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史鐵生《我的丁一之旅》：我們都是游走的行魂

我終于忍不住想要說到史鐵生了。我以為，在閱讀不少作家的寫實作品的同時，閱讀一下像史鐵生這種慣于思考精神層面的文字，其實也是一種閱讀的必需——人總是腳踩大地，仰望星空，務實與務虛，都有它們存在的必要。

不過，此處我不想說他的那些為大家所熟知的作品，諸如《我與地壇》、《病隙碎筆》、《務虛筆記》等，而是他的長篇小說《我的丁一之旅》。記得評論家針對他的這部著作有過這樣一番言論：“這是一部不同尋常的作品，它里面藏著一個睿智的大腦。我們跟著這個睿智的大腦去尋覓困惑我們人生的問題的答案。史鐵生是一位值得我們敬佩的作家。他把別人在行走上的時間全部花在思索上，因而他的大腦變得更加睿智。”為此，寫作此文我格外慎重和猶疑，因為我面對的是一個在我心里有著極高位置的作家，一個特殊意義的作家。關于他，已經有過太多的言論和評品。這部據說寫作了十年的作品，于一個終日與輪椅相伴、與藥物相伴的作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陳村就說過：“這小說有打擊他們的力量。”陳村這里所指的“他們”，或者就可以看作閱讀過這部小說的所有讀者。

我用很緩慢的速度看完這本書。這樣的小說注定不能一氣呵成地看完。他所寫下的每一個小片段，恐怕都花費作者不知多長時間。我在想象，那些個已經流逝的日子，于一個端坐在書房里的人，它所具備的意義。當我想象時，便是一個讀者在推敲一個作家最初用筆或者用鍵盤讓這些文字顯現甚至是他思緒翻飛的剎那。我有過一些驚異，然而更多的是坦然。有關這部小說中的丁一，有關丁一自身的靈魂，有關敘述丁一的和藏身于丁一身體中的更遠一層的靈魂，有關讓丁一誕生、成長、經歷的那靈魂，那假借的上帝的手和頭腦，它既可以是史鐵生的，也可以說是我們大家的。當一個人在思緒，在自由中想象；當一個人靜坐，自己面對著靈魂……這個話題自然是可以無拘無束的。

從一個人的智性所能抵達的程度，我想一個永遠在無窮無盡中漫游、拷問著的人，他該具有怎樣的力量！他的文字又具有著怎樣的魔力！就如當初千方百計地尋找著他的《務虛筆記》，從此記取“務虛”與“務實”，它們在人的一生中，都具有著同等重要的意義。我想，我畢竟也該記取《我的丁一之旅》，在此文中史鐵生如此明確地告知我一個人的思想所具備的魔力，這種魔力彌補了他其他方面的缺陷。有關于編造的，有關于想象的，有關于對話的，有關于現實的等等，很多很多。一處的閃光，就這樣，讓所有的黑暗都心甘情愿地做了背景。在史鐵生這本書中無窮盡地放大了人與人之間的話題，包括所謂愛情與性的話題。也因此，我們記取這兩個孤獨的愛人，他們拋離世俗的牽絆，曾經在自由的舞臺上有過自由的舞蹈和生命的放逐。而不管這舞蹈過的人，在臺后，他們要面對怎樣的人生。史鐵生是這臺劇目的導演，而我們，則是各懷心事的看客。

在這本書的背后，有這樣的話：“這是一部獨特的、耐人尋味的現代愛情小說。小說家和思想者的史鐵生用潔凈優美、富于詩意和理性的文字描寫愛情，追溯愛情的本原，探尋愛情的真諦和意義。那些靈與肉的糾纏，那些孤獨的感動和溫情的撫慰，那些柔軟的故事和堅硬的哲理，無不給人以情理之中的體驗和意料之外的啟示。”我想，它確實給予過我啟示，關于一種愛情的體驗，一種自由的表達，一種應具的堅持，以及一種關于寫作的開始。

這就夠了。謝謝史鐵生——這個我一直默默尊崇和喜愛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