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濟學家眼里,重慶很“大”,也很“小”。“大”是指重慶面積大、人口多、管轄區縣多;“小”是指重慶的行政成本在全國31個省區市中最低。重慶的在職財政供養人數與總人數之比為1:55,按全國1:40平均水平計算,重慶每年可少支出人頭經費約100億元。
■ 計劃單列的機遇
1978年,重慶改革起步。當時,重慶地域包括市中區、江北、沙坪壩、九龍坡、南岸、大渡口、北碚、南桐、雙橋區及巴縣、綦江、長壽和江北縣,“9區4縣”,這就是大家說的“老重慶”。
就在市民渾然不知的情況下,一場改變重慶面貌的春風已悄然吹進重慶。
1980年7月,鄧小平從朝天門登船考察三峽前,對送行的市領導說:“這是我第三次在朝天門坐船了,幾十年來,這里的面貌沒啥大變化喲!”
委婉的批評讓當時的市領導感到了壓力。在這種背景下,1983年1月10日,重慶市正式提交《關于在重慶進行經濟體制綜合改革試點的報告》。
1983年春節前,中央批準了“重慶方案”,決定撤銷永川地區,并入重慶。在老重慶基礎上,增加永川、江津、璧山、大足、銅梁、合川、榮昌、潼南8縣,區域擴展為“9區12縣”。
同月,重慶“計劃單列”。從此,重慶按中央賦予的省級經濟管理權限,翻開改革開放新的一頁。
■ 一個特殊的直轄市
世紀之交,歷史機遇又一次光臨重慶。
1997年3月14日,八屆全國人大五次會議批準重慶設立直轄市,原萬縣市、涪陵市和黔江地區并入重慶。6月18日,直轄市掛牌,全市區域擴展到8.2平方公里,人口3000萬,國內生產總值1350億元。
直轄那天,有人用“忐忑不安—激動不已—清醒面對—冷靜思索”來形容重慶人的心態。
這是怎樣的一個直轄市?面積是京津滬面積總和的2.4倍,人口是京津滬所轄區縣總數的75%,還有5個少數民族自治縣。其幅員面積、人口數量和農村人口比例都堪稱世界之最。
“直轄市的建制、省區的規模,這就是重慶特殊的市情,這使得重慶的行政管理既無法照搬其他省份的體制,也不可能套用京津滬的現成模式,唯一的辦法就是建立起適應自身發展的模式。”市法制辦主任李殿勛說。
■ “瘦身消腫”
剛直轄時,重慶的管理層次為“省—地(市)—區縣—區公所(區公委)—鄉鎮”5級。管理層次多,行政運行、資金周轉的滯后效應讓基層怨聲載道。
改革的思路首先瞄準“消腫”。
1997年,撤銷萬縣市、涪陵市、黔江地區及原萬縣和涪陵市的5個市轄區,設立萬州移民開發區、黔江開發區,分別代管部分有移民任務的區縣和少數民族自治縣。重慶巧妙地用“代管”實現了“平穩過渡”。
2000年,撤銷了萬州移民開發區、黔江開發區,從“代管”實現了對40個區縣的“直管”。
隨后,重慶又推行單項改革。2001年撤銷12個區縣存在50多年之久的107個區公所。2005年撤銷了萬州區下轄的3個開發區。2006年江津、合川、永川、南川撤市設區。
經過3次行政體制“瘦身”,重慶行政管理層次由原來的5級減少為“市—區縣—鄉鎮”3級。
離重慶主城最遠的城口縣委書記米紹林說,最明顯的效應就是行政效率大大提高,中央和市里的決策能夠很快“一竿子插到底”,同時,上級的政策、資金直接落實到區縣、鄉鎮,避免了“雁過拔毛”。
在理順行政架構的同時,重慶把機構、人員的削減作為政府瘦身的重點。
為走出“精簡—膨脹—再精簡—再膨脹”的“怪圈”,市長王鴻舉提出:先確定市場需要政府干什么,然后確定政府該干什么,從而確定政府的規模。
這是一次牽一發而動全身的改革。從改變政府的全能角色入手,將涉及民政、建設、國土資源、房管等共1400余項工作分別移交給相應的行業組織或事業單位承擔,黨政機關與240家中介組織、626家行業協會脫鉤。與此同時,實施事業單位改革,全市事業單位總數由直轄初的2.5萬個減少到1.7萬個,人數由50多萬人減少到47萬余人。
由于堅持“適度規模的政府”,重慶在管理人口和管理的行政單元增加一倍、管轄面積增加近兩倍的情況下,全市行政事業編制不但未增加,還余編6.2萬名。
政府瘦身的另一個結果是,每年節約行政經費100億元。
■ 放權“消炎”
政府瘦身運行一段時間后,“并發癥”出現了。
“‘一插到底’的管理模式,使省級直接管理的單位增多,審批權、管理權過于集中,管不過來,也管不好,矛盾越來越突出。”一官員舉例說,風景區修一個手續完備的廁所,需要市里10個部門審批;縣里修座大橋,則要蓋上百個公章……
權力集中的弊病再次引起政府高度重視,一場大刀闊斧的放權運動由此拉開序幕。
改革伊始,重慶就按計劃每年清理、廢止一批行政審批項目,累計取消和調整行政審批項目500余項,并規定今后行政審批項目總量在此基礎上實行動態性的“只減不增”。與此同時,鑒于行政審批項目70%集中在建設領域,2006年,重慶率先在全國實行建設領域并聯審批制度,建立起“統一受理、分頭審批、限時完成、集中回復”的審批機制。“這一機制使審批時間縮短一半以上,審批關口精簡了五分之四,企業負擔減少一半以上。”一位建筑商如是說。
2006年,重慶對區縣實施擴權改革試點,截至目前,各區縣所獲得的擴權項目已由2006年的89項擴大到169項。
■ 管理創新
管理權下放,使縣一級有了更多發展本地經濟的靈活性,但也不得不面對因此而帶來的一系列新問題。比如,如何保證縣級依法正確行使權力?如何建立起有效的權力約束機制?
2005年,從彭水苗族土家族自治縣桑柘鎮到縣城的彭桑公路,因為運煤車超載,致使道路嚴重損壞,造成的出行難和運輸難引起群眾上訪不斷。
當年6月,該縣交通局局長秦盛成被問責停職。就在此后短短3個月,彭水縣交通局全面加大公路整治和“治超”力度,使彭桑公路得以恢復,直到群眾滿意,秦盛成才恢復職務。
“推行行政首長問責制為解決問題帶來了希望!”這是彭水桑柘鎮群眾的切身體會。而這正是源于2004年7月市政府實施的《重慶市政府部門行政首長問責暫行辦法》。問責制,開啟了人民群眾監督行政機關特別是行政首長的新渠道。4年來,重慶先后有98名干部被問責。
10年間,重慶先后推出信息公開制度、決策聽證制、文件審查制、執法聯動改革、鄉鎮轉型改革等“八大政府管理創新”。
“臉難看、口難開、事難辦”——曾經是老百姓形容一些政府部門工作作風的口頭禪。
“有困難,找政府!”——如今,這是老百姓遇到困難后經常說的一句話。
從政府“瘦身”到放權再到創新政府管理,10年間,重慶——一個“低成本”法治政府形象樹立起來,正向著全新的服務型政府快步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