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順西站或羊頭洼港
那天是個特殊節日,
情人們全都抱成了團,
讓北方冰凍的天驟然升溫。
我當時形單影只,僅摟住了空氣,
卻依然感覺很熱。
我在旅順西站的火車頭上,
編組五十輛貨車,
那里裝著興安嶺的落葉松,
和松嫩平原的大豆高粱。
前面就是羊頭洼港,
它們要坐上排水量很大的滾裝船,
航行在盈盈滿滿的渤海,
奔向煙臺的四突堤。
我駕駛的這臺火車頭,
此刻跟我一樣異常興奮,
我們喘著勻稱的粗氣,
在鐵路棧橋上嗡嗡唱。
我們還一同看見,
滾裝船里有一塊能漂洋過海的鐵,
這塊鐵很大,又很輕,
大到能托起一列重載火車,
輕到能游在渤海上,
一百海里的航程一日還。
船上的表弟
表弟曾經還有個身份,
是車輛段的檢車工。
這個在陸地的鐵道線,
習慣把腰彎下來干活的人,
現在拎著錘子,在渤海之上,
已走了五百多天。
锃亮的火車輪對,
和頭頂上的全鋼車體,
在“中鐵渤海一號”渡船上,
讓他忘了攪動在水下的巨大漿葉;
在屬于他的火車甲板上,
讓他意識到洶涌的海水,
哪里能敵得過這塊渤海鐵。
表弟渾身上下依然充滿鐵味,
他努力稀釋著咸澀的渤海味道。
渡船里應有盡有,
西餐廳刀叉上的美食飄香,
影院里環繞的立體聲輕敲耳鼓。
他可以這樣無端想象,
并把它們擺放在最底層的火車甲板上,
在一個人寂寞的時候,
傾情享受。
渤海動力
現在的渤海鐵,
早已成為一種傳奇,
鐵龍堪比蛟龍,它在渤海里恣意暢游,
這比語言更直接入戲。
我愿意在這首詩里,
讓渤海鐵能帶來足夠情調,
清爽心境,和純粹童話。
最好是還能帶來一段浪漫,它綿長
顏色是傳統的中國大紅,
它纏住渤海鐵上的美好男女,
經過渤海動力,
被羊頭洼和四突堤,
這兩個聽起來多么怪怪的港口,
牢牢記住。
此刻,她襲一身海藍色制服,
就站在船上,眉眼和腰身,
正左右我的心。讓我想起青梅竹馬,
這些曾做過的簡單游戲,
還想起鉛筆橡皮,和加減乘除。
我把火車開進了滾裝船的火車甲板,
接下來,她就開始在渤海鐵上,
快樂無疆地走啊走。
弓弦上的速度之箭
看上去有一種動漫的效果,
碧海藍天之下,海鳥倚住桅桿。
渤海灣的弧線,像一張安靜的弓背,
弓弦被渤海鐵抻得筆直,
一頭被哈大鐵路線系上,
另一頭被藍煙鐵路線系上。
這才是一張完整的弓。
以速度當箭,北中國連接南中國,
一箭之地,那么遙遠,
卻又是那么近。
我常常不能自己,
我把橘紅色的火車頭,
開進白色的大船,惹得海浪驚呼。
此刻的鋼軌也出現動漫效果,
出現渤海鐵,背景的潮汐音樂,
和她頭上的那頂船形帽,
這一切,招貼畫般顏色絢爛。
我要告訴她:我們的新房,
就選在港口與車站的左手邊,
你能看見我的火車頭,
我能看見你的大船;
我還要告訴她:動漫不足以撫我心,
你要快去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