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美國南方文學在20世紀三四十年代進入鼎盛期,其中邊緣化“南方淑女”形象不乏其人。威廉·福克納短篇小說《獻給艾米麗的玫瑰》和田納西·威廉姆斯戲劇《欲望號街車》中的兩位女主人公的高度互文性表現在人物“性征”、“生存空間”以及“話語空間”的邊緣化隱喻之中。對兩者反差強烈的邊緣化隱喻表征的互文性建構,有助于讀者更深刻解讀文本展現的美國“南方淑女”遭受的摧毀性沖擊。
關鍵詞:美國南方文學;邊緣化;女性形象;隱喻
中圖分類號:I106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3-854X(2008)08-0117-04
美國南北戰爭結束了南方奴隸制種植園經濟,進而顛覆了立于其上的南方傳統和價值觀念。面對慘痛的戰爭記憶,南方作家們致力于文學,創造了充滿歷史感、失敗感和痛苦感的南方文學,構成美國文學的一個流派。南方文學傳統雖然從17世紀以來已有300多年的悠久歷史,但其真正興起應始于20世紀20年代,三四十年代進入鼎盛時期,二戰后逐漸衰落。
南方文學中一系列神秘、反常的女性形象成為以暴力怪誕著稱的南方文學中一縷嫵媚哀婉的色調。對南方文學的女性形象研究不乏其數,但以歸類居多,或是對某個作家筆下的系列人物進行關聯性研究。筆者試圖抽取不同作家筆下反差強烈的兩位女性角色,進行互文性關聯,剖析“南方淑女”邊緣化隱喻,從而構建南方文學女性形象的更廣泛的共性。本文互文性建構的是兩位北美密西西比河孕育的美國南方文學大師的作品:威廉·??思{(1897-1962)的短篇小說《獻給艾米麗的玫瑰》(簡稱《獻》)和田納西·威廉姆斯(1911-1983)的戲劇《欲望號街車》(簡稱《欲》)。威廉·??思{扎根于他稱之為“郵票般大小”的南方故土,在《獻》中講述了一位守舊、傲慢而令人望而生畏的美國南方“貞女”艾米麗因愛生恨,毒殺情人,終生與尸首相伴,過著隱居生活的悲劇故事,描寫了沒落南方小鎮上哥特式的畸零世界。而田納西·威廉姆斯則以北方典型工業化的新奧爾良艾里森大街為背景,刻畫了溫柔、敏感而風情萬種的舊南方名媛布蘭琪在工業化父權社會淪落放縱,屢遭蹂躪,迷失自我,最終走向毀滅的凄切哀歌。
在《欲》劇中,布蘭琪和妹夫斯坦利之間性的吸引和仇恨對立交織起來,形成了這部戲的核心。然而從道德評判的角度,似乎作者并沒有鮮明地表達自己的立場。因此評論界對該劇的解讀分歧很大。評論家卡贊堅定地認為威廉姆斯的意圖在于譴責斯坦利所代表的強悍粗野勢力對舊南方淑女代表的敏感而纖弱的沒落文明的粗暴踐踏;而另一位權威的美國戲劇評論家約瑟夫·伍德·克魯斯則同樣堅定地表示,威廉姆斯是“站在斯坦利一邊的”,斯坦利將他的妻子史蒂拉從腐朽過時的價值體系中拯救出來,賦予她健康、活力和真實的存在;斯坦利帶來的炙目強光將布蘭琪這盞虛飾而脆弱的燈籠無情地灼傷并毀滅,將真實置于幕前。兩種涇渭分明的解讀使這部現實主義戲劇的審美價值得以充分展現。無獨有偶,??思{對于《獻》中艾米麗這位老處女的態度也是模棱兩可的。他用半譴責、半惋惜的筆調,精心塑造了艾米麗的形象,并贈與她象征愛的玫瑰。有評論認為《獻》展現了以荷默為代表的北方新興工業文明對舊南方文明的扼殺;然而也有很多評論家表示,小說旨在表現舊南方的腐朽、詭異及其滅亡的必然性。
兩位舊南方淑女的的互文指涉恰恰源自兩位大師對她們及其代表的舊南方愛恨交織的情結。從兩個角色強烈反差的表征之下挖掘潛藏的邊緣化共性,能使讀者更深刻地感受美國內戰給舊南方以及南方傳統女性帶來的摧毀性沖擊。兩個互文意象典型地表現在人物“性征”、“生存空間”以及“話語空間”的邊緣化隱喻中。
一、“性征”邊緣化隱喻:妓女和老處女
邊緣化是社會學上的一個概念,主要指遠離主流社會,用與現行主流社會不同的生活習慣、行為方式來活動的現象。而女性發展的邊緣化則表現為女性在發展領域的從屬關系,“即女性發展被壓制、被忽視、被歧視、被排斥等。這種邊緣化以顯性的、隱性的和反向的三種形式表現出來?!雹倜绹戏轿幕瘜τ谂缘亩ㄎ皇窃u論家關注的焦點。構成南方文化主體性特征的是由種植園和蓄奴制經濟孕育的“南方神話”,它們代表了南方人的生活態度和人格基本特征,也反映了美國社會的一些深刻矛盾?!澳戏绞缗鄙裨挼男纬捎衅湄S富的社會根源,其中包括由南方深重的自卑感滋生的盲目優越感。為了掩飾自己卑微的出生,早期移民“極盡粉飾虛構之能事,竟將其家史追溯到歐洲的王室……他們將內戰中的南軍將士神化成勇武的騎士,而把南方白人婦女說成是‘冰清玉潔’的圣女,是云天之上閃耀著眩目光輝的雅典娜’”②。然而對女性形象的神化是以扼殺人的天性為代價的,大肆宣揚禁欲主義的清教成為囚禁南方淑女的枷鎖。
《欲》中的布蘭琪始終展現的是女性更為顯性的邊緣化性征。顯性的女性邊緣化在兩性關系上表現為控制與依附的對立關系,這種傳統觀念在東西文化中都不乏其例。奧托威林杰在其著作《性與性格》中首先將女人等同于肉體,繼而又將其等同于無意識的性欲,最后等同于消極被動的獸欲?!队分胁继m琪的邊緣化命運則呈現出典型的顯性特征。出生南方名門,舉手投足一派高雅的布蘭琪卻屈就在女人必須服從男人的自然法則之中,她是一個從肉體到精神都很需要男人的女人。然而她走入了性愛的誤區,她崇拜她年輕英俊的丈夫走過的每一寸土地,誘奸一個未成年的學生,為生計淪落為娼妓,投靠妹妹斯黛娜后仍不斷勾引包括妹夫斯坦尼在內的男性。她是優雅的淑女還是無恥的蕩婦?這使布蘭琪成為美國戲劇作品中頗具爭議的人物之一。她用極端的放縱向造成她窘境的清教主義進行畸形的反抗,但根深蒂固的清教思想卻是她永遠無法擺脫的夢魘。因此,她無法從淫亂中獲得真正的快感,而是最終走向崩潰。
布蘭琪的悲劇正是源于父權制社會的傳統習俗和文化教育桎梏中形成的顯性女性邊緣化狀態。在父權制社會中,女性被視為“第二性”,居于男性之下,是依附于男性或供男性欣賞、享樂的玩物。在種種偏見、歧視的壓力下,女性自我意識發生扭曲,心理無法健康發展。生性善良純真的布蘭琪在丈夫艾倫死后,瘋狂地與異性發生肉體關系,填補心靈空虛。然而她對性的渴望和對情的依戀是從來就沒有分開的,她始終將投入某個男人的懷抱看成是尋求安全的手段,始終沒有改變女性從屬于男性的思維模式。吉爾曼指出:“婦女對男性的依賴,不是出于生理差別,而是男性文化強制行為的結果?!雹?象征物質享樂與殘酷征服欲的斯坦尼是新興工業化父權制的代言人,取代了美國舊南方貴族紳士們騎士般的父權制傳統。斯坦尼式的工業化父權社會男性蔑視女性豐富的精神世界和溫柔的心靈,只把她們當作泄欲的工具。他們蔑視女性,卻又無恥地強暴、占有女性。即使米齊這個劇中唯一還有些善良溫情的男人,在得知布蘭琪過去的行為之后,一面認為她不夠“干凈”,不能作他的妻子,一面又要求與她上床。布蘭琪身體的墮落是對桎梏的舊南方父權制和殘酷的工業化父權制的雙重控訴。
《獻》中艾米麗的邊緣化則呈現顯性和反向的雙重特征。艾米麗的顯性邊緣化體現在她與父親的關系上。艾米麗的父親是一個美國南方典型清教父權社會的代表。他把女兒視為自己的私有財產,“手執一根馬鞭”,“趕走了” 她所有的追求者,剝奪了她過正常女人生活的權利④。南方婦女對男性的依附性已經被定格在艾米麗與父親的畫像里,她如同影子般永遠站在父親的背后。
而女性反向邊緣化是性別壓迫和歧視中最為深層、隱蔽和最具欺騙性的形式。它“通過神話與歌頌女性的某些特征和功能,而把女性局限在某個特定的領域,從而制約女性的發展”。清教的女性貞操觀是??思{作品探討的一大主題?!吧钍芮褰趟枷虢哪戏揭暸詾楹樗瞳F,認為女性必須壓抑自己的性需求。因為貞操乃道德之最,貞操是衡量女性價值的唯一標準。……她們人生的最終目的是要成為男性注視下標準的‘南方淑女’”⑤。而一個貴族淑女是“絕對不會看中一個北方佬,一個拿日工資的人”。與荷默的結合在“友善”的鎮上居民看來是“可憐的艾米麗”的“墮落”行為。在資本主義工業文明入侵的南方小鎮,艾米麗被人們視為“紀念碑式”的人物,是舊南方“傳統的化身”,是“義務的象征”。人們在難以抵御的工業化侵蝕下隱隱保存著對舊南方秩序與文明的眷戀,而將這份復雜的依戀之情寄托在艾米麗身上。他們敬仰和神化這位舊南方留下的“遺物”,一件殘缺的藝術品。鎮上居民對這個南方社會顯赫的格里森家族的最后一代人是心懷善意的,這可以從“稅收事件”中看出。人們對這位“紀念碑式”的女性既有寬容的一面,又有殘忍苛刻的另一面。鎮長出面免除了艾米麗的賦稅,鎮上居民請艾米麗教他們的子女繪畫,為她謀得一份生計。然而當荷默的出現觸及人們強烈保守浪漫主義傾向的南方意識時,他們變得刻薄而殘忍。這種工業化南方小鎮神化舊南方貴族女性的情結使艾米麗走向反向邊緣化,只得以與腐尸朝夕相處來獲得性與愛的慰藉。
布蘭琪的“亂性”和柔弱,艾米麗的“無性”與殘忍都是父權社會邊緣化女性扭曲生存狀態的體現。兩部作品中的兩性關系構成了互文性。布蘭琪試圖從肉體滿足中尋求精神慰藉,而艾米麗則以殘忍極端的行為保全自己畸形但無奈的渴求。威廉姆斯曾經說過:“《欲》的意義是現代社會里各種野蠻殘忍的勢力強奸了那些溫柔、敏感而優雅的人。”而福克納筆下的艾米麗除了被稱為“小姐”外似乎沒有顯現出任何女性的特征。歲月磨滅了她的性別,使她的性格沉淀出一些男性的特征。艾米麗邊緣化的性別特征使她成為一個性別模糊化的悲劇人物。男性特征與“性”的缺失使艾米麗走向與布蘭琪相反的邊緣化處境,以不同的邊緣化形式展現相同的悲劇命運。
二、“生存空間”邊緣化隱喻:逃亡意象與桎梏意象
“空間”意象是鑒賞文學作品的一個重要途徑。意象就像面具將主題部分地掩藏起來?!队泛汀东I》在空間物象上的強烈反差使兩者之間的互文性得以提升。這種空間意象首先直觀地表現為人物的真實生存空間。《欲》中布蘭琪是留守南方家族“美夢”莊園的最后一個人,無奈之下離開莊園,搭乘“欲望號”街車來到妹妹絲苔拉位于工業化北方新奧爾良的“天堂福地”。驅逐、逃亡、尋求棲身之所成為劇中重要的意象。布蘭琪沒有蜷縮在自己的世界里,而是懷著對生活的美好愿望尋求自己的“天堂福地”。而她最后棲身于位于嘈雜骯臟貧民區的鄰街小寓所,最終扼殺了她全部的夢想。劇中人物在狹小的空間里為各自的生存而抗爭:男人們和女人們為客廳而發生爭執,布蘭琪和斯坦尼為浴室而針鋒相對。劇中圍墻、窗簾、柵欄之類的屏障使戲劇舞臺空間更加擁塞,象征著布蘭琪所面臨的令人窒息的生存困境,也預示著她的逃亡之旅必將以滅亡而告終。
《獻》開篇就突出了象征桎梏的“孤宅”意象:雖已“破敗不堪”,卻仍然“巍然獨立”,“桀驁不馴”,在代表著新北方工業入侵的“棉花車和汽油磅”的“簇擁”和對比下,顯得“裝模作樣”,真是“丑中之丑”。然而這幢象征著神話般往昔的大宅子既是艾米麗悲劇人生的孕育之地,又成為了她終身賴以生存的棲息之所,成為將她隔絕于世的桎梏和保護傘。與荷默的相識使艾米麗對回復正常人的生活狀態有了一線希望,使她終于向深深宅院外邁出了第一步,開始展現女性的特征。然而荷默的背棄使艾米麗又蛻變為一個無性征的“蟄居怪獸”,與腐尸為伴聊以自慰。
嘈雜的工業都市貧民窟,寧靜的南方小鎮;擁擠的艾里森大街公寓,帶有濃厚古典氣息的南方豪宅;寄人籬下遭受的欺凌,固守家園忍耐的孤寂。反差強烈的一系列空間物象折射出相同的邊緣意象。在斯坦尼統治的狹小空間里,布蘭琪用妖嬈的身段、招搖的服飾、挑逗的語言想方設法博取男人的歡心,用淑女的言談舉止掩飾她的貪酒和縱欲,試圖在殘酷的現實世界里找到自己的棲息之所。而在惟我獨尊的封閉世界里,艾米麗用令人敬畏的裝扮將自己包裹起來,以詭異冷酷的言談舉止毫無保留地拒絕一切外來事物,堅守自己的陣地。然而,無論是選擇逃亡還是禁錮,她們都擺脫不了被毀滅的命運。布蘭琪被恐懼驅逐著從一個地方逃避到另一個地方,最終成為斯坦尼骯臟獸性和邪惡占有欲的犧牲品。而艾米麗從決定謀殺荷默并與尸首共枕之時起就已經給自己宣判了死刑。
三、“話語空間”邊緣化隱喻:謊言意象與沉默意象
與生存空間邊緣化相伴隨的是話語空間邊緣化。人類學家埃德汶·阿登那認為女性“構成了一個失聲集團”,在父權社會的規范和桎梏下被“消聲”窒息。舊南方女性作為一個時代的特殊群體,其話語空間強行被男權勢力和工業化北方經濟文化勢力所擠壓,“消聲”成為她們邊緣化生存狀態的話語表達。她們淪為父權社會男性欲望和意志的體現,成為父權社會中“失聲”的埋葬品。
威廉姆斯在《欲》中塑造了布蘭琪這個生活在幻想世界里的逃避者。她用欺騙和酒精麻木心靈,用謊言再造現實。對于布蘭琪來說,根據自己的意愿來轉換現實是一種生存的方式。直面現實對于她來說是痛苦的,她試圖為現實披上想象的幻衣來重塑她的世界。布蘭琪認為,一個女人必須有自己的幻覺:“畢竟,一個女人的魅力百分之五十都是靠幻覺……如果她不能發揮其女性的魅力,她的生活是毫無意義的?!雹?她用絢麗的外衣、濃重的粉黛和贗品珠寶包裹身體;她懼怕沒有燈罩的燈泡,渴求陰暗和隱秘。虛幻的世界是布蘭琪逃避現實,保持尊嚴的一種選擇。為了掩飾自己不堪的過去,抵擋現實世界殘酷的強光,布蘭琪將所有的燈泡都罩上一層厚厚的紙。象征主義的紙燈籠成為布蘭琪自身的寫照。
與一系列烘托布蘭琪悲劇命運的象征主義手法相呼應的是她的語言特征。布蘭琪的語言表面高雅含蓄,句法復雜而充滿意象,充斥著愛德伽·愛倫·坡、霍桑、惠特曼、白朗寧夫人及他們的詩句,儼然一個有教養守本分的良家女子,然而,她滿口故作高雅的謊言既是她挑逗男人的利器,也成為導致其毀滅的利器。她的謊言是虛幻世界抵御現實世界沖擊的無力抗爭,為其災難埋下了伏筆。她編織美麗的謊言,試圖為自己尋求永久的庇護。但當她不光彩的過去和虛幻的謊言被斯坦尼無情拆穿之后,現實無情地剝去了夢幻的外衣。而米奇這個唯一能夠拯救她于水火之中的人也因為她虛偽的謊言而拋棄了她,粉碎了她最后的一線希望。布蘭琪的謊言甚至使得她和妹妹之間也產生了疏離和隔閡。謊言作為一種特殊的話語形式和策略,鑄造但卻又粉碎了布蘭琪的虛幻世界,使她的話語喪失權威,處于邊緣化境地,最終被無情消解,成為話語邊緣化隱喻。
《獻》的敘述者和敘述聲音是評論家們頗為關注的話題。按照蘇珊·蘭瑟在《虛構的權威·女性作家與敘述聲音》中對于敘述聲音的劃分,《獻》的敘述應歸為“共言”形式的“集體型敘述聲音”,這個以第一人稱“我們”出現的敘述者,其所見所聞是受到限制的,他們只能從觀察到的某些跡象去猜測或想象,有時還發表議論。這種有別于傳統全知敘述的“內聚焦故事敘述”,不僅有利于制造這篇哥特式小說令人震撼的懸念效果,同時也為主人公“被消聲”的隱喻提供了可能。小說共分五部分,前三部分中敘述者采用大量直接引用,展現了艾米麗這座“豐碑”對抗外力的強勢。然而從第三部分艾米麗購買毒藥并從此開始隱居生活之后,小說懸念和情節進入高潮。由此敘述者和讀者再也無法聽到艾米麗的聲音。古宅的唯一出入者啞巴黑奴成為艾米麗“失聲”境地的又一佐證。從此,活著的艾米麗消失在人們的視線里,任憑人們猜忌議論,直到她去世。艾米麗用自我封閉和自我意識的時間來代替客觀世界的時間,強行抵御她無法接受的變化。其實艾米麗真正有意義的生命早已結束在她父輩的那個年代里, 生命之鐘的停滯不前也使她對客觀時間的感知能力逐漸退化、喪失殆盡, 只能整天渾渾噩噩地回憶已經逝去的榮耀和枯萎的愛情。她對時代的變化和人世的變遷置若罔聞, 一廂情愿地活在自己創造的名譽和愛情的夢幻世界里。艾米麗永不妥協地對抗外部世界,使她成為一個可悲可嘆的悲劇人物。她只能通過沉默隱居與世隔絕來保住她不可能守住的陣地。
在舊南方父權制的浸潤之下,面對工業文明帶來的新興男權的壓榨,兩位南方“淑女”以各自特有的方式尋求自我生存空間。威廉姆斯賦予布蘭琪“欲望”的化身,將她的美貌、纖柔等女性特質無限彰顯,??思{筆下的艾米麗小姐則缺失女性性征和妥協性,呈現無性征或男性化特征。兩個扭曲的畸形女性形象體現了作家對父權專制社會女性邊緣化生存狀況的同情。
注釋:
① 楊鳳:《性別政治下的女性發展邊緣化》,《思想戰線》2006年第1期。
② 朱振武:《自卑情結:??思{小說創作的重要動因》,《外國文學評論》2002年第3期。
③ 轉引自金莉《文學女性與女性文學》,外語教育與研究出版社2004年版,第367頁。
④ 威廉·??思{:《獻給艾米麗的玫瑰花》,《??思{短篇小說集》,譯林出版社2001年版,第45頁。
⑤ 何暢、陳嬌娥:《由〈獻給艾米麗的玫瑰花〉中的“缺失”看其歷史意識》,《外國文學研究》2005 年第5期。
⑥ 威廉姆斯:《欲望號街車》,馬愛農譯,《外國戲劇百年精華》(下),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89頁。
(責任編輯 劉保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