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低工資標準”
今年3月下旬,筆者在溫州進行“溫州改革開放30年社會事業發展狀況”的調研期間,恰逢3月28日,中央電視臺《經濟半小時》節目播出題為“溫州制造:面臨危機?”的專題節目。其中有如下一段陳述:
價格不斷向上攀升的不僅是原材料,還有勞動力成本,一位服裝廠的負責人告訴記者,他做了十幾年的生意,從來沒有什么時候像現在這樣不好找工人。
服裝廠負責人:“工人也是很難招,去年保底保到1600元一個月,他自己停下來。”
記者:“都不干?”
服裝廠負責人:“都不干。”
在溫州的每家工廠門口,幾乎都貼著招工啟事,在一家眼鏡廠的門口,記者遇見了兩個來自貴州的小伙子,他們過完春節后就來到了溫州,一個多月過去了,他們還是沒找到合適的工作。
打工者:“現在物價那么高,一千多塊錢怎么夠用啊。”
工人找不到滿意的工作,企業大量缺工,這樣的怪圈在勞動力密集的地區愈演愈烈,而今年開始執行的新的《勞動合同法》更是給企業提出了新的挑戰。

溫州中小企業促進會會長周德文說:“一般的測算,不同行業平均來說,《勞動法》嚴格執行的話,作為企業會增加15%甚至20%的成本,那么對于企業來講,它的利潤本身就不可能有那么高,作為現在很多的中小企業,面臨著巨大的壓力。”
溫州30年來的發展堪稱是中國民營企業、中小企業發展的典型的地區標本。筆者所做的調研內容包括中小企業的社會保障參保模式和狀況,以及外來人員在溫州打工的狀況。中央電視臺的上述專題節目部分地印證了筆者的調查結果。
無獨有偶,南方網9月上旬某報載,國家統計局派出的一支經濟狀況調查隊在8月下旬對經濟發展較快的江蘇常州、無錫等地調查時,當地企業和有關部門人士提出的強烈呼吁的幾項內容之一,即要求“新的勞動合同法在關注勞方的同時,也應考慮資方的困難”。當然,這樣的呼聲不僅僅來自上海或江蘇省的某些地區。
其實,早在2006年,深圳當代社會觀察研究所所長劉開明就曾發表“各省、市最低工資均低于國家標準”的言論,并在社會上引起了強烈的反響和討論。蘇海南在對此進行的評論中,也稱“最低工資標準是把雙刃劍”
“《勞動合同法》的生效,讓企業對招聘員工變得非常謹慎。這對大學生就業產生了較大的沖擊。”今年年初,在上海市召開的第十三屆人民代表大會第一次會議上,上海市人大代表、東華大學管理學院副院長顧曉敏向大會提交了一份題為《關注新勞動合同法頒布后對大學生就業的沖擊和影響》的書面意見,稱勞動合同法成大學生就業雙刃劍。
今年6月底7月初,又一批創紀錄(559萬人,比去年增加64萬人)的高校畢業生涌入勞動力市場,加之宏觀經濟受到災害和國際經濟環境影響,中國的就業形勢面臨空前壓力。
……
在此羅列的種種,如就業問題、中小企業的用工成本問題、勞動合同法規制的企業用工條件問題等等,均從不同角度反映了有關我國中小企業現況及困境,也均解釋或揭示了另一個事實:即這些作為社會政策的內容,對企業尤其是中小企業經營所具有的重大影響。
中小企業所面臨的很多問題不僅僅是經濟問題、經營問題,同時也是如何去調適和承受社會政策所提出的要求的問題。
80%城鎮就業崗位
將2003年2月19日發布的《中小企業標準暫行規定》拿來作參考。中小企業的標準規模包含不同行業的差別,基本上有三條:即職工人數、銷售額或資產總額。
其中,中型企業職工人數在3000人以下400人以上,銷售額15000萬以下1000萬元以上,或資產總額在4億以下,4000萬以上,低于上述標準的即為小企業。
從事國家非限制和禁止行業,并符合年度應納稅所得額低于30萬元,從業人數100人以內,資產總額3000萬元以下的工業企業;及年度應納稅所得額低于30萬元,從業人數在80人以內,資產總額1000萬元以下的其他企業則為小型微利企業。
我們所考察的對象甚至包括比小型微利企業更小規模的、是介于個體工商業者和小企業間的商戶。從商品生產的制造業等主干領域到新興知識經濟,再到拾遺補缺的第三產業,中小企業的活動及其作用滲透到國民經濟的發展和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
據統計,截止2006年底,我國中小企業從數量上講已經達到4200多萬戶,占全國企業總數的99.8%以上;在工商部門注冊過的中小企業數量460多萬戶,個體經營戶3800萬戶(雖然有學者不贊成將個體經營戶納入小企業的范疇)。中小企業所創造的最終產品和服務的價值占全國國內生產總值的60%左右,生產的商品占社會銷售總額的60%,上交的稅收已經超過總額的一半,提供了全國80%左右的城鎮就業崗位。
中小企業的快速發展,形成了龐大的勞動力需求,吸收了絕大部分的新增勞動力和失業人員及作為農村剩余勞動力轉移到城鎮的農民工等勞動力存量的轉移,極大地緩解了就業的壓力。2006年個體私營等非公有制企業新增900多萬個工作崗位,占新增就業崗位的3/4以上;在二、三產業的就業人數增長到4.3億人;城鎮非公有制經濟的就業人數增長到2.6億人。中小企業為國民經濟的發展、為勞動力市場的發育成長,為國民的就業并進而為國民收入的提高所起到的重要作用和作出的巨大貢獻由此可見一斑。
對擴大就業的影響
一般而言,就業的增長意味著國民生存狀況的改善和收入的整體上的提高,并會進一步的促進消費,帶來市場和經濟的繁榮;而它所創造的財富通過稅收、財政的渠道為擴大公共服務和保障真正的社會弱勢群體提供了可能,從而使整個經濟和社會的發展都步入良性循環的軌道。
如果說經濟政策以利益的最大化為目標為上述良性循環提供技術性、效率性的支撐,那么,社會政策則應體現為直接以人的本身權益包括生存權、發展權為其價值選擇的首選目標。適當的社會政策將成為上述良性互動的潤滑劑。
改革開放以來,隨著國企改革導致的大量的政策性失業,就業模式的轉變,農村富余勞動力的轉移等新情況的出現,中國在90年代已經承受過極大的勞動問題-就業問題的壓力和挑戰。這種非因經濟周期的不景氣導致的“失業”人口,是經濟改革,結構調整帶來的勞動力市場開放后最先面臨的“就業問題”。得益于經濟改革帶來的大好機遇,中小企業蓬勃發展,已經在過去的一段時期里為解決就業的難題作出了巨大的貢獻。但是,由于我國現行的人口結構正處于勞動力人口鼎盛時期,新增的城市勞動力人口和農村富裕的勞動力還在源源不斷地向城鎮部大規模地涌來,加之原來尚未完全解決的和新增的失業人員,就業問題依然是勞動問題中壓力最大的政策難題。而緩解壓力,解決難題,我們依然寄希望于中小企業擴大雇用的能力和積極性。
就中小企業而言,要實現擴大雇用的目標,在目前具有兩大影響因素。一是在經濟全球化的今天,宏觀經濟的穩定運行和需求充分是企業進一步發展以及擴大就業的必備條件。二是對于實力并非很強的中小企業來說,維持低成本運行,包括勞動力成本,也是其能力所限,才有余地擴大雇用。
在經濟保持高速增長30年,國家已經積累了一定的經濟實力的今天,貧富差距進一步擴大所導致的種種社會問題,社會事業和社會服務的嚴重滯后,以及國民對分享經濟改革成果的期待都成為政府轉變執政理念的重要背景和契機。然而,在重視和旨在改善民生的理念下出臺的一系列社會政策,大大提高了勞動力的成本,形成了豐富而價高的勞動力市場,出現了因價高而雇不起人的企業和待價而沽的大批求職者滯留勞動力市場。這種堪稱為政策性的供需矛盾,固然對中小企業的發展造成很大的掣肘,更與社會政策中的重中之重——解決就業問題的政策目標南轅北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