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語
對于詩人嚴陣老先生,相信大家不是陌生的,他就是我們《詩歌月刊》的前身《詩歌報》八十年代初期的第一任總編輯,正是由于他的大力支持,令人震撼的86年兩報現代主義詩歌大展橫空出世,引發了詩歌浪潮,顯示了他的真知灼見和大手筆。本期“隧道”作為嚴陣專題,遺憾的是沒有一篇談及嚴陣與《詩歌報》的往事,但僅幾篇文章可以足見他的性情和對詩歌的見解。
或許,這正是一代編輯大家的性格與命運——永遠隱身于喧嘩的詩歌與時間背后,默默地做出歷史必將記住的勞作……
——蘭坡
初夏時節,北京干燥而悶熱,空氣似乎凝固了一般,偶爾隨著車流吹來一點熱乎乎亂轟轟的夏風,還夾雜著北方特有的沙塵的黃色,這令我極其渴望呼吸一點皖南山區風的清新。還真有這樣的機緣,當我走進中國作家協會十樓會議室大廳的時候,皖南的風一下子吹去了北京那份固執的燥熱。
這不,嚴陣先生長篇抒情詩《含苞的太陽》作品研討會,就在這里舉行。不大的會議室,擠滿了來自首都新聞、出版、文化藝術界的編輯、記者,高校的教授、學術界的專家,還有各界領導,60多人濟濟一堂。老實說,我參加過一些安徽作家在北京舉辦的作品研討會,能形成如此規模,能組織如此陣容,能吸引如此人眾,尚屬首次。
其實,對我來說,參加這樣的研討會不在于感受其氛圍如何隆重,更不在于欣賞專家學者之演說如何精彩,而在于要謁見一個仰慕已久的先輩,一個安徽詩的先輩,在中國當代文學史上產生過并仍然有影響的一位詩的智者:嚴陣先生。
我沒有詩之才情,可我卻非常喜歡詩。雖說見到安徽的詩人不少,但是我卻沒有機會見到安徽詩的長者嚴陣先生。認識嚴陣先生是在中國當代文學史的教科書中,在大學課堂上教授我們當代文學課的老師口中。引領一代潮流的詩,站在時代風口浪尖的也是詩。詩是時代的先鋒,是催人奮進的號角。作為安徽人,對詩頂禮膜拜的我輩后生,對安徽詩人有一種特殊的崇敬和景仰,當我翻到嚴陣的詩,翻到由華中師范學院《中國當代文學》編寫組編寫的教材時,我的眼球駐留得最多的地方就是那一章:關于詩,關于嚴陣的詩,關于詩的嚴陣。江南可采蓮,荷葉連田田。嚴陣的詩,是美的詩,是江南田園的詩,是詩的美。“紅色的菱盆悠悠地蕩,/姑娘的雙手就是船槳,/歡樂的眼睛里映進碧清的水,/江南采菱的季節啊實在是美。”“菱盆兒分開,/菱盆兒靠攏,/采菱的歌曲兒忽西忽東,/那歌聲好像對全世界說:/羨不羨慕我們像詩一樣的生活?”江南的美,就在采蓮曲里,就在嚴陣的詩的漣漪里。對著嚴陣的詩,你可以歌,可以吟,可以抑揚,可以鏗鏘,唯獨沒有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總有一份昂揚在,總有一份激情在,總在一份歡樂的輕靈在。
嚴陣說,詩是不會衰老的。我想,還有什么比對詩之愛如此癡情的呢。的確,詩是不會衰老的。嚴陣老了,生命的不可抗拒與詩的青春永在,是矛盾,又是那么和諧地統一。詩人老了,詩不會老,永遠不會。生命通過詩而延續,詩將短暫的生命永恒地延長。在嚴陣的詩里,你看不出蒼涼,看不出絕望,看不出歲月留給生命的皺紋。詩人臧克家曾對嚴陣的詩有過熱情洋溢的贊美,嚴陣的詩“色彩、音響、情調都是惹人喜愛的。它們像朝霞在天,像花苞初放,它們像泉水涓涓,它們像月籠平沙。”這就是詩的嚴陣,就是嚴陣的詩。
在我的想象中,嚴陣是屬于那種柔情型的,有余光中的細密;間或有三毛式的溫婉。在我的想象中,嚴陣是屬于粗獷型的,有郭小川的澎湃;間或有瓊瑤式的浪漫。可是,當我與嚴陣面對面時,我才發現想象是多么地蒼白無力,竟是如此差池。嚴陣偉岸,嚴陣堅實,嚴陣雄闊,嚴陣獷達,嚴陣清雅,剎那間我竟找不出一個恰當的詞來形容,來表達,第一感覺是嚴陣應當是一個運動員,有健將的體魄,有健將的偉力,卻怎么也不能把先生與詩聯系在一起。可這就是嚴陣,就是詩的嚴陣,嚴陣的詩。詩,并不擇人而棲居,這大概也就是所謂詩的不可思議之處吧。
只要有生命在,詩情就不會泯滅。今天,年逾古稀的嚴陣先生又推出了一部一萬余行的長篇抒情詩《含苞的太陽》。是的,一個麗日西落,就有一個旭日東升。而在詩人嚴陣的生命里,太陽正如蓓蕾,每日都是新的,鮮艷可掬,清脆欲滴。《老張的手》在《春啊,春啊,播種的時候》彈奏著《江南曲》,《淮河邊上的姑娘》唱著《鄉村之歌》,時光讓《長江在我窗前流過》,流至今日,更有了《含苞的太陽》的萬丈光芒。
一個生命,一個歷程。在我捧讀嚴陣《含苞的太陽》之時,我卻不期然又得知這是先生的最后的詩的著作了。巨著誕生之時,先生同時把他的兩首封筆之詩作交給了安徽兩家刊物的主編。我想,詩的嚴陣在這一刻凝止了,但是嚴陣的詩還在永遠地含苞,就像他的含苞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