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抗戰前夕,鑒于“復興農村工作”和“加強農業金融發展”的需要,南京國民政府設立農本局,以流通農村資金和調整農產運銷。農本局著力于“全國農業倉庫網”和“合作金庫網”的建設,舉辦各類農產貸款,調劑運銷。這對于支持抗戰,保證軍需民食起到了十分積極的作用。然而,農本局并未實現復興農村的初衷。隨著各種專門機構的設置,農本局的職能不斷萎縮,乃至最終被取消。
關鍵詞:農本局;業務活動;作用;局限性
中圖分類號:K262.9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3-854X(2008)08-0090-07
農本局作為南京國民政府救濟農村的一個重要機關,當今學術界對此探討不多。①國民政府為什么要成立農本局?農本局究竟開展了哪些主要活動?它在近代農村復興尤其是抗日戰爭中起過什么作用?是否達到了國民政府設立該局的目標?對此,學術界尚無專文論述,筆者擬對其進行探討。
一、成立緣起
20世紀30年代以來,中國“農村經濟加速崩潰,農業產物日見衰落”②。隨著農村危機的加深,南京國民政府十分重視農村救濟工作,1933年5月專門成立了農村復興委員會,從事農村復興的設計與推動③。其工作任務主要有兩個:一是調查研究和設計。農村復興委員會通過對全國農業農村工作的調查和研究,向行政院提出建議,以備行政院決策參考。二是調查和聯絡全國與農業相關的各公私機構,促進和鼓勵它們從事農村復興工作。此外,南京國民政府還成立了中央農業實驗所,專門從技術上支持農業的復興。然而復興農村需要集合政治、技術、金融、交通等各方面的努力④。因此成立以“調整農產品、流動農業資金,藉謀全國農村之發達”⑤為宗旨的農本局,是南京國民政府加強農村復興工作的需要。
農本局的成立也是農業金融自身發展和政府加強干預的需要。抗戰前南京國民政府農業金融發展迅速。一是設立了專門的農業金融機關。在南京國民政府成立以前,全國還沒有專門的農業金融機關,大多是由工商銀行兼營農貸事業。1928年7月,為救濟農村,江蘇省農民銀行率先成立,專門負責辦理農貸。此后各省紛紛仿效。為了救濟災區農耕,國民政府特設豫鄂贛皖四省農民銀行,1935年改組為中國農民銀行,成為全國性的農業金融機關。二是各商業銀行和地方銀行紛紛舉辦農貸事業。各商業銀行因工商凋敝,資金集中都市,為尋求資金出路,紛紛將資金投入農村。1931年,上海商業儲蓄銀行率先舉辦農貸。金城、新華、大陸、鹽業等銀行也紛紛舉辦農貸事業。各省地方銀行,也大都兼辦農貸事業。三是各地以農工農村為名而設立的銀行蓬勃發展。據統計至1936年,設立的農工農村等銀行就達32家⑥。四是銀行業對農村的放款數量急增。目前學界對放款的數量估計主要有以下幾種:天野元之助估計,1930年代前期各銀行對農村放款總數達3.55212億元。慕杰則認為僅1936年就達到了1.98億元。白越平、于永認為,二三十年代,至1936年止各種機構對農村放款總數達1.8752億元。徐暢則認為,二三十年代銀行農村商業放款應該在3.5億元以上,加上合作社和農倉放款,從銀行流入農村的資金至少應在5億元以上⑦。1932-1936年中國銀行對農村的貸款累計達1.9414億元⑧,農貸數額增長由此也可見一斑。
的確,在國民政府主導下,銀行對農村投資增長迅速,但仍然存在以下問題:其一,農業金融缺乏系統性。1935年以前,中國還沒有全國性的農業金融機構,各農民銀行之間基本上沒有聯系。此外還有相當多的省份連名義上的省農工銀行都沒有,更談不上縣農民(業)銀行。1935年國民政府雖然建立了中國農民銀行,但未發揮全國農業金融機構中樞的作用,很少與各省縣農行聯系⑨。其二,農業金融力量弱小,無力承擔復興農村重任。就當時成立的32家銀行來說,實收資本僅3300萬元。資本在100萬元以上的僅9家,10萬元以下乃至在5萬元以下有15家,約占本類銀行的一半。所設立的分支行共186處,無論是實收資本,還是所轄分支行,均不到中國銀行一家之數。此外,這類銀行因人才及技術關系,不能推廣農工業務,反而偏重于商業往來和證券投資。就拿中國農民銀行來說,其農貸資金在每年度的放款中所占比例很小。1933-1936年中國農民銀行歷年農貸數占放款總額比例分別為:0.3%、5.5%、11.1%、9.1%⑩。其三,銀行農貸存在諸多問題,如貸款區域覆蓋面狹窄,貸款手續極其繁雜,貸款期限太短,貸款金額數量太小。鑒于一般農業金融機構及商業銀行辦理農貸的上述弊端,南京國民政府專門設立“農本局”,作為強有力的中央農業金融機關{11}。也正如時人所說,“農本局的成立,是將過去枝枝節節的救濟工作,合并為整個的原動力,即以政府的力量去聯絡各銀行,對于農村為有計劃、有組織、有系統的投資,去調整農產品,流通農業資金,以謀全國農村的復興。”{12}
二、農本局主要業務活動分析
農本局成立之后,主要開展了五個方面的業務工作。
1. 籌設全國農業倉庫網
為“調劑農村金融,調整農產運輸”, 農本局大力推進近代農倉事業,構建四級倉庫,在水陸交通便利、農產大量集散的終點市場設立甲級農倉;在農產大量集散的轉運市場及鐵路沿線的重要車站設立乙級農倉;在農產中心區域的城鎮及鐵路沿線的中等車站設立丙級農倉;在農產原產地的市鎮及較大的村莊設立丁級農倉。這四級農倉功能不同,業務側重點也不盡相同,上層農倉以運銷為主,下層農倉以儲押為重,構成了一個金字塔形的農倉網{13}。
農業倉庫的建設可以分為兩個階段。1936年9月-1938年1月為第一階段,主要創辦了31個倉庫,其中包括南京、上海等13個甲級農倉,正陽關、亳縣等17個乙級農倉及雙橋1個丙級農倉{14}。但這些農倉因受戰爭影響,半數以上無法經營業務,有些剛開業就被迫停頓。1938年1月以后為第二階段。自1938年1月起,為適應抗戰需要,農業倉庫擴大業務,除經營農業倉庫一般業務外,還兼辦后方屯糧倉庫和調節糧食價格{15}。農本局先后在川、黔、桂、陜、湘、鄂等省積極設立農業倉庫,詳情列表如下:

資料來源: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編《中華民國史檔案資料匯編》第5輯《財政經濟(八)》,江蘇古籍出版社1997年版,第87-88頁;姚公振:《中國農業金融史》,中國文化服務社1947年版,第236頁。
從上表可知,1938年,農本局自設的農業倉庫由原來的31個增至47個,總容量達到59萬多石。1939年倉庫數目達到了77個,總容量達到191萬多石,1940年數目下降為69個,但總容量增加到331萬多石。
此外,農本局還輔導農民辦理簡易農倉和協辦農倉,以供存儲食糧及其他農產品。1939年底,簡易農倉和協辦農倉已增至656所,容量1228072市石{16}。至1940年,簡易農倉和協辦農倉共計810所{17}。
農業倉庫主要經營保管、押放及代理購銷三種業務。農本局自營農倉押放總額1938年為293404元,1939年為2979285元,其中儲押放款占70%以上,簡易倉占儲押放款25%以上。農產運銷放款、農具抵押放款及建倉放款三項合計占3%。儲押物主要是糧食、煙葉、棉花、桔餅、蔗糖、油籽等。從1939年開始,四川趙家渡、江安、新津等14倉舉辦代理購銷業務。購銷的農產品中米谷占99%,其余為小麥、菜籽等。農本局所經營的保管業務,除保管儲押物及代理購銷的農產品外,單純的保管業務主要保管糧食、棉花、紗布,及煙葉、桔餅等農產品{18}。
2. 輔助設立合作金庫
為使農民資金借貸合理化,吸收民資增加貸放資金的來源,培養農民資金自有自營自享的合作金融制度,農本局積極推進合作金庫工作,首先選擇河北、安徽、湖北、湖南四省較重要的縣市試辦合作金庫{19}。至全面抗戰爆發時止,成立的合作金庫只有河北定縣、山東濟寧等10余處。自1938年起,農本局將輔設合作金庫作為中心工作,與當地政府及銀行或共同投資,或與各省合作指導機關分工合作,或請地方行政長官及有關人員為提倡股股權代表,參加縣市合作金庫監理事會組織。農本局先在川、黔、湘、桂、鄂五省沿交通線推進,逐漸深入西康、陜南、及川黔桂滇四省邊境各縣偏僻區域,并挺進至湖北的宜都、宜昌、枝江等戰區附近地帶{20}。至1941年奉令改組時止,農本局建立的省市金庫有四川、江西、浙江、福建、廣西、重慶、云南等7個,縣市金庫1937年只有17庫,1940年增至175庫。放款總額由1000余萬元增至2300余萬元,存款由160萬元增至280余萬元,匯兌由150余萬元增至1700余萬元{21}。至1940年10月底止,各縣合作金庫放款結余額為24540142.47元(包括金庫放款與代理該局放款),存款結余額為2896135.54元,匯兌合計17518764.96元。借款合作社達19176個,社員達795067人{22}。
3. 舉辦各類農業生產貸款
農業生產貸款主要用于振興農田水利、保障糧食的自給生產,兼顧經濟作物的改進與推廣工作。農本局與各地方政府商定扶助辦法,并聯絡技術機關及其他有關農事的各團體,希望農貸工作能達到“金融協助其資金,技術輔助其能力”的目的{23}。
(1)農田水利貸款。農本局與省政府合組農田水利委員會,負責辦理農田水利的查勘、測量、設計、督導施工及貸款監管事宜,貸款資金由省政府籌集十分之二至十分之五,農本局貸放十分之五至十分之八,由農本局推派總工程師及會計課長{24}。貸款主要用于筑壩引水、開渠引水、吸水或犀水、筑塘蓄水、排除農地積水、鑿井疏通與農業有關的河流。貸款對象為受益農田的所有人(農民、合作社、水利協會等),還款期限少則2年多則5年。貸款利率不超過月息9厘。1938-1940三年內共計與各省商洽決定農田水利貸款總額為870萬元。1938-1940年各年分別達到1006384元、2658389元、2961770元{25}。
(2)農作物、經濟作物生產貸款。農本局以委托、貸款轉放、合作三種方式發放農作物、經濟作物生產貸款,1938年共訂定貸款1628萬多元,實際貸放459萬多元{26}。截至1939年11月農本局舉辦各省農作物生產貸款詳見表2。

資料來源: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編《中華民國史檔案資料匯編》第5輯《財政經濟(八)》,江蘇古籍出版社1997年版,第91-96頁。
貸款主要有以下用途:第一,購買種子、肥料、人工、飼料等;第二,推廣優良種子。如川、黔、桂三省推廣優良麥種及其他多季作物種子,陜西合辦馬鈴薯繁殖推廣等;第三,推廣綠肥。如川桂兩省推廣豆料作物等;第四,購買耕牛。如黔東銅仁一帶之耕牛貸款,補充耕牛1萬頭,并與家畜保育事宜同時推進;第五,經濟作物及農業加工貸款。如川、黔、滇、桂等省棉花貸款,陜湘兩省推廣手紡織貸款,鄂省蔗糖貸款,川省絲業公司投資,滇省蠶絲貸款,黔省桐油運銷及皖茶調整貸款等;第六,防災備荒。如川、湘、豫三省購買農民余糧防災備荒等{27}。
4. 棉花、紗布的運銷、調劑及增產工作
抗戰爆發后,后方棉花紗布等衣被原料越來越缺乏。農本局福生莊先后在陜、豫、湘、鄂、浙等省成立20處收購點,在交通要道籌設15處倉庫及轉運站。此外還在成都、貴陽、昆明等地設立分莊辦理銷售業務。1938年7月至1939年10月,福生莊共計收購棉花27萬多擔,價值948萬多元,分別供銷于西南各省的紗廠、部隊、機關及民眾。1939年11月至1940年5月收購棉花近27萬擔,價值1767萬余元。售出12萬多擔,價值1113萬多元{28}。

資料來源: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編《中華民國史檔案資料匯編》第5輯《財政經濟(八)》,江蘇古籍出版社1997年版,第95-97頁、同書《財政經濟(五)》,第166頁;經濟部農本局研究室編《經濟部農本局概況》,經濟部農本局研究室1942年編印,第33-34、37-38、41-42、47-49頁;姚公振:《中國農業金融史》,中國文化服務社1947年版,第236頁。
1941年太平洋戰爭爆發,交通阻塞,運輸極其困難。為增加生產,保證軍民需要,農本局大力推進手工紡織,由原來的棉紗購銷機構逐步轉變為棉紗生產機構。其辦法是在各地發動農家婦女參加紡織工作,將她們登記編戶后,再以彈成的棉條貸給這些紡手或與他們交換收進土紗。收進了土紗,農本局再以一定的比例和機紗配合貸給織戶,織造標準寬幅的機織土布。或者用紗和他們交換收進土布。為加強對手工紡織的管理,農本局在川北、湖南等手工紡織發達地區,特設手紡織推廣處,統籌推廣業務。由于農本局推廣手工紡織,1941年收紗量增至200萬市斤,收布量增至近30萬匹{29}。至1942年底,農本局的157處分支機構,從事紡織生產者達3/4以上;全部工作人員2400多人,除總部外,分支機構人員從事紡織生產者達4/5以上。據估計由農本局供給原料所增加的生產量,1942年全年土紗生產量約為1000萬市斤,土布約為300萬匹{30}。
5. 協助調劑軍需民食
為辦理戰時棉花紗布、食糧及其他農產品的購銷調整事項,農本局特由農業調整處3000萬元資金中撥出1000萬元設立福生莊,以商業組織形式專門辦理此項業務{31}。其主要目的是搶運淪陷區物資、平抑后方物價和儲備軍需民食{32}。1938年農本局協助在湘贛、陜西、四川三區采購大米、稻谷及小麥工作。至12月底,共購進小麥27000多擔,稻谷321000多石,米122000多石,三項價值202萬多元,除取出加工及售出谷14000余石、米70000余石外,分別儲存于四川、陜西及湘西、鄂西、贛南一帶{33}。據農本局1938年度工作報告其數據如下:

資料來源:經濟部農本局研究室編《1938年農本局業務報告》,經濟部農本局研究室1939年編印,第81-83頁。
1939年,根據《擬具戰區各省食糧收購辦法》,農本局貸款500萬元在湘鄂濱湖各縣收購和儲存稻谷,至9月底,已收購和儲存984700多石;在江西農本局貸款100萬元收購谷米,至6月底,已購谷265900余擔、米18萬大包,3100小包又2300多石;貸款50萬元收購豫麥,至6月底,已購米1300多包,小麥20500包,小谷28000多包,面粉1800袋{34}。
農本局還協助辦理抗戰屯糧。至1939年9月底,農本局撥付給各戰區省購糧委員會的屯糧資金已達1266萬多元。此外農本局協助辦理四川、陜西屯糧倉庫的建設。至1939年10月底,四川、陜西屯糧倉庫容量分別為993037市石、167500市石{35}。
三、農本局的作用及其局限性
不可否認,農本局的設立及其主要活動,具有十分積極的意義,取得了一定的成效。
首先,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近代農業金融的發展。1936年,農本局成為南京政府農業金融事業的主管機關。經濟部、內政部、財政部、交通部等各中央行政機構都是農本局理事會的當然理事{36},為農本局推行近代農貸事業提供了較好的組織保證。從此農本局與中國農民銀行并列成為近代中國兩大主要農業金融機關。
農本局的資金來源采取專款與合放制度,一方面使政府有計劃有系統地將國家資本投資于農村經濟事業,另一方面又引導商業資本流入農村參加農業經濟建設{37}。為避免銀行業農貸散漫沖突的現象,解決商業銀行農貸的困難,便于銀行向農村投資,農本局對于參加“合放資金”農貸的銀行,給予各種保證與便利條件,為其提供較好的經營條件。一是保本保息。農本局的盈虧由政府負責。二是發給合放資金憑證。該憑證經農本局的許可可以抵押或讓予其他金融機構。三是各參加銀行可將合放資金數目列入國家法定農業貸款數目。四是農本局年度結算有盈余時必須提取一部分紅利作為各參加銀行的酬金{38}。作為銀行投資農村的居間人,農本局的成立在一定程度上克服了此前銀行農貸時的各種困難。
農本局將辦理合作金庫和農業倉庫作為調劑農村金融的兩大工具,使農貸業務有了新型的基礎組織{39}。合作金庫以合作社為社員,其資本由各合作社事先認股,余由各行局和政府機關按比例認購提倡股。這樣,合作金庫在后方各縣較快地發展起來。在這個金融網中,國家行局貸款給合作金庫,合作金庫再放款給農村合作社,合作社再將款貸給農民,從而達到調劑農村金融的目的。合作金庫成為聯結國家行局與農村合作社的中介,四級農倉的建立,便于農民存儲糧食。農民如果急需資金,可以用倉單作抵押向合作金庫申請貸款。這樣,既解決了農民賤價受損和資金周轉的問題,農本局也可以將合作金庫業務和農業倉庫業務結合起來{40}。全國自有了農本局,農業金融事業逐漸趨于好轉{41}。
其次,對于融通農村資金,遏制農村高利貸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農本局的農貸資金數量逐年遞增。1937-1940年農本局的農貸結余數額分別是671826、4322226、12927804、37885000元。從1937年的67萬多元上升到1940年的3788萬多元,短短四年間增長了56倍多,即便剔除通貨膨脹因素,其增長速度也極為迅速{42}。
南京國民政府歷年農村貸款進展情況如表5所示。由表5可知:農本局成立以前,1933-1935年,平均每年農貸結余額為173萬元。農本局成立后,1936-1940年平均每年農貸結余額為4810多萬元,是其成立前的27倍多。可見農本局成立后,各銀行向農村的貸款有了大量的增加,農民獲得貸款的機會也相對增加了。

資料來源:《農業貸款》,行政院新聞局1947年印行,第7-8頁。
農本局的農貸活動對農村高利貸也有一定程度的遏制。1934年,銀行、合作社等現代金融機關在農民借貸來源中的比例僅為7.5%{43}。1938-1940年,銀行、合作社、合作金庫等現代金融機關在農民借貸來源的比例分別為27%、33%、38%,呈上升趨勢。相應地,錢莊、典當、商店等所占的比例分別為73%、67%、62%,呈下降趨勢{44}。因此銀行、合作金庫等新式農業金融機構的建立改變了近代中國舊式高利貸一統鄉村的局面,形成了新舊兩種金融機構并存的格局。
與傳統的高利貸相比,農民從合作社等現代金融機構獲得的貸款利率相對來說低得多。下表是1933-1940年農村各種借貸利率比較:

資料來源:轉引自趙泉民《政府·合作社·鄉村社會——國民政府農村合作運動研究》,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07年版,第293頁。
很明顯,合作社比高利貸的利率低很多。此外,1938-1940年高利貸的利率與1933年相比也呈明顯的下降趨勢,現代農業金融對農村高利貸的遏制作用不容忽視。
第三,對于調劑農產運銷,尤其對促進后方農業生產,保證抗戰時期的軍需民食起了十分積極的作用。1938年,農本局為統籌各省糧食以充實各地軍民食糧,命令各地分局收購剩糧。農本局劃撥四川省500萬元、陜西和貴州兩省各300萬元經費,作為購買和儲存糧食之用{45}。1939年農本局與四川購糧委員會合作購儲川省新谷,共計收購大米63246市石,價值60萬元;稻谷45萬多市石,價值158萬多元。農本局在重慶、合川、南充、瀘縣、成都等地將這些稻谷酌量銷售調劑市場。1940年,農本局接受平價購銷處的委托,每月從嘉陵江、長江上游各地收購熟磧米25000市石運往成都,一部分交給軍糧總局分配各軍事機關和各行政機關,一部分供應市民及米廠{46}。
為推進各地農業的發展,農本局采取與各機關合作的方式共同推進農貸事業。如,與各省縣蠶桑改進機關合作,由農本局貸款為各蠶絲改進機關購買新式機器,與蘇、鄂、豫、晉等重要棉區棉業機關合作推廣棉種改良與加工運銷,對各稻麥改進所盡量提供資金貸放,促進稻麥改良事業{47}。此外,農本局注重農田水利貸款,使農田水利事業快速發展。從1938-1940年,農本局對各省已竣工程舉辦的農田水利貸款共計253萬多元,其中修建自流渠15道,筑堰136座,鑿塘1112處,其他工程37處,共計受益田畝449773市畝{48}。
當然,農本局在設置及其運行中也存在一些問題。一是制度設計制約了農本局所能發揮的作用。農本局既非純粹的企業組織,也不象完全的行政機關{49}。農本局內部的組織系統,采取了企業形式,理事會是其最高的決策機構,雖然有利于克服行政化過重的傾向和提高工作效率及其對市場的應對能力,但農本局以“流通農業資本,調整農業產品”為使命,前者屬于金融事業,而后者則幾近于行政設施,二者宜合作而不宜兼營。兩者并為一體,無異于要金融機構兼辦農業行政,職權混淆{50},不利于農本局工作的開展。
從事農業金融的調劑,農本局無法同中國農民銀行相比。我們可從中央五行局農貸結余數額表比較中可見各自勢力的強弱。中國農民銀行1937年農貸結余額占了中央五行局的76.1%,即便最少的一年也占45.8%,而農本局最多一年只占了17.8%,具體情形如表7{51}。農本局與中國農民銀行,因“宗旨大致相同,業務幾無區別,同為中央農業金融組織,在各地恣意競爭,彼此發生磨擦,所以1941年行政院命令農本局將所辦的農貸業務移交中國農民銀行辦理{52}。
在調劑農產方面,抗戰爆發后,農本局承擔了調劑軍需民食的重任。然而農本局購銷糧食,既無專門資金,又少專業人手,更無政治權利;而且既要維持民用,還要支應軍需,實是困難重重{53}。農本局的這一職能也難免被全國糧食管理局所取代。

資料來源:《中農月刊》第2卷第6期。
二是全國合作金庫網及農業倉庫網至農本局被解散時還沒有建立起來,很大程度上制約了其達到“調劑農村金融、調整農產運銷”的目標。農本局合作金庫的建設進度十分遲緩。因為合作金庫是合作社所自有自營自享的組織,必然從縣合作金庫開始,向上逐級發展,直至中央合作金庫。其結果,不僅縣市合作金庫不能普遍設立,省市合作金庫為數不多,中央合作金庫一直到 1946年才建立起來{54}。
全國農業倉庫網絡的建設也有限,一直到1949年國民黨退居臺灣也未能完成,嚴重地制約了其調劑農村金融、發展農業生產、復興農村的作用。農業倉庫要能真正地發揮其功能,有賴于四級倉庫網絡的完成。然而南京國民政府的農業倉庫建設發展畸形。抗戰前,其主要局限于江蘇、浙江、河北、山東、湖北、湖南等富裕省份,而偏僻的地區,尤其是非富裕的省份,有的還沒有設立農業倉庫,有的還很不普遍{55}。抗戰后,其農業倉庫建設雖有了一定程度的發展,但仍主要集中在四川、湖南、貴州等后方省份,且還不夠普遍。造成上述問題的原因很多,如資金困難、地方既得利益者的反對、農村經濟凋敝、通貨膨脹等因素給農本局的業務帶來無法解決的困難{56}。
總之,農本局著力于“全國農業倉庫網”和“合作金庫網”的建設,舉辦各類農產貸款,調劑農產運銷,對于支持抗戰,保證軍需民食起到了十分積極的作用。然而,農本局并未實現復興農村的初衷。隨著時局的發展,特別是抗戰的全面展開,農本局無法承擔時代賦予的使命,各種專門機構的設置,使農本局的職能不斷萎縮,這也就決定了其不斷被改組乃至取消的命運。
注釋:
① 戴逸主編《中國近世通鑒·南京國民政府時期》第8卷上,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2000年版,第527頁;韓文晶、邵玲主編《民國時期中央國家機關組織概述》(中國檔案出版社1994年版,第381頁),只是對農本局的機構演變進行了介紹;全國政協文史委員會主編的《工商經濟史料叢刊》第4輯(中國文史出版社1984年版)刊載了系列文章《何廉與農本局》、《穆藕初與農本局》、《農本局撤銷改組的內幕》,尤其是王文鈞的《何廉與農本局》對農本局的機構、人事寫了相關回憶錄;徐暢:《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華中地區農村金融研究》(齊魯書社2005年版)對農本局也作了一些介紹,但也不夠系統和深入。
②③《農村復興委員會會報》第1號,1933年6月26日,第1、15頁。
④ 高廷梓:《中國經濟建設》,商務印書館1937年版,第135頁。
⑤{31} 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編《中華民國史檔案資料匯編》第5輯《財政經濟(七)》,江蘇古藉出版社1997年版,第14、204-205頁。
⑥ 中國銀行總管理處經濟研究室編《全國銀行年鑒》,漢文正楷書局1936年版,第A14-15頁。
⑦⑨⑩ 徐暢:《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華中地區農村金融研究》,齊魯書社2005年版,第280-284、351、355頁。
⑧《四年來銀行資金流入農村鳥瞰》,《銀行周報》第20卷第29期,國內要聞第8-9頁,筆者根據其數據加以統計而得。
{11}{52}{54} 林和成:《民元以來我國之農業金融》,載朱斯煌主編《民國經濟史》,銀行學會1948年編印,第109、111、19-20頁。
{12}{49} 慕杰:《農本局之設立及其現狀》,《商專月刊》第1卷第6期。
{13}{14} 經濟部農本局研究室:《中華民國27年農本局業務報告》,經濟部農本局研究室1939印行,第29、30頁。
{15}{23}{28}{32}{33}{34}{35}{46} 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編《中華民國史檔案資料匯編》第5輯《財政經濟(五)》,江蘇古籍出版社1997年版,第124、95、165、165、96、127、128、167頁。
{16}{18}{20}{21}{24}{27}{30} 經濟部農本局研究室:《經濟部農本局概況》,經濟部農本局研究室1942年編印,第12-13、12-13、7,10、19、14、14-15、50頁。
{17}{22}{25}{37}{39}{41}{48} 姚公振:《中國農業金融史》,中國文化服務社1947年版,第292、233-234、234-235、229、229、229、235頁。
{19}《農本局籌辦合作金庫》,《銀行周報》第21卷第7期,國內要聞第4頁。
{26}{51} 朱通九:《我國農業金融機關最近對于融通農業資金鳥瞰》,《中農月刊》第1卷第1期。
{29} 張汝礪:《農本局的沿革及目前任務動向》,《革命文獻》第103輯,臺北中央文物供應社1987年版,第178頁。
{36}《農本局組織規程》,國民政府主計處統計局:《經濟部法規匯編第一集》,出版者不詳,1938年編印,第8頁。
{38}《修正農本局組織規程》,國民政府主計處統計局:《經濟部法規匯編第一集》,出版者不詳,1938年編印,第7頁。
{40}{53}{56} 王文鈞:《何廉與農本局》,載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全國委員會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編《工商經濟史料叢刊》第4輯,中國文史資料出版社1984年版,第128、135、129-130頁。
{42}《中農月刊》第2卷第6期;中中交農四行聯合辦事總處農業金融處編《中中交農四行聯合辦事總處三十年度農貸報告》,中中交農四行聯合辦事總處農業金融處1942年編印,第1頁。
{43}《農情報告》第2卷第11期,1934年11月。
{44} 根據《民國27-35年現金借貸》計算而得,參見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編《中華民國史檔案資料匯編》第5輯《財政經濟(八)》,江蘇古籍出版社1997年版,第594頁。
{45}《農本局辦理儲積糧食》,《銀行周報》第22卷第37期,國內要聞第2頁。
{47}《農本局辦理農貸情形》,《銀行周報》第21卷第22期,國內要聞第5頁。
{50} 黃通:《農本局之展望》,《申報》1936年6月1日。
{55} 章有義主編《中國近代農業史資料》第3輯,三聯書店1957年版,第199頁。
(責任編輯 張衛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