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黃昏時分,寧靜,鳥兒低語,幾有微風。夕陽燦爛,西窗下,一縷陽光的影子,從簾幔的縫隙中向內窺視,有一種頑皮的意蘊。靜寂中,心翻越無數歲月光陰。大學畢業后,從江南來到北京一所大學里任職,住在學校年輕教師單身宿舍西南角的一間小屋里,正對著學校大操場。每日可見夕陽晚照,斜斜拂過窗前書案。青蔥的歲月,單純的心,散漫看待人生。當時手中永遠羞澀,香水于自己而言,只是一個詞匯而已,未曾想過擁有。
一日,朋友突然送我一瓶法國香水:簡單大方的瓶身設計,金黃色蜜般的液體。這款法國香水成為自己最早的心愛之物,會時常佩帶。可惜一次出去吃午飯,忘了鎖門,雅賊入室,從書櫥里翻出香水帶走。心中懊喪良久。如今早已忘卻香水之品名,只永遠記得打開瓶蓋時所嗅得的那種誘人芬芳:獨特堅強,兼具感性瀟灑之美。此味香芬,仿佛時時縈繞彌漫于鼻端之間,深深浸淫于記憶之中。
梔子花青
七月初的巴黎,陽光溫柔明媚,空氣中彌漫著甜美柔和的氣息。從寬闊的圣奧諾爾路,拐入狹窄的康邦街。一個多世紀前,《淑女本色》的作者Henry James曾住在小街29號的三層公寓里,孜孜努力地寫著《美國人》一書。即便認真刻苦一如James,也幾乎不能抵御巴黎迷人的蠱惑,會經常坐在窗臺上俯瞰瀟灑馳騁而過的騎兵隊伍,聆聽隔壁鄰家傳來的誘人心魄的樂聲。
而今的康邦老街,已赫然成為眾多世界頂尖奢侈品牌的聚集地。與James居所相隔僅兩個門洞的康邦街31號,便屬當今最偉大時尚王國之一的Chanel專賣店。一溜灰白色的外墻,半圓弧形的門洞上是美麗古典的白色浮雕,下配沉沉黑色玻璃大門,內斂優雅。樓上細窄的法式長窗里,白色紗簾低垂,收起的遮陽棚上端簡單印著黑色雙C品牌標志。轉到建筑側面,穿過甬道,進入靜寂的內庭。據言當年這里是喜好熱鬧的品牌創始人可可·香奈爾(Coco Chanel)白日居住辦公以及待客的場所;夜晚時分,她會穿過康邦街,從后門去往麗茲酒店大套房里休息。如今,擺放著大盆日本秀竹的庭院內,悄無人聲。奶白色外墻,古老的風燈,一蓬蓬青綠色的植物從二樓與三樓黑漆鐵藝欄桿圍護里零落垂下。黑色玻璃大門前,對稱擺放著一對黑盆干枝枯瘦盆景,清美恬靜。
高闊軒敞的店堂內,基本也是Chanel經典的黑白對稱布置,大氣凝練,含蓄矜貴。盛譽在外的Chanel No.5香水,粉香濃郁,成熟性感,沖擊性實在強烈。那位凝立在旁的中年女子看了我一眼,從柜臺里拿出另一款香水COCO MADEMOISELLE,嗅入鼻端,爽冽迷人一如清晨朝露盈盈的玫瑰,恰似那款時時尋覓卻久違多年的香芬,心中有一絲激動與慨然。
今年春天,家中后院紫砂盆里梔子花青綠的枝葉間,竟然冒出一朵潔白嬌軟的白花,淡淡窩心的甜蜜芬芳,喚起江南春天濕潤青碧的幽幽氣息。幾日后,花色變黃,香味雖依雋永,花朵終漸漸謝去。心中升起深切的渴望,希望能留住一絲梔子花的芬芳。特別上網尋找,知悉Chanel有一款梔子花香水。
位于北京王府半島酒店大堂內的Chanel專賣店,宛如舞臺上特別搭建的白色小屋,略微的黑色作底,美麗寧靜。店堂縱深大且寬,服務輕柔細致。直接去到香水柜臺,點名索要GARD e NIA。這款于2007年全球限量發行的梔子花淡香水,花香清新雅致,令人傾心,欣欣然將之留在身邊作一份念想。
香水新天地
“我想給予女性一種全新創作出的人工香水……宛如一款有著獨特設計制作風格的裙衫。我不想有任何天然玫瑰與空谷幽蘭之香涉入其間,這款香水將是交響樂般的合成組合,”香奈爾小姐如此宣稱。大膽反叛的香奈爾蔑視承續幾千年的傳統花香模式,“多恐怖呵,典型的男性主義,想把女人變成活生生、會走動的大花盆。”1921年,在香奈爾的創意堅持下,人類香水歷史上第一次在人工香精乙醛氣味基礎上配制而成的香水Chanel No.5誕生,此款香水配方中包含著85種不同成分。這一劃時代的創舉,徹底擺脫人類勉力從花香麝香中提取天然香精的傳統自然模式。
可可·香奈爾于1883年出生在法國著名的白葡萄酒產區梭繆爾,原名Gabrielle Chanel,她的母親在當地一家濟貧院工作。香奈爾六歲時,母親去世。終日在路上奔波的父親,將五個孩子托給親戚照管。于艱難困苦中長大成人的香奈爾,卻出落得格外秀雅美麗。1905年,她離開家鄉,前往巴黎,在一家夜總會里唱歌,并將自己的名字更改為“Coco”。
1909年,在軍官情人的幫助下,香奈爾在當時法國精英階層俱樂部Balsan Home的底層,開啟了一家小小的裝飾帽店,那些精英階層美麗時尚的伴侶們是她的主要客戶群。一年后,俱樂部成員中一位英國工業家Arthur Capel支持香奈爾買下Rue deCambon 31號住宅,并將公寓底層開辟為一家時尚帽店。1914年,香奈爾首次推出女子休閑運動裝,其簡單優雅的設計,完全顛覆當時女性旅行裝繁瑣華麗的累贅風格,深得新潮女性的鐘愛。幾年之間,CHANEL服飾成為巴黎服裝買手的必選之物。
1920年,沙皇尼古拉斯二世的表弟Dimitri Pavlovitch大公,將自己的新情人香奈爾介紹給同樣因逃避俄國大革命而亡命巴黎的俄國調香師Ernest Beaux。在莫斯科時曾被冠以香水魔術師之名的Ernest,承香奈爾之托,為CHANEL品牌設計出十款香水,香奈爾選擇香芬抽象獨特的CHANEL No.5為自己的最愛。Ernest一戰時曾從軍至北歐邊境,北冰洋晚春白夜時分辛辣的冷香在其記憶中留下了不滅的印記,CHANEL No.5的原創靈感便緣自于此。
帶動起一代香水革命的CHANELNo.5的外觀設計宛如四方藥瓶般極簡而優雅,配獨特的六角型瓶蓋,那是香奈爾所居住的Ritz酒店套房窗外盧浮宮的外觀縮影。這款經典香水瓶于1995年獲美國紐約現代美術館典藏。如今,在世界范圍內每30秒,便會賣出一瓶CHANEL No.5。
欣欣蓬勃
從1922年至1930年,CHANEL持續推出CHANEL No.22,以及RueCambon系列香水,其中包括自天然花香提煉而成的Gardenia(梔子花),加上兩款借助人工香精配制合成的Cuir De Russie(俄羅斯皮草)和Bois Des Iies(綠色島嶼)。半個多世紀后,CHANEL新一任調香師Jacques Polge重新演繹這幾款經典古老的香水,在保持香水主調的基礎上,加入些許現代元素,令之更賦獨特神秘的意韻。
1924年,法國著名百貨公司老佛爺的創始人Theophile Bader將香奈爾引薦給法國最成功的香水與護膚品制造商Wertheimer家族,希翼可以借彼,之力幫助推廣CHANEL出品的香水。Wertheimer家族新一代傳人Pierre Wertheimer深深愛慕香奈爾出眾的才華與璨然美麗,慨然許諾設立PARFUMS CHANEL,作為CHANEL香水品牌背后強有力的市場推手。Wertheimer家族持公司70%股份,Bader得20%,余下10%歸香奈爾所有,香奈爾的御用調香師Ernest為公司技術總監。
上世紀三十年代,經由Wertheimer家族的全力推動,冠以CHANEL之名的香水迅速獲得隆譽,其聲名波及整個歐美甚至亞洲地區。此時的香奈爾已遠遠不能滿足原本10%的經濟利益,曾作多次嘗試,卻仍不能改變原本契約條款。二戰期間,香奈爾試圖借助新任情人德國軍官Hans Gunther yon Dincklage的權勢,全權控制PARFUMS CHANEL。當時Wertheimer家族雖早已逃離巴黎,前往美洲,但依然安排一名雅利安人全權負責公司業務,香奈爾的多番努力終成惘然。法國解放后,曾經介入秘密和平使命的香奈爾得丘吉爾搭救,從監獄獲釋,直接逃往瑞典。身在異地的香奈爾迅速以“Mademoiselle Chand”之名推出新一款香水。此時已經回到巴黎的Pierre Wertheimer雖需力保家族利益,但不愿與香奈爾直接對薄公堂,最后決定除支付月度花銷外,另撥給香奈爾40萬美元,提高其2個點的利益分成,香奈爾則允諾不再以CHANEL之名出品香水。
1954年,71歲的香奈爾重返巴黎。Pierre Wertheimer同意支助香奈爾重起爐灶,Wertheimer家族則獲得70%以CHANEL之名推出的所有產品利潤,包括香水、服飾、鞋帽等。此次投資,Wertheimer家族依然大贏,并于上世紀50年代買下Bader手中的20%CHANEL股份。1957年,CHANEL第一款男士香水上市。同年,香奈爾在美國達拉斯獲得有時尚界奧斯卡之稱的“年度時尚大獎”。1965年,Pierre之子Jacques接手,成為公司董事局主席。6年后,88歲的香奈爾在家中工作時去世,Jacques買下香奈爾留下的股份,CHANEL自此100%歸Wertheimer家族所有。1974年,Jacques25歲的兒子,Main全權掌管公司業務,并將CHANEL品牌推上更新的高度。如今,CHANEL在世界各地有200多個專賣店。
香奈爾身后,CHANEL幾乎每過十年便會推出一款新型香水,每一款均成為時代經典,永不落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