳四次，只有四次

腰不能太高

否則別人跳不過去

也不能太低

不然不刺激，如果對方

還有其他的要求

比如說要跳五次

那就讓他跳吧

誰叫你是輸家呢

最后一次他跳過來時

我的建議是你

突然站起來

不要擔心

這算不上壞了規矩

想起某個晚上

想起某個晚上

雨下得很大，風嘩啦啦

吹起傘

露出街道，多平常的夜

我們側著頭

從你門前經過

后來雨停了，你可還記得

路上的人越來越少

云越來越稀疏

風輕輕吹過

街上只有你我

樓頂

夜景燈在頭上搖晃

此刻有沒有人

和我一樣

在樓頂

燈依次熄滅

只剩下夜景燈

這么晚還在樓頂

你是為了涼快

我鋪上席子，在周圍

點上蚊香

是為了讓你知道

我們不孤單

回應

昨天夜里的饑餓和口渴

早晨感覺不到

雨停了，外面是綠色的

陽光穿過玻璃

照在蚊香的灰燼上

風從不遠的沙湖

吹過來，風鈴在響

你流了幾行淚

仿佛是在回應

昨天的悲傷

（選自《詩選刊》電子稿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