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膠廠
冰冷的機器,透著剝削的冷酷
三十四個異鄉人,在鋁合金焊制
的鐵皮中,隨著機器轟鳴的節奏
開門,取成品,噴脫膜劑
關門,迅速,剪廢料,削屏風
壓邊,打 包裝,二十三秒二,完成
每天十二個小時不間斷地重復著
從晚上八點到早上八點,或者從早到晚
一堆一堆的機箱外殼或者鼠標底座
在我們的手中,像青春一樣劃過
灼熱而冷漠,而我們無從抗拒
貓的掙扎
潮濕的南方又下雨了
頭頂,鐵皮被敲打的聲響
和著機器無休止的轟鳴
像四月復雜的心事,在塘廈
在布滿黑色塑料的石潭布
隨著一只無知的貓,掉進水坑
化成一條游動的藍尾魚
把所有的夢都忘卻,為生存
四處喊叫,像一個孤獨的寫詩人
在狹小的啤酒瓶中,難以自拔
荔枝林
從陽臺上望去,紅土地的荔枝林
一片一望無際的翠綠,難以想像
怎樣的氣溫下可以觀賞
那紫紅的令人充滿想像的美景
或許,期盼需要延續到汗流浹背的六月
而六月,一群貓頭鷹掛滿枝頭的季節
我會流浪在何處?遠方?遠方
失去了方向,難以假設這一生的結局
不僅僅是死亡,還有追求的高度
荒涼的北方不適合生長,這盛夏的果實
那么,一顆北方的心是否適合
在潮濕的南方,成長
僅僅一年,我們歷經滄桑
陽春三月,誰把我們分割
在一片無人認領的荒漠之間
忍受思念與孤獨的苦苦糾纏
干裂的嘴唇,磨出麻子似水泡
卻未能說服周圍的人群
雙鬢在悲歡的極度夸張中
逐漸顯得憔悴,蒼老
九月的胎記
一把銹跡斑斑的彎刀
赤裸的掛在庭院的梧桐樹上
一串往事和月色,像瀑布一般劃過
滲出九月,遲遲不肯離去的背影
冬天已逝,只是耳朵上的凍瘡
一直未能愈合,旁邊干裂的死皮
如同手腕上,為愛情而留下的胎記
期待,一個路過的醫生
陣痛
夜的煩惱像白色地板磚上,凌亂的長發
在一陣風的挑逗下,令女主人格外令人厭惡
而城市的地下通道里,兩個孩子的母親
滿身的黑色污垢,散發著讓路人惡心的怪臭
干凈的人們忘記了干凈,在屋子里歡快地做愛
骯臟的人始終骯臟,在舉著破碗積攢學費
當汽車從旁邊經過,淚水像一匹栓著的野馬
我開始匆忙地掩飾自己,掩飾夜晚所見的一切
冰雹啊,我的糧食
這夜,為何如此的寂靜
除了沉重的冰雹聲。盡是嘆息
是誰的詛咒,將連枷似的冰雹
送給喜悅的大地
金黃的麥粒,像無家可歸的孩子
同孕育它的身體 臥倒在土地里哀傷
此刻,我年邁的父親,
失去了往日的言語,煙袋滿了又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