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羅莎．盧森堡的民主思想及其對加強黨的執政能力建設的啟示

摘要：羅莎·盧森堡的社會主義民主思想具有豐富的內容：深刻闡明了民主與專政的聯系以及民主對社會主義的重要性；論述了民主與集中的關系，提出了對民主集中制的獨特見解；闡明了黨的領袖、群眾、個人之間的關系，強調發揮群眾首創精神的重要性；從制度層面上論述了民主建設的一系列原則和形式。羅森堡的民主思想具有超時代的現實意義，對加強現階段我黨執政能力建設具有重大啟示。

關鍵詞：盧森堡；民主；執政能力

中圖分類號：D09文獻標識碼：Ａ文章編號：１００３－８５４Ｘ（２００8）08－００10－０4

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的杰出活動家和理論家羅莎·盧森堡在生前留下的一系列著作是馬克思主義理論寶庫的重要組成部分。盡管對其理論觀點無論在當時或是現在均有爭議，但其民主思想無疑具有超時代的現實意義。重溫羅莎·盧森堡有關社會主義民主思想對加強我黨執政能力的建設將大有裨益。

一、羅莎·盧森堡社會主義民主思想的主要內容

1. 深刻地闡明了民主與專政的聯系以及民主對社會主義的重要性

經典馬克思主義認為，民主與社會主義密不可分。在盧森堡看來，民主制對于資產階級已經變成多余和障礙，但對于工人階級卻是必要的，不可缺少的。她在《社會改良還是社會革命？》一書中寫道：“首先，民主制是必要的，因為它創立了各種政治形式（自治、選舉權等等），在無產階級改造資本主義社會時可以給它充當跳板和支撐點。其次，民主制是不可缺少的，因為無產階級只有在民主制中，在為民主制而斗爭中，在運用民主權利中，才能意識到自己的階級利益和自己的歷史使命。”①在民主與專政的關系問題上，盧森堡認為無產階級專政就是實行社會主義民主，沒有民主，就沒有專政，就沒有社會主義。在《國民會議》一文中她指出：“今天的問題不在于是民主還是專政。被歷史提上日程的問題是：是資產階級民主還是社會主義民主。因為無產階級專政就是社會主義意義上的民主。”②

十月革命爆發時，盧森堡正在獄中，她在獄中寫的《論俄國革命》，在擁護蘇維埃制度的同時，深刻地預見到如果沒有民主保證，蘇維埃也不可能發揮作用。她說：“隨著政治生活在全國受到壓制，蘇維埃的生活也一定會日益陷于癱瘓。沒有普選，沒有不受限制的出版和集會自由，沒有自由的意見交鋒，任何公共機構的生命就要逐漸滅絕，就成為沒有靈魂的生活，只有官僚仍是其中惟一的活動因素。公共生活逐漸沉寂，幾十個具有無窮無盡的精力和無邊無際的理想主義的黨的領導人指揮著和統治著，在他們中間實際上是十幾個杰出人物在領導，還有一批工人中的精華不時被召集來開會，聆聽領袖的演說并為之鼓掌，一致同意提出來的決議，由此可見，這根本是一種小集團統治——這固然是一種專政，但不是無產階級專政，而是一小撮政治家的專政……這種情況一定會引起公共生活的野蠻化：暗殺，槍決人質等等。”③ 這里，盧森堡實際上是從反面論述了民主對社會主義的重要意義，特別是預見了官僚主義和個人崇拜的巨大危害性。

2. 論述了民主與集中的關系，提出了對民主集中制的獨特見解

眾所周知，在民主與集中的關系問題上，盧森堡曾同列寧發生過激烈的爭論。但是仔細分析，他們的許多觀點并非完全沖突，只是兩人所生活的國度和所處的環境不同，因此看問題的側重有所不同而已。比如列寧所處的俄國是具有極端封建專制色彩的國度，在白色恐怖籠罩整個俄國，工人運動極端分散的情況下，列寧強調了紀律和集中的重要性。盧森堡在不了解情況的條件下批評列寧的民主集中制是搞“極端的集中主義”，“無情的集中主義”，“密謀主義的集中制”，認為“列寧所主張的極端集中主義的全部實質是，它沒有積極的創造精神，而是一種毫無生氣的看守精神”④，會束縛群眾運動的發展。盧森堡的這種批評盡管脫離了當時俄國的具體情況，在很大程度上帶有德國的特點，但是，她關于發揚黨內民主，正確處理民主與集中的關系的主張，卻對已經取得政權的無產階級政黨來說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盧森堡在當時就敏銳地預見到過于集中的黨組織內部存在絕對固有的威脅，她實際上是以巨大的革命遠見性和科學預見性，論述了社會主義社會可能缺乏民主、以黨代政而造成極大的危害和嚴重的后果。

盧森堡還提出了“自我集中制”的概念來解釋民主集中制的原則。她強調：“社會民主黨的集中制不能建立在黨的戰士對中央機關的盲目聽話和機械服從的基礎之上。”在她看來，“社會民主黨的集中制無非是工人階級中有覺悟的和正在進行斗爭的先鋒隊（與它的各個集團和各個成員相對而言）的意志的強制性綜合，這也可以說是無產階級領導階層的‘自我集中制’，是無產階級在自己的黨組織內部的大多數人的統治。”⑤

3. 闡述了黨的領袖、群眾、個人之間的關系，強調發揮群眾首創精神的重要性

馬克思主義認為，人民群眾是歷史創造者，但是馬克思主義從來不否認個人及領袖人物在歷史上的作用。盧森堡在這些重大理論問題上都有過明確的論述，作出了自己的貢獻。盧森堡始終認為，人民群眾是歷史的主人，是推動歷史前進的真正動力。但是她并不否認黨的領導作用，并不否認領袖的領導作用，在她看來，關鍵是要辯證地理解兩者之間的關系。盧森堡曾經講過一段十分精彩的話：“社會民主黨作為唯物主義歷史觀的自覺信徒和精神產物不承認歷史上的英雄崇拜”，“社會民主黨無非是意識到斗爭的歷史后果的現代無產階級的階級斗爭的體現。實際上它的真正的領袖是群眾自己，……因此在社會民主黨，它的領袖越是明確地和自覺地使自己成為有覺悟的進行斗爭的群眾的意志和意向的代言人，成為階級運動客觀規律的體現者，他們就越有力量越有威信。”⑥ 盧森堡在《破滅了的希望》一文中指出，“‘領袖’的惟一作用在于啟發群眾認識他們的歷史任務”，領袖應該“使群眾成為領袖，使自己成為群眾自覺行動的執行人和工具”⑦。在《再論群眾和領袖》一文中，盧森堡又指出，“社會民主主義的紀律決不意味著八十萬有組織的黨員必須服從一個中央機構、一個黨執行委員會的意志和決定，而是相反，黨的所有中央機關要執行八十萬有組織的社會民主黨人的意志。因此，黨內政治生活正常發展的關鍵，即社會民主黨的生死攸關的問題在于，黨員群眾的政治思想和意愿要始終保持生動活潑的狀態，它們能夠日益使黨員群眾發揮主動性。”⑧ 可見，盧森堡認為社會主義不是幾個領袖“欽定”的事業，在她看來沒有無產階級多數的自覺意志和自覺行動就沒有社會主義。

4. 從制度層面上論述了民主建設的一系列原則和形式

盡管盧森堡對組織和制度的看法有一發展過程，早期也曾忽視過組織和制度的作用，同時也沒有對民主制度建設進行系統的論述，但她的許多思想都涉及到社會主義民主制度建設的原則和主張。

關于公開性和民主監督。對盧森堡來說，民主化的意義不僅僅是黨綱的一條條文，而是扎根于群眾自我解放斗爭的社會變革所表現出來的比較深刻的歷史進程。正因為如此，她認為社會主義“必須處處依靠群眾的積極參與，處于群眾的直接影響下，接受全體公眾的監督，從人民群眾日益發達的政治教育中產生出來”⑨。盧森堡擔心在一個實行高度集中制的無產階級政黨內部，由于種種原因會面臨遭受破壞的危險。因此，加強黨內民主監督是必不可少的。“要使社會主義策略不發生僵化，唯一的保證是要能夠在黨內獲得在馬克思主義原則范圍內有力地開展批評的生氣勃勃的力量，并且能夠保證從下面對黨的領導機關實行有效的監督”⑩，“任何從事日常行政事務工作的機構都容易陷入官僚主義和墨守成規。……只有全黨生機勃勃的政治積極性才是對這種弊病的一種真正的補救。”{11} 無產階級專政是“最大限度公開的”階級專政，在社會主義國家機關中“絕對公開的監督是必不可少的。否則……腐化不可避免”{12} 。防止和消除腐化的唯一途徑就是最廣泛的民主和“公開輿論”的監督。

關于批評和自我批評。在盧森堡從事革命的歲月中曾面臨反對黨內修正主義思潮的斗爭。在盧森堡看來，當時德國黨和工會的某些領導人已經官僚化了，因此，盧森堡及時提出了反對黨的領導機構內日益增長的官僚主義問題。盧森堡認為糾正黨內官僚主義的根本途徑是發揮黨員群眾的政治積極性，開展批評。因為，“如果批評的思想、黨員群眾自己的首創精神發揮不出來，那么，最理想的黨執行委員會也會一事無成，并將不由自主地陷入官僚主義的拖拉作風。”{13} 她認為，“自由受到了限制，國家的公共生活就是枯燥的，貧乏的，公式化的，沒有成效的，這正是因為它通過取消民主而堵塞了一切精神財富和進步的生動活潑的泉源。”{14} 她指出，無產階級和無產階級政黨由于出現及成立的時間不長，又沒有經驗可循，因此犯錯誤是難免的。她甚至這樣說過：“沒有已經規定好了的、一勞永逸的公式。沒有不會犯錯誤的領導給現代無產階級指出一條必經之路。歷史的經驗是唯一的教員，它的自我解放的艱難道路不僅是由無限的痛苦、而且也是由無數的錯誤鋪成的。無產階級行程的目的，它的解放取決于無產階級是否善于向自身的錯誤學習”，“自我批評是無產階級賴以維持生命的空氣和陽光”{15}。盧森堡的這些話體現了作為一個無產階級革命家對待社會主義事業的成功和挫折所持的正確態度。

關于普選制和言論自由。盧森堡認為，普選制和廣泛的自由是社會主義必不可少的條件。為了保證充分發揚黨內民主，就要在堅持原則和團結的前提下在黨內樹立政治上活動自由的精神，廣大黨員對重大政治問題應該展開自由的討論。俄國革命成功后，盧森堡雖然擁護蘇維埃制度，但她反對俄國當時取消普選制的做法。她不愿意看到批評的自由遭到壓制，認為社會主義必須保證公正的監督，保證出版和集會的自由。那么社會主義需要什么樣的自由呢？盧森堡認為自由應當是大多數人享受的自由，“如果‘自由’成了特權，它就不起作用了”。她說：“自由始終只是持不同思想者的自由”{16}。只有這種“自由”才是防止新的國家機關向官僚制蛻化的唯一保證。

關于黨代表大會的作用。盧森堡一方面肯定了黨代表大會的重要作用，認為“我們有最高權力機關即一年一度的黨代表大會，它把全黨的意志定期地確定表達出來”。另一方面，她又強調了發揮基層黨組織和黨員群眾主動性和首創精神的偉大意義。她說：“黨代表大會顯然只能給社會民主黨的斗爭策略規定一般的大政方針。這些方針在實踐中的運用需要堅持不懈的思想工作、戰斗力和首創精神。黨代表大會的決議顯然決不會把政治斗爭中當前的任務全部包括進去，因為生活不是靜止的，從一次黨代表大會到另一次代表大會，天地間會發生許多事情，黨對這些事情必須作出反應。打算把日常的政治警惕性和首創精神這一巨大的任務全部推給黨執行委員會，而將近百萬人的黨組織卻在消極地等待它的命令，這從無產階級的階級斗爭觀點看來是世界上最荒謬的事。”{17}這一思想無疑對執政黨如何完善黨代表大會制以及黨代會常任制具有重要的啟迪意義。

二、羅莎·盧森堡的民主思想對加強黨的執政能力建設的重要啟示

1. 盧森堡關于民主與社會主義的有關論述啟示我們：加強黨的執政能力建設必須發揚黨內民主，以黨內民主推動社會主義民主

盧森堡有關黨內民主與社會主義民主相互關系的論述告訴我們：黨內民主與社會主義民主相輔相成，有機統一，相互促進。搞好黨內民主，對社會主義民主具有很大的示范和推動作用。黨內民主寓于社會主義民主之中，社會主義民主的發展有賴于黨內民主程度的提高，沒有黨內民主就不可能有社會主義民主，更談不上政治文明。在當代中國，不能離開黨內民主去談社會主義民主和政治文明。如果我們黨內的民主制度不能堅持和貫徹，我們就不能在全社會的范圍成為發揚民主的榜樣，也沒有能力領導人民群眾推動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建設。堅持和發展人民民主，是我們黨執政為民的本質要求和根本途徑，因此必須以黨內民主推進社會主義民主的制度化、規范化和程序化。

2. 盧森堡關于民主集中制的獨特見解啟示我們：加強黨的執政能力建設必須正確理解黨的民主集中制原則，處理好民主與集中的關系

在社會主義國家的執政黨建設中，有過許多教訓，其中之一就是民主集中制原則沒有很好地執行。拿我國來說，從遵義會議到社會主義改造時期，黨中央和毛澤東一直比較注意實行集體領導，實行民主集中制，黨內民主生活比較正常。可惜這些好的傳統沒有堅持下來，也沒有形成嚴格的完善的制度。因此造成上世紀50年代末以后的一段時間內，黨和國家的民主生活逐漸不正常，一言堂、個人崇拜、個人凌駕于組織之上一類家長制現象不斷滋生的嚴重后果，并最終導致了“文化大革命”的十年浩劫。正如鄧小平所指出：“在過去一個相當長的時間內，民主集中制沒有真正實行，離開民主講集中，民主太少。”{18}

實際上，就民主集中制而言，民主和集中是辯證的統一，二者不可偏廢，但從邏輯關系上說，民主是集中的前提，沒有真正的民主，也就沒有正確的集中。如果說在戰爭年代，作為革命黨必須傾向于“集中”的話，那么，在革命黨成為執政黨以后，就應該更強調“民主”。從現實世界看，真正的民主體制都是穩固和強大的，能夠應對各種危機和挑戰；而非民主體制通常都是脆弱的，一個接一個土崩瓦解。這充分說明，正確理解民主與集中的關系，努力貫徹好民主集中制原則對建設黨內民主，對提高黨的領導水平和執政能力有著至關重要的意義。

3. 盧森堡有關領袖與群眾的關系以及發揮群眾首創精神的思想啟示我們：加強黨的執政能力建設必須從理論上認清領袖、群眾、個人之間的關系，立黨為公，執政為民，保持黨同人民群眾的血肉聯系

關于領袖、政黨、階級、群眾的關系，列寧曾作過精辟的論述：群眾是劃分為階級的，階級通常是由政黨來領導的，而政黨通常是由最有威信、最有經驗，被選出來擔任領袖的人們所組成的比較穩定的集團來主持的。然而，在國際共產主義運動史上并沒有正確解決領袖和黨、和人民群眾的關系問題。長期以來我們在理論上對領袖的作用、領袖個人與集體的關系、領袖與黨和人民群眾的關系，缺少全面、準確的認識和宣傳；在實踐上把過多的權力集中于領袖手中。經驗證明，領袖一旦成為凌駕于黨和群眾之上的“救世主”，黨的事業必敗無疑。可見，從理論上認清領袖、政黨、階級、群眾之間的關系，是加強黨的執政能力建設，穩步推進政治體制改革的重要條件。黨必須同群眾保持密切的聯系，黨如果失去同群眾的聯系，那么這個先鋒隊無論組織得怎樣好，也不能生存和發展。如果失去群眾的信任和支持，黨也就不可避免地陷于滅亡。

4. 盧森堡對民主原則、民主形式的一系列論述啟示我們：加強黨的執政能力應該加強制度建設，尤其要把重點放在程序性民主建設和制度安排上

發展黨內民主必須在堅持和健全民主集中制的各項具體制度的基礎上，從改革體制機制入手，建立健全充分反映黨員和黨組織意愿的黨內民主制度，尤其要把程序性民主建設提到日程上來。具體包括：（1）完善黨的代表大會制度和黨委集體領導制度。要真正確定黨的代表大會在黨內的最高權力機關、最高決策機關和最高監督機關的權威地位，明確規定常委會、書記必須嚴格執行黨代會的決議。要擴大在市、縣推行黨的代表大會常任制試點，積極探索黨的代表大會閉會期間代表履行職責的有效途徑和形式，充分發揮黨的基層組織和黨員群眾的首創精神。實行黨委集體領導，實現黨的決策科學化，是堅持真理糾正錯誤的有效機制，是充分發揮黨委每個成員的積極性和聰明才智的重要措施。堅持集體領導，必須反對個人崇拜，正確處理個人與領導集體的關系，特別是領袖人物與領導集體的關系，切不可把領袖人物的作用抬高到不合實際的地步。（2）改革和完善黨內選舉制度，擴大黨內選舉的民主機制。要逐步取消變相操縱、包辦選舉、任命制或先任后選等做法，使民主選舉真正成為民主政治的有效的制度安排，成為保持政治合法性的基礎源泉。（3）根據公開性原則，逐步推行黨務公開制度，提高黨內事務的透明度。要進一步拓寬黨內民主渠道，建立和完善黨內情況通報制度、情況反映制度和重大決策征求意見制度，擴大基層黨員的知情權，從制度上為發展黨內民主提供有力的保證。（4）完善領導干部民主生活會制度和民主監督制度。領導班子成員之間要認真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切實保證民主生活會的質量和效果。要深化改革，完善監督體制，建立健全依法行使權力的制約機制。要把黨內監督、法律監督、群眾監督結合起來，充分發揮新聞輿論監督的作用，防止濫用權力。只有這樣才能永葆執政黨的生機和活力。

注釋：

①④⑤⑦《盧森堡文選》上卷，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134、508、503-504、490-491頁。

②③⑥⑧⑨{11}{12}{13}{14}{17} 《盧森堡文選》下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523、503、196-197、310、505、311、502、311、312-313、310頁。

⑩{15}{16} 轉引自中央編譯局國際共運史研究室編《國際共運史研究資料——盧森堡專輯》，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19、12、7頁。

{18} 《鄧小平文選》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144頁。

（責任編輯 劉龍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