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海乘車去泉州,在溫州的短暫停留
一個真實的溫州,這樣的表述
是否準確?當火車停下
人們拎起大包小包以及各種謀生手段
匆忙越過別人的身體
追趕著心中的生活,沒有起身的
也有了自己的目的地
只有我像個身份不明之人
停在火車時刻表規定的五分鐘里
沒有動,也沒有任何打算
溫州的燈火、幢幢樓房
火車外,小車奔馳,我甚至還看見了
溫州天空中的星星
這樣講述似乎也不是那個我已抵達的
溫州,沒有特殊性
我的敘述可能還存在著漏洞
那么再補充一句:當一個人從夢想中
轉身返回的中途停在溫州
從瑣碎的生活停頓下來,閉上了嘴唇
除此之外,我還想告訴你們就在幾天前
剛剛送走一個朋友。我沒動,我沉默
可是,不知是我還是我的敘述正在變得虛無
什么才是溫州的五分鐘?
每個人的旅行與內心的行走
只能是自己的,沒有任何事物能夠
證實他的“曾經”。我在溫州確實停留了五分鐘
越是要求一個真實的溫州更加逼真
越像一次虛構,如同《去年在馬里昂巴》中那個B
對X說:他們的愛情
但B成功的暗示了X,把不存在的
馬里昂巴這個地名變成了去年
而我到過的那個真實的溫州
越來越像一個幻覺,我所說的
只能算作紙上談兵——我只想把夢里丟失的
再從夢里找回
春 天
持續的事物,推動著
一個人向前,但不會太遠
不像那些花花草草
一眨眼就逃向大壩后面的田畝之中
我卻不能夠,無路可逃
我把自己帶到
一個陌生的城市
綠燈行,紅燈停
似乎找到了不會迷失的方向
我的身影出現在另外一個地方
不是一個人的思想出了問題
而是化驗單上的數字發生了變化
心電圖與股市有著相似的曲線
同樣讓人們揪心,但我不關心后者
只因前者生死攸關
而那些如花似玉的年輕護士
每天從那么多疼痛的疾病身邊經過
依然笑容可掬、身輕如燕
這個春天
只有雨水是免費的、輕松的
一滴、一滴、又一滴
一天接著另一天……不認識煩惱
端午或紀念
我還在人間生活。田畝年年翻耕
山河依然是那個山河
(過去與現在
——一對孿生的兄弟。你與我
是否也可以這樣稱呼?)
你熟悉新鮮的米粒,卻不識我手中
軟軟的粽子
也就無從知道此刻我心里的
滋味
(“民大于天”,“民以食為天”
時代變了,沒有變的又是什么?)
割下的菖蒲、艾草
不再生長。我還生活在人間
你借喻的芳草、美人……今天依然可人
我愛著那些花與草
我也就愛上花草中的祖國
舊報紙
一張舊報紙從遺忘的角落
被風帶到眼前,讓“現在”這個詞
變得滑稽、可疑,更可疑的
是它內部的宿命,就像荒地
總會打動一群草前來定居
熟悉的月亮在陌生的云層邊升起
薄薄的紙片,不到二兩重
卻承載著那么多沉沉的過去
量的積累抑或質的守恒
情感的衰變在完善著形體的
黃金分割定律?
它堅持下去的決心讓我們
怦怦心動
這些被我們讀過就扔掉的
這些字、詞、句子
經過時光的淘洗、沖刷、過濾
還是不是老樣子或像新上市的果汁
保持著原汁原味?
它們的勇敢讓我們不得不聯想到
某個場面以及被忽略的
身外之物,甚至讓我們懷疑
它是否真的存在過
我們不知道
詞語在變形的過程中,在相互
擠壓、摩擦的火光里,那種唇齒相咬的
與今天的天氣、心情、早餐的品種
與一次失敗的愛情緊緊相聯?
只是當重新閱讀,它記錄的事件
被我們再次生活一遍
散步
一個人在黃昏散步;……;最后
也變成了黃昏:生活總是被細小的
喧嘩與騷動充滿
五月只有幾件事,六月也不會更多
青苔抱住石頭的一角沉默
西天的余輝里,云比夢具體
比幻想真實,地球的引力
也沒能讓它們產生自由落體運動
但我們都以同樣的熱情、速度
以留在這個世界的時間
面對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