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從最小的指甲開始
我不把這叫做風
或呼叫 這是大鳥振翅的
音響 她隆重而狂妄
先從燕山湖跑到 鳳凰山
再從鳳凰山跑到 燕山湖
這宏大而尖厲的聲音 是怎樣穿過
我堅硬的骨骼 以及綿軟得
憂傷不止的心
夜 喘息著
這樣的寂靜與孤獨 是我
祈望已久的 一張床巨大出去
蔓延出去 雪白的床單
雪白的被 雪白得北冰洋一般的女子
這樣的敘述 不曾慌亂
大鳥繼續振翅 大鳥繼續發出
絕塵的聲響 我叫不準
它是圣賢孔子或 中華龍鳥
還是什么 此時
只管把自己坐成 遼寧古果的樣子
——簡單 安靜
散發著 古物的香
洪荒 從最小的指甲開始
大凌河 我的敖木侖
我不說燕山湖 我說
我的香磨村 我不說
燕山湖的水有多美 山有多奇
我要說的是 蕎麥 高梁 山杏 花蓋梨
當我說出這些 一日已是經年
爺爺 咱家院子中的大杏樹
不見了 而您
背依老虎山 面向敖木侖
您的墳上長滿了荊條 春風一吹
又白又細碎的花啊 她們在說悄悄話
我不說大凌河 我說
我的敖木侖 我祖先的牛羊與牧歌
白云 山花 次不騰溝
時光在這里走著 不深也不淺
澆灌了田地 飲飽了馬匹
然后 就唱著歌——向前跑
左岸樹木 右岸村莊
小河灣里 隨手摸到的魚兒
我不說那是 萬福島
那是我的半拉山 小小的我
依然在山上行走 采摘著槐花
一嘟嚕 一嘟嚕
這玉質的白啊 清遠的香
當時我觸摸不到 她的清骨
卻也長在了 我的身上
哦 這經年的事物啊
——返回 又把我送遠
騰格里 你能看得見
我不能說出事情的真相
像世上所有的人不能說出
真相一樣 有些人的臉皮和嘴巴
是道具 看破了
也不能說
我的生命 同所有卑微的生命一樣
是一定要承受屈辱的 一定要替某些人
承受什么面 這與包容無關
與善良無關 活著
就需要 低下頭來
我的騰格里啊 你能看得見
春天萬千的草木
張開了嘴巴 而我需要閉緊
萬千的草木打開了翅膀 而我需要收斂
活著 就像覓食的螞蟻
飛著的燕雀 明槍暗箭
都躲不過
在春天的某一個夜晚 我看著
玉蘭花打開了翅膀 海棠樹的葉子
向上伸展著小拳頭 于是我伸開了臂膀
一次又一次地向上跳
向上跳
洶涌蕩漾的 是斡難河的波光
是什么如此洶涌
淹沒了花開 淹沒了草長
一浪高過一浪啊 一浪高過一浪
那波濤 那暗流
傾瀉于天上 噴發于地心
淹沒了2007年的春天 春天的某一個夜晚
淹沒了喜悅 也淹沒了憂傷
淹沒了星星的眼睛 淹沒了一只鳥的
雀躍 一條蝌蚪慢游的小尾巴
一朵玉蘭花的翅膀
哦 哦 哦
她不是她 她已不再是她
一次又一次地尋找 她的筋骨
她的四肢 她花瓣一樣的雙唇
她的心啊 都去了哪里
是一片隨波而漾的葉子
似乎喜歡這樣的漂蕩 是一只綿軟的羔羊
似乎等待一次宰割 是一次又一次
輕軟的呼吸與呻吟 她的彼岸
她的江河 她的海洋
顛覆吧 任修煉千年的高貴優雅
——坍塌
水啊 水
在科爾沁草原上 一條蒼狼
挖掘著濕地 一次又次取出水
飲她灼熱干渴的唇 而頭上插角
腰帶梅花的 不是女人
——是條小鹿
騰格里啊 當母鹿遇到了蒼狼
洶涌蕩漾的 是斡難河的波光
一陣緊似一陣的馬蹄
遠了 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