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見一朵花
第一個夢見我的是一株花
它告訴我,用它的骨頭當鼓錘
敲打黑夜,聽到天堂放梯子的聲音
將走下來我沒來得及
享用的一段愛情
大海睡了,草原安靜如紙
月亮透明到遠古
失去的東西原來真的那么美好
我喃喃自語
春天的第一班有軌電車巳經開來
我的城市綠色正濃
剛從一本書的被窩里
鉆出來的我,裸體的某處
傷口如花
歲月
月光普照古老的家國
江山沒有新舊之分,都在詞的枝頭上
任憑年年芳香。騎在歲月墻頭
左右的風景同是遼闊,胸前自然
就有了遠山起伏的激烈
大氣自酒中出,遙想三二騷人墨客
拍馬中原終難忘,前生后世怎一本書
的棺槨就作罷?有山中的石頭
張開嘴要說什么,但
我的心,不是你輕意就能摘下的紅蘋果
雨加深布衣的憂郁
河流每天都在丟失
北方的大森林,漸漸剝削成
餐桌的一根細瘦的白骨
最后被叫手的夾起
2007年的2月1日,在黃河以西
春天剛上路,莽漢們用煤鍬
又挖瞎了山川的一只黑眼睛
現在,我們只能看見
哲學遠去的伶仃背影,刀郎趕著
一群披著羊皮的狼
向東方游牧,宣揚新語境
終于,缺乏平衡之后,那些龐然大物先于我們
坍塌。雨加深布衣的憂郁。我
再不能等待貪婪在我的體內把人性
一口口吃掉。昨天的愛人
請你先發給我一支槍
貼在朋友腳后跟的詩
陽光再一次把我的心情照亮
俯首滿地都是黃金,屬于我的那塊
就是撿不起來。北去的列車
裝著我的朋友
并保證把他們平安地喂給最后一場雪
但他們把戈麥的黑色影子
遺棄在大連,四月的原野將升起
一片重金屬的音樂
教堂的鐘聲,流水無限
烏鴉混在鴿群里,誕生新的傳說
遠山在我的眼里安睡如蟻
但這不是它真實的高度
面對世界
人活著
每個人都有自己面對世界的姿勢
去地鐵迎接一只巨獸,酒后的
黑夜敲響一個寡婦的門
參照閃電去復活一匹馬,看
別人的眼睛都是兩枚硬幣
菊花是背后新近購買的太陽
隨手撿回水死亡后留下的魚
發現是一把帶鱗的AK47式沖鋒槍
春花秋月,風塵吟唱
抓到手里的幸福巳經遙遙過期
那就練習微笑著睡眠
十二月的雪花飄來的思念
被蹬三輪車的漢子吃進了嘴里
變成了滿臉的淚水
失去靈感的我,現在
只想用自己的腳去溫暖一只無家可歸的鞋
生命充滿個性
鳥的翅膀穿過一次又一次風暴
但無法飛越死亡,花
選擇在一夜開放多半有些壯烈
這是不喜歡眼淚的人
一生缺少的幸福
大海,把白色的羊群趕到岸上
有人屠殺,有人找到放牧的職業
美人啊,不要在我的面前
再唱宮墻柳的歌,我所關心的
還有多少東西我們不敢愛
黃昏里,我為一個人跑到地平線去撿夕陽
而肅然起敬。生命充滿個性
逆水而上的魚和船
它們的勇敢分不出大小
我的城市
夜之鷹收斂了翅膀,停在我的頭上
成了我新一天思考的黑發
黎明在把漸漸清晰的一只手
友好地伸出來的同時,從我的口袋里捏走
一枚生命的硬幣
所以我極其浪費地享受各種快感
包括勞動時從體內下出的一場雨
對城市:一只小號高音所帶來的明亮
早就有歌者的傾心
而牽動我視線的總是那些
臟兮兮的外地人,他們艱辛
使身旁的矢車菊不想早早綻放
一個失去右手的年輕女民工
在街頭徘徊,迷惘的眼神滲透哀傷
我不愿做一個不敢呼喊的詩人
但我又能做什么──丟下一點錢
或者干脆把她洗一洗娶回家
僅此而巳
海,又一次充滿激情地撲向高傲的人群
困惑的我一時不知道選擇離開
或者原地不動
十月以后的事情
我現在正忙于采集
因蝴蝶的顫栗而忽高忽低的夏天
有一些朋友一跺腳去了南方
他們空位子中的荷爾蒙
吸引著從高粱地跑來的純女孩
海水漫過腳踝,爬上一只懷舊的毛蟹
飲著烈酒去熱愛
帕斯杰爾納克或者茨維塔耶娃
暫時忘記被書頁
夾痛的手指
扯一張夜晚蓋住自己的臉
我要為亡友哭倒
一座墻
十月以后
召集果實去開一個紅色的會議
探討一下有沒有比寫詩
更能張揚自己個性的東西
當我這么打算的時候
今秋的第一枚樹葉,在下落時
打了我一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