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主席派人來看（亻厓）班”

57年前的夏秋之際，新中國還不滿兩周歲，國家正百廢待興，又遭逢抗美援朝，中央人民政府仍于此時組織了南方老革命根據(jù)地訪問團和北方老革命根據(jù)地訪問團，分赴各地訪問老革命根據(jù)地人民。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中央訪問團的身影早已從人們的視界中淡出。然而，他們在紅都瑞金的活動與影響，卻通過接續(xù)不斷的革命傳統(tǒng)教育，長久地銘刻在瑞金人民的心中，成為一種集體記憶。

歡迎中央訪問團

中央人民政府南方老革命根據(jù)地訪問團團長，由時任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務(wù)院政務(wù)委員兼內(nèi)務(wù)部長的謝覺哉擔任。蘇區(qū)時期，謝覺哉是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秘書長兼中央政府內(nèi)務(wù)部長。由謝覺哉擔任團長，這可不是事有湊巧，而是精心安排。訪問團下設(shè)9個分團，分別對第二次國內(nèi)革命戰(zhàn)爭時期的中央革命根據(jù)地、閩浙贛、湘鄂西、湘鄂贛、湘贛、鄂豫皖、瓊崖、粵東、川陜邊等革命根據(jù)地進行訪問。

瑞金是中央革命根據(jù)地的中心，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所在地。自然成為中央訪問團的重點訪問地。瑞金黨政部門和社會各界為迎接中央訪問團的到來。做了必要的準備，舉其要者有：興建了位于城東人民廣場北側(cè)的革命烈士紀念塔，修茸了人民廣場主席臺，完成了全縣革命烈、軍屬和革命殘廢軍人登記及發(fā)牌發(fā)證工作等。

1951年8月20日，中央人民政府南方老革命根據(jù)地訪問團總團在團長謝覺哉率領(lǐng)下，來到瑞金。這一天。天清氣朗。陽光燦爛，瑞金人民以最隆重的禮儀迎接中央訪問團的到來。在離城三十里外的路邊大樹上、石頭上，貼滿了五顏六色的標語，上面寫著“歡迎中央訪問團!”“中國共產(chǎn)黨萬歲!”“毛主席萬歲!”等文字。民兵們?nèi)齻€一組、五人一隊，打著紅旗，拿著紅纓槍，站在路旁翠綠的山崗上，向訪問團的同志敬舉手禮。人們奔走相告：“毛主席派人來看(亻厓)班(瑞金客家話，意為“我們”)哩!”訪問團步行入城時，夾道歡迎的人群爆發(fā)出一陣陣歡呼聲、鼓掌聲，緊接著鞭炮齊鳴，鑼鼓喧天。待到回過神來，人們才覺得淚眼模糊，嗓音也有點嘶啞。

目睹此情此景，訪問團的同志深為感動，個個眼含熱淚，頻頻揮手，向群眾回禮。其實，就在到達瑞金之前，一股親切、激越的感情就激蕩在他們心中。“這種感情是幸福的，有如兒子回到母親的懷抱一樣，從內(nèi)心感到溫暖和體貼。這種感情是實際的，因為在這里我們將要了解許多事物和革命道理。”——隨團訪問的一位名叫陳牧的作家，在他于一年后出版的《南方老根據(jù)地訪問記》一書中，生動地描述了當時他們共有的心情。

8月25日，瑞金各界歡迎中央訪問團大會在人民廣場(又稱人民會場)隆重舉行。會前，中央訪問團在革命烈士塔前肅立默哀，表達對烈士的悼念與崇敬。會上，中央訪問團的領(lǐng)導同志代表毛主席和中央人民政府，向為中國革命作出巨大貢獻的瑞金人民，致以崇高的敬意，表示親切的慰問，并將一面繡有毛主席題詞“發(fā)揚革命傳統(tǒng)，爭取更大光榮”的錦旗，贈給瑞金人民。是時，數(shù)萬群眾報以暴風雨般經(jīng)久不息的掌聲，還有一陣陣的口號聲。時年80歲的革命烈士家屬鐘老太太，拉著她的小孫子。走上了主席臺。她激動地說：“昨天毛主席派人到我家來慰問，我高興得一夜沒有睡著覺。今天要在這里講講高興話……”然而，她太激動了，竟然只會笑，卻講不出話來。憋了好一會兒，最后才高呼“毛主席萬歲!”“老蘇區(qū)人民光榮!”的口號結(jié)束了她的講話。

瑞金的代表在歡迎大會上講話，除了對黨中央、毛主席、中央人民政府的關(guān)懷表示衷心感謝外，還宣讀了全縣人民寫給毛主席的信。信中表示要牢記毛主席的叮囑：發(fā)揚革命傳統(tǒng)，爭取更大光榮；要在抗美援朝和鎮(zhèn)壓反革命的愛國運動中起積極作用，更努力地開展抗旱除草工作，保證完成增產(chǎn)捐獻任務(wù)，以此來感謝黨和毛主席的關(guān)懷。

把毛主席的關(guān)懷送到家

中央訪問團到達瑞金后，不辭辛苦走村串戶，代表毛主席和中央人民政府，對革命烈士家屬、革命軍人家屬、革命殘廢軍人以及長期堅持、支持革命斗爭的人民群眾進行親切慰問；向他們贈送了毛主席像、題詞和紀念章、慰問信，以及別的禮品。禮品并不貴重，但在瑞金人民眼中卻特別珍貴。看著毛主席像，就像見到毛主席本人，好親好親。

是啊，自從1929年2月毛澤東領(lǐng)著紅軍來到瑞金以后，瑞金人民跟著共產(chǎn)黨打土豪、分田地、鬧擴紅、忙支前、勤耕種、爭時光，日子一天比一天紅火，笑容一個比一個燦爛，大家就把他記住了。有的老人、婦女記不得他叫毛澤東，但記得他是毛主席。許多人不知道毛主席，還有朱德、周恩來等領(lǐng)袖人物做的革命大事。但熟知他們愛群眾、愛勞動、艱苦樸素、平等待人的各種故事。

瑞金人民長久記得毛主席，還因為大家相信他、信賴他。1934年10月初，紅軍撤離瑞金長征前夕。毛主席對沙洲壩群眾說：“老表哥，好好生產(chǎn)，堅持斗爭，我們一定要回來的!”毛主席走后，沙洲壩人就把他用過的東西如茶盅、瓷鴿、花瓶、文件箱，用稻草包扎好埋在地下，準備毛主席回來再用。那口由毛主席領(lǐng)著大家開挖的水井，也成了沙洲壩人的重點保護對象。使地主還鄉(xiāng)團的毀井企圖始終無法得逞。

瑞金還流傳著一個動人的傳說，說的是紅軍長征前夜，毛主席召集紅軍指戰(zhàn)員和地方革命干部開會，告訴大家：“現(xiàn)在我們離開中央蘇區(qū)，不是革命失敗了，而是我們要把革命的種子撒到全國去。我們是一定要打回來的!”有人問紅軍幾時回來，毛主席說：“三五年吧，我們就回來。”從此，瑞金人民不管再苦、再難、再危險，都以“毛主席、紅軍一定會回來，好日子一定要再來”的話相互勉勵，堅持斗爭。終于在十五年、三個五年后，迎來了當年的紅軍——中國人民解放軍，迎來了第二次解放。因此，瑞金人總說毛主席說話算數(shù)、真靈。

許多老表把剛剛拿到手的毛主席像貼到堂屋正面墻上，兩旁配上一副大紅對聯(lián)“翻身不忘共產(chǎn)黨。幸福全靠毛主席”，表達對黨和毛主席的感激之情。中央訪問團的同志眼見耳聞此情此景，無不為之動容。為革命領(lǐng)袖與人民群眾的骨肉情深，為瑞金人民堅定的革命信念和頑強的斗爭意志而銘感肺腑。

中央訪問團還為老根據(jù)地人民帶來了醫(yī)療隊、電影放映隊、文藝宣傳隊。醫(yī)療隊給群眾免費治病，并進行健康普查和普及衛(wèi)生常識。電影放映隊給群眾免費放映電影，開闊群眾眼界。文藝宣傳隊除送戲送歌舞曲藝上門外。還收集文藝創(chuàng)作素材，給革命遺址和老英雄模范等照相。這些舉措，受到老根據(jù)地人民熱烈歡迎，也創(chuàng)造了當?shù)氐脑S多“第一”。

留在瑞金人民記憶深處的有，中央訪問團醫(yī)療隊不怕臟不怕臭，盡心盡力醫(yī)治瑞金城鄉(xiāng)隨處可見的癩痢頭、打擺子(瘧疾)、黃腫大肚(黃疸)等疾病，并且熱情培訓本地醫(yī)護人員，留下一支不散不走的醫(yī)療隊。電影放映隊讓瑞金人民破天荒看到了電影，不僅看了《鋼鐵戰(zhàn)士》、《翠崗紅旗》等故事片，還看了新聞紀錄片《中國人民的勝利》。文藝宣傳隊在人民廣場的戲臺上演出了宣傳土改、婚姻法的文明戲。拍攝了許多瑞金境內(nèi)的革命舊址照片，召集了多個小型座談會或走訪老干部，收集到許多革命斗爭故事。所有這些活動，都收到了良好的效果，既讓瑞金人民感受到毛主席和中央人民政府的關(guān)懷，又通過中央訪問團讓毛主席和中央人民政府了解到民心民情，以及瑞金急待解決的各種問題，從而為瑞金生產(chǎn)的恢復、人民生活的改善，提供了切合實際的思路。

革命的圣地英雄的人民

在中央訪問團成員的眼中，瑞金是一個美麗的山城。“明亮的、彎曲的綿江，環(huán)繞在她的周圍。巍峨的紅軍紀念塔(按，應(yīng)為龍珠塔)聳立在她身后的高山之巔。西(按，應(yīng)為‘南’)面的筆架山和綿亙在她周圍的群山，都襯托得使她更加雄偉和莊嚴。”(《南方老根據(jù)地訪問記》)當然，使瑞金顯得雄偉、莊嚴、神圣的，還數(shù)那些記錄著中國革命成長歷程的革命舊址和遺跡，以及驚天地泣鬼神的英雄故事和傳說。

中央訪問團在葉坪——中央工農(nóng)民主政府最初的所在地，參觀訪問了中華蘇維埃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會址兼中央政府辦公廳舊址、國家銀行舊址和列寧亭、公略亭、博生堡等遺跡。在沙洲壩，中央訪問團參觀訪問了中央政府舊址、二蘇大會址、毛主席故居、紅井，以及中央政府的土地部、工農(nóng)檢察部、財政部舊址等。每看一處，都激起了像謝覺哉這樣的親歷者的親切回憶和濃烈感慨，也引發(fā)了眾多第一次到瑞金的訪問者的驚嘆與深思。大家議論得最多的是這么兩句話，一句是：“中國革命的勝利來得實在不容易!”一句是：“老根據(jù)地的人民實在是太好了、太偉大了!”

是啊，不說別的，不說當年瑞金人民怎樣傾其所有支援革命戰(zhàn)爭，光是紅軍撤離瑞金后。瑞金人民遭受了怎樣的摧殘迫害，又怎樣冒死保護紅軍留下的一石一木、寸紗寸布，就足以深刻理解上述兩句話的含義。

《南方老根據(jù)地訪問記》有這樣一段報道：第二次國內(nèi)革命戰(zhàn)爭時期，瑞金全縣總?cè)丝跒?3萬，但據(jù)現(xiàn)在統(tǒng)計，只有222355人。少了的人到哪里去了呢?據(jù)調(diào)查，這些人口除了近三分之一的人隨紅軍長征之外，其余的大都犧牲在國民黨反動派的屠刀之下，或被迫流亡他鄉(xiāng)。在瑞金河背街南門崗謝家祠，一次就槍斃了500多人。武陽圍這個地方，因為農(nóng)民運動開展最早、游擊戰(zhàn)爭堅持最久，先后被屠殺的竟達700余人。

但是。瑞金人民沒有被嚇倒、被征服，他們堅信紅軍會回來，反動派的日子長不了。中央訪問團在沙洲壩了解到，這里有個叫黃秀英的婦女，原本是個童養(yǎng)媳。蘇區(qū)時，她參加了革命，在鄉(xiāng)蘇政府擔負婦女工作。紅軍走后，她把毛主席故居的東西隱蔽后，就到南面山打游擊去了。后來，她因掩護戰(zhàn)友轉(zhuǎn)移被敵人捕獲，敵人勸她“悔過自新”。她義正辭嚴地回答：“這天下紅的是我們，白的是你們，紅是一定紅的，白的絕不久長!”為此，她受盡了敵人的種種酷刑，十個手指被刺上20枚針，兩個乳房也被刺了十根針，背上燒蚊香，胳膊上插了豬鬃灑上煤油用火燒，最后還過了電。但她寧死不屈，直到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國共合作，她才重獲自由。解放后，她很快又參加了革命工作，在鄉(xiāng)里做生產(chǎn)委員。大家都由衷地稱她為“女英雄”，推選她到北京參加國慶觀禮。

中央訪問團在武陽也聽到一個令人感動的故事。這里有個農(nóng)民叫劉禮祥，他的父親是蘇區(qū)時的擴紅模范。曾經(jīng)得到蘇維埃政府頒發(fā)的“擴紅模范”紅旗。紅軍長征后，國民黨反動派要他交出這面紅旗，但他相信“紅軍一定要回來”，死也不肯交出。最后，他被敵人施以“打地雷公”、“灌辣椒水”、“坐飛機”等酷刑致死。臨終前，他把紅旗交給他的兒子，囑咐道：“這面旗是毛主席給我的，毛主席和紅軍一定要回來。等他們回來了，你把紅旗給毛主席，說我為革命犧牲了。”從此，劉禮祥精心保藏這面紅旗，直到解放后將它交給政府文物部門收藏，完成了父子兩代人的心愿。

這樣的故事真是多如牛毛。透過它們，人們能看到、感悟到什么呢?還是讓我們聽聽一首歌吧。

瑞金游擊隊隊歌唱道：“白塔巍峨矗立，綿江長流向東；紅色兒女前仆后繼，任憑血雨腥風。紅色人民永遠懷念毛澤東!”中央訪問團的同志聽了說：“這就是瑞金人民的斗爭意志，這就是瑞金人民堅定的勝利信念。任憑什么力量，也動搖不了這個像鋼鐵一樣的意志和信念。”

1951年8月底，中央訪問團在瑞金逗留十來天，完成了毛主席和中央人民政府托付的任務(wù)后，依依不舍地告別瑞金，踏上了去井岡山訪問的旅途。

責任編輯 張榮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