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2008年5月8日的新加坡《聯合早報》報道,在新加坡擁有83年歷史(成立于1925年)的上海書局,面臨極大的經營困境,很可能無法繼續。
據報道,2000年上海書局與中國圖書進出口(集團)總公司成立合資公司,變成中圖(新加坡)上海書局,然而,由于雙方股東意見分歧,加上虧損和債務問題,導致經營出現狀況。
雙方合資后,中方隨即派出人員接管業務,由馬吉林任總經理。此時,中方出資30萬美金,買下合資公司35%的股權,剩余股權,由上海書局的陳氏家族掌握。不久之后,雙方似乎在由中方再出資30萬美金,將股權占有率提高到60%的事情上,產生分歧。
不過,綜觀各家說法,筆者認為,新加坡上海書局的合作失敗,主要原因在于中方資本介入后,經營失利,無法有效維持公司業務運作,甚至造成虧損,才使雙方停止合作(或說陳氏家族不愿再售出第二波股權)。
中資介入新加坡上海書局的經營失利,主要在于錯判新加坡華文圖書市場形勢,因而造成營運績效不理想,加上資金不足,無法長期抗戰直至轉虧為盈。
第一,新加坡雖有75%的華人(約270萬),且自1979年以來,重新重視華語教育,然而,新加坡的華語教育,多方考慮現實需求,站在務實的立場,采“識繁寫簡”策略,也就是說,文字閱讀方面,以通曉繁體字為主,手寫方面,要能懂簡體書寫。之所以有此策略,主要是考慮,內地雖然在崛起,但也還不能斷了與香港、臺灣間的往來,而港臺3000萬華人是僅剩的繁體字使用者。學繁體字再學簡體字相對容易,在務實考慮下,新加坡的華文閱讀,一定程度的保留了“繁體”。
此外,新加坡的華文出版市場較小(年約出版華文書籍一百種,總產值約500萬~600萬美金),長年接受來自內地、香港及臺灣三地的書籍。只是,來自內地的簡體字書籍曾經禁止輸入新加坡,在此期間,港臺繁體字出版獨占新加坡華文閱讀市場,其所培育出來的華文閱讀人口,應該是習慣繁體勝過簡體。
更重要的是,新加坡的華文閱讀主要集中在生活、休閑、大眾文學等類型的出版品,偏巧這類出版品目前又以臺灣的質量較佳,因而,繁體出版品在新加坡仍有一定的市場占有率。
第二,就是轉型后的新加坡上海書局的競爭力問題。由于新加坡華文閱讀是繁簡并存,加上一般讀者在閱讀上多為雜食(什么書都讀),也就是說,當一個讀者想要選購圖書時,多半會選擇商品品項最齊全的書店(也就是讀者偏好上大型書城選購圖書)。然而,就新加坡華文閱讀市場來看,品項齊全應指能夠涵蓋繁簡出版品最齊全的書局。而這個選擇,似乎是大眾書局而非上海書局。
此外,新加坡地窄人稠,交通便利,在群聚效應的影響下,書店競爭之激烈,恐怕接近贏者全拿的殘酷。加上華文圖書在新加坡的市場規模并不大(新加坡約有40家華文圖書書店),落居第二名的,很可能就會面臨經營銷售上的困境。
第三,營運成本過高,商品價格太低,毛利過低,不足以支撐書店經營。要知道,新加坡地窄人稠,寸土寸金,國民平均所得甚高(29610美金),書店店租成本與人事成本,遠高于內地。然而,雪上加霜的是,簡體圖書雖然售價便宜,可以增加購買意愿,然而,便宜商品的背后,代表的就是低毛利與低凈利。也就是說,在如此昂貴的人力與店租成本條件下,光是經營簡體圖書的銷售,很可能無法支付書店經營所必須的人事開銷。新加坡上海書局專賣簡體圖書,毛利太低,在周轉可能又不足的情況下,虧損似乎是難以避免的現實。
舉例來說,臺灣的簡體書銷售,約由30家業者經營(有專營也有兼營),總產值預估在3億到5億新臺幣之間。經營者都是深知臺灣閱讀市場,簡體書也非全盤引進,主要鎖定臺灣市場較為薄弱的學術、人文等專業出版品,大眾出版品雖然有,但反而不是主體(一般臺灣讀者,仍習慣閱讀繁體書)。
此外,簡體書店在臺灣,極少開設在鬧區大街之上(除非像聯經、誠品等兼營),多半開設在大專院校附近,或者僅為特定人所知的小巷弄(甚至大廈內的高樓層或地下室),聘雇人員也較少,以降低營運成本。簡體書近兩年來書價雖然不斷攀升,但還是相對便宜,毛利有限,加上難有高周轉的超級暢銷書出現(主要銷售型態,是靠多品種地挑書,供應核心消費者的需求,相信新加坡簡體華文圖書市場也很難有大量的超級暢銷書,但超級暢銷書卻是書店通路相當重要的獲利來源),是門小本生意,稍有不慎,就很可能蝕了本錢。
內地崛起,自然想將文化產品往世界推,但是向歐美日等出版先進國推銷版權之路還很遙遠,而向東亞華文閱讀圈推銷簡體書雖然相對容易,但也應小心謹慎,必須積極了解當地的閱讀風土民情,消費能力與消費類型,經營成本與效益間的關系,最好能與當地熟知市場狀況者攜手合作,僅想靠資金優勢介入一個新市場(好似當年Page one進軍臺灣),卻忽略當地市場的特殊性的話,很可能賠了夫人又折兵,不可不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