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王兆成：轉制的核心是創新體制機制

山東出版集團董事長、黨委書記王兆成雖然是一家大型綜合出版集團的當家人，但卻沒有絲毫的架子，對我的提問，他回答得流暢自如，像一位老師在解答學生的問題，言談舉止中透露出豪爽樸實，泰然自若，胸有成竹。

一、出版業轉制是大勢所趨

文心：新聞出版業轉企改制時間表確定后，出版業掀起了新的轉企改制的高潮，打響了轉企改制的攻堅戰，但也有人認為出版產業化會導致出版社單純追求經濟效益，降低出版物的文化含量。對此，您的看法如何？

王兆成：應該說，我們大部分的出版人都受黨的教育多年，有一定的文化覺悟和文化意識。個別人在個別時間也可能會出一些品位不高的書，但不是當代中國出版業的主流。從另一方面講，出版業改企轉制的目的是為了建立一種良好的機制，更好地傳播文化，發展文化，更好地促進優秀圖書的生產，是為了讓優秀的圖書產生更大的效益，而不是用低俗的出版物去謀取利潤。

出版將來是國際化的，經濟的全球化，必然帶來文化的多樣性，帶來文化的國際化。誰想封閉是不可能的，只有開放才能帶來文化的發展。信息全球化、觀念多樣化，經濟多樣性，文化多樣性，這個潮流是擋不住的。正是在這個潮流下，文化體制改革的重要性與必要性越來越顯現出來，出版集團轉企改制順應了國際文化產業發展的趨勢，是不可阻擋的。

文心：出版業轉企改制勢不可擋，當前出版人面對轉制的心態如何？

王兆成：在觀念上支持改革沒有什么問題，新時期最突出的特點是改革，文化體制改革滯后于經濟體制改革的現實及其對文化生產力的束縛，驗證了改革的必要性和緊迫性。但對一些具體的實施辦法意料之中也會有一些不同的看法和想法。在不同的年齡段會有不同的考慮，50多歲快退休的人可能考慮更多的是如何使自己退休后的收入水平不下降，利益不受損失；年輕一些的則可能考慮改制后是否會建立起有效的機制，有一個更好的發展平臺。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心態，這很正常。

文心：山東出版集團轉企改制的進展如何？

王兆成：我們山東早在1987年就局社分開，成立山東省出版總社，至今已有21年了，當時在全國是比較領先的，是全國最早的六個試點集團之一，很早就進入半市場狀態。目前集團有一百五十多個直屬單位，其中只有十六個是事業單位，其余都是企業，我們很早就完成了企業法人登記，2005年8月完成了集團公司企業工商注冊登記，清產核資也已完成。

我們的體制改革方案經過了多輪修改，現正在報批之中，總的要求是加大力度、加快進度，爭取年內完成轉企改制。

二、出版集團轉制怎么轉

文心：出版集團轉制首先要明確出資人，這是出版集團進行企業登記的前提條件。地方出版集團由地方政府作為出資人是毫無疑問的，但集團的資產由誰來監管，各個省的情況并不相同，山東出版集團的資產將由哪個部門監管？

王兆成：對出版集團資產的監管，山東根據財政部、中宣部等五部門聯合下發的《關于在文化體制改革中加強對國有文化資產管理的通知》（財教[2007]213號）文件精神，在2007年底也印發了相應文件。規定，財政部門履行對國有文化資產的監管職責；文化行政主管部門在黨委宣傳部門的指導下，按照部門職責對所屬企事業單位的國有文化資產實施具體管理。黨委宣傳部門負責對文化企事業單位主要領導干部的監督管理、文化體制改革的組織協調和宣傳業務的指導工作，以及重大國有文化資產變動事項的審查把關。

文心：出版集團改制的關鍵是什么？

王兆成：文化體制改革的關鍵是轉企改制，轉企改制的關鍵是人員政策問題，人員政策的關鍵是社保問題，社保的問題就是錢的問題。這個問題的解決，將直接關系到改制的成敗。這里有兩個關鍵問題：一是轉制時如何解決企業養老金與事業養老金的差距較大的問題。按照我國目前的實際，出版集團改制后按照企業標準計發的養老保險金要遠遠低于按原事業單位待遇計發的標準，怎么解決這個差是關鍵。如果轉為企業，職工將來退休后的養老金，大概只有按事業退的一半，要補足這個差額需要很大一部分錢，這部分錢該誰出是一個難題。如果讓改制企業出會讓企業大傷元氣，影響和制約了企業未來的發展。比如山東出版集團是個老單位，局社分開比較早，資格比較老的離退休同志都在集團，離退休干部占了三分之一，加上即將退休的，占了將近二分之一，集團負擔比較重。如果讓集團負擔轉制的成本，壓力是相當大的。但若讓財政出，財政要考慮平衡的問題，比如科技、教育、衛生等領域怎么辦，而且財政能否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錢也是一個問題。二是如何避免改制時的人才流失問題。按現有事業單位改企政策，工作年限滿30年或距國家法定正常退休年齡5年以內且工作年限滿20年的人員，可以自己選擇按事業退休，還是留在企業。這些人中大多數都是出版社的管理和業務骨干，可能會有相當部分選擇按事業提前退休。而出版業是一個特別依賴人力知識資源的智力密集型行業，如此一來改制就可能會造成出版社大批優秀骨干人才的嚴重流失，同時，不符合提前退休條件的人員中，由于轉企后認定為企業身份，在養老待遇方面沒有優勢，許多優秀人才也有可能向系統外流出，這將給改企的出版社帶來巨大損失，對出版業的繁榮發展也將造成十分不利的影響。

所以說，為保證職工隊伍穩定和人才吸引力，增強企業發展的后勁，有必要采取措施保障職工養老待遇不低于原有水平。改革肯定是要付出成本的，我們的目標是用最小的成本贏得最大的利益。

文心：解決人員身份問題的關鍵是什么？

王兆成：關鍵是政策配套的問題。如果能找到一種辦法，既不用多花錢，又能解決問題，那最好。重慶和河南的做法值得借鑒，所有人員在職時按企業待遇，退休后按事業待遇，這樣，馬上退休的人退休后待遇不變，二三十年再退休的人就無所謂了，隨著產權多元化、投資主體多元化，事業身份將來會顯得無足輕重。而且隨著一系列新政策的出臺，過不了幾年按企業退休和按事業退休的待遇將會逐漸趨同。

三、轉制的核心是建立適應新體制的新機制

文心：出版集團由事業轉為企業在體制上實現了重大變化，確立了市場主體，但有的在機制上并沒有太大的差別，對解放出版生產力沒有明顯的促進作用。您覺得集團轉企后該如何進一步深化改革。

王兆成：我所理解的出版集團改制可分為三大步，第一步是事業轉制為企業；第二步股份制改造，將集團內出版、發行和物資供應的優質資產予以整合，引進戰略投資者，組建股份公司，作為山東出版集團有限公司的絕對控股子公司；第三步是上市融資。我們打算把第一步與第二步同步考慮，三步并作兩步走。

目前先對早已是企業的新華書店集團公司進行股份制改造，這樣做的好處是放開市場，拉動上游。我們計劃對書店的連鎖、物流等優質資產進行多元投資的股份制改造，吸引戰略投資者，組建股份公司。待條件成熟時，再參與出版集團股份有限公司的整體包裝上市。我們優先考慮吸收業內大的出版集團的資本，這有利于加強書店與出版集團的資本聯系，實現雙贏。我們山東有市場，有網絡，有遍布全省各地的3000多個網點，有一定的吸引力。我們也希望報業、廣電、網絡等其他媒體的資本進來，形成跨媒體的傳媒集團，這里不存在誰吃掉誰的問題，而是一種合作共贏。我們現在正在做這個工作，爭取早日完成對山東新華書店集團的股份制改造。我們想通過資本合作把國內的好書吸引到山東來，通過下游拉動上游，通過市場拉動產業。山東省新華書店20多年前就轉為企業了，不存在社保問題和人員身份轉換問題。省新華書店早在2001年就圍繞股份制改造和連鎖經營開展了一系列前期籌備工作。股份制改造的關鍵是股權設置。股權設置合理才能推動生產力發展。股份制改造的目的是為了發展，為了新的項目，新的產業，新的領域，如果還是原來的業務量那就沒意義了。老實說目前發行集團真正缺的不是資金，而是缺全新的機制，我們希望通過這樣的戰略合作轉換一種機制，尋求新的合作空間和發展領域，在原來的攤子上做大。如果原來是在市場封閉狀態下賣書，現在還是照樣，那是不行的。

文心：出版集團轉企改制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您覺得轉企改制的核心是什么？

王兆成：轉企改制的核心就是要通過改制確立新的市場主體，形成一種新的運營機制。原來的機制老化了，要形成一種新的機制。收入能高不能低，人員能進不能出，這種機制已不能適應市場的發展。要通過創新機制來轉換觀念，改變管理方式，形成新的運營模式，這是最根本的。股份制改造對資本整合只是一個方面，更重要的是轉換機制。

目前的出版集團和發行集團日子都能過得去，但是內動力不足，還沒有真正體驗到機制的僵化和老化帶來的沖擊。我覺得改革很重要的方面是改機制，當然體制與機制是密切相關的，體制改革是基礎，轉換機制是保證。必須在新的體制框架下建立良好的運行機制，只有新體制，沒有新的機制也不行。

文心：您在前面說過轉制可能導致一部分人才流失，出版集團如何才能留住和吸引優秀的人才？

王兆成：要想留住和吸引人才，一方面在改制時制定妥善的人員安置方案，保證現有人才不流失；另一方面，改制后還要靠建立良好的用人機制留住和吸引人才。應當允許人才流動，哪個地方機制好、條件好，人才就去了，反之則會離開。人才流動有各種各樣的原因，有個人生活方面的原因、地域方面的原因等，但最關鍵的是機制方面的原因。機制老化會導致不該走的走了，該走的走不了，該進的進不來。只要體制機制創新了，建立起好的機制，才能吸引更多的人才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