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英雄無錢治病
在這座南國沿海的小城市,發生了一起令人心寒的事件:有3人不慎跌落海里,一個叫武德壇的外來打工者路過,連忙脫下外衣,奮不顧身跳入海中,將落水者一一救上岸,到最后體力不支,眼看著要下沉,幸好附近駛來一艘漁船,漁家將武德壇救起。可恨的是,3名獲救者見身體并無大礙,就先后不辭而別。
救人英雄被漁家送到附近的醫院進行搶救,醫生說要先付5000元保證金,漁家掏光了自己身上的錢也只有200多元,他說傷者是救人英雄。醫生答應了,馬上安排手術。與此同時,漁家撥通了110,警察很快趕到醫院詢問了情況。一個多小時后,武德壇被推出了手術室,正好迎來一位神色慌張的婦女,她就是聞訊趕來的武德壇的妻子郝玉瑾。醫生面色沉重地告訴她,你丈夫已經搶救過來,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是我們發現,他的腦部有瘀血,可能是體力不支時在浪中撞擊礁石所致,需轉到大醫院做腦科手術。聽到這里,郝玉瑾不禁嚎啕大哭,她怨老公為什么總喜歡幫人,為什么那些沒良心的獲救者一個也不出現,連一句謝謝的話都沒有……
武德壇被轉移到一家頗有名氣的腦科醫院住院治療。不久,接到郝玉瑾報料的報社和電視臺記者紛紛趕到,詳細采訪了漁家、醫生、警察和郝玉瑾。
第二天,本市各大媒體報道了這則新聞:英雄救人受傷無錢治療,獲救者不辭而別其心何忍。新聞一出,立刻引起全城轟動,讀者、觀眾紛紛致電媒體,對英雄表示慰問,同時嚴厲譴責忘恩負義的獲救者,網上更是熱翻了天,發的評論帖子超過了上千條。
很快,市政府領導和見義勇為基金會的代表來看望武德壇,讓武德壇深感安慰。有了政府的支持,院長迅速召開了手術方案會議。次日上午,由本院第一刀劉教授主刀,經過幾個小時的奮戰,成功地消除了瘀血。郝玉瑾和記者們終于松了一口氣。
這場手術費用和前面所用的醫藥費累計高達4萬多元,而且每日需用進口藥跟進治療,費用不菲。而見義勇為基金會剛成立,資金嚴重不足,申請基金還要經過一套比較麻煩的手續,如果資金不及時到位,醫院只能選用國產藥,但這種藥的效果一般,不利于傷者的完好恢復。面對這一切,躺在病床上的武德壇無可奈何,郝玉瑾只能以淚洗面。原來他們是從貧困山區來城里打工的,根本無力支付這筆昂貴的費用,郝玉瑾央求院方給丈夫施用進口藥,費用的問題她會想辦法的。這幾天里,一些慈善機構紛紛捐款,武氏夫婦打工的廠也發動了募捐,加上一些好心市民的捐助,還有親友的借款,加起來接近4萬元,終于解了燃眉之急。一眨眼大半個月過去了,武德壇的住院治療費欠費又累積了接近2萬。正在院方準備為武德壇改用國產藥時,見義勇為基金會的錢批了下來,有8000元,這讓院方松了一口氣。劉教授勸說武德壇繼續選用進口藥。武德壇夫婦犯難了,家里的錢全花光了,親友都借遍了,打工的廠也搞過募捐。基金會那邊也很難再提要求了,據說是財力有限,一個英雄只能救助一次,還聽說前天有個小伙子見義勇為被小偷團伙打成重傷,同樣在等著資助呢。郝玉瑾實在沒辦法,只能繼續向記者求助,希望他們的后續報道,能繼續引起社會的關注,也許會有好心人繼續支持吧。
神秘乞丐每天送錢
武德壇沒錢治療的后續報道刊出后,社會反應似乎沒有剛開始時那么熱烈了。
這天,醫院的門口傳來一陣吵鬧聲,一個衣衫襤褸、沒了右掌的中年乞丐要進醫院,說是來送錢給武德壇。保安笑乞丐是瘋子,死都不信他的話,又怕乞丐影響了醫務人員和病人,就攔著不讓他進去,還揮舞保安棍想趕他走。那斷手乞丐毫不退縮,非要進去不可。保安問他,你說你有錢,拿出來瞧瞧。斷手乞丐不肯,說要看也要給醫生或武德壇的親人看,其他人沒資格看。保安一聽氣得破口大罵,警告說再不滾蛋就真的動棍子了。兩人爭執了半天,一位白大褂走到門口勸架,他就是劉教授。在得知斷手乞丐的來意后,劉教授驚訝地打量了對方,覺得這個乞丐不像是來鬧事的,于是將他領到辦公室,幾名醫生見狀吃了一驚,不知劉教授搞什么名堂。劉教授仔細詢問了一番,斷手乞丐聲稱,與武德壇非親非故,只是從一張丟棄的舊報紙上看到武德壇的事跡以及現在的困境,所以就來送錢,而且從今以后,每天都會來送錢,直到武德壇出院。醫生們驚訝得張大嘴巴,簡直不敢相信斷手乞丐的話。那斷手乞丐用左手小心翼翼地從懷里掏出一個塑料袋放在桌上,慢慢地打開,里面赫然是二十來張一百元的人民幣,這下子,在場的醫務人員都相信了。劉教授馬上代表武德壇對斷手乞丐表示感謝,叫他先把錢收好,跟他到收費處。交費時,斷手乞丐一再向收銀員說,這錢是武德壇的治療費,收銀員和旁人無不驚詫地看著這個斷手乞丐。
第二天、第三天……斷手乞丐每天不定時地來醫院替武德壇交費,漸漸的,弄得全院都知道了。武德壇夫婦聽說這件事后,覺得不可思議,武德壇拼命回憶,可是在他所有認識的人當中,根本沒有這個人。
第五天,斷手乞丐又來交費,接到通知的武德壇被郝玉瑾用輪椅推著來到交費處。
“怎么樣?認識不?”郝玉瑾焦急地問。
“不!不認識,一點印象都沒有。”武德壇搖了搖頭。等斷手乞丐轉身欲離開,郝玉瑾連忙走上前去攔住了斷手乞丐。
“這位大哥,我是武德壇的老婆,真的很謝謝您,您每天都來替我們交費,請問您以前認識我老公嗎?”
斷手乞丐用愕然的眼神仔細打量了郝玉瑾一番,弄得郝玉瑾有點尷尬。斷手乞丐回過神來,隨即笑了笑說:“武太太,我不認識你老公。”
“那您為什么每天都來幫我們?”
斷手乞丐嘆了一口氣:“哎——我是個乞丐,很需要別人幫助,每天都有人無私地給我錢。看了有關你先生的報道,我很感動,所以,我想盡點力,幫他一把。”
斷手乞丐走了,郝玉瑾還傻傻地呆在那里。周圍的人開始交頭接耳,說這個乞丐也許是獲救者的什么親戚,裝成乞丐幫人贖罪。又有人議論,這個乞丐身份確實可疑,怎么可能天天來送錢。旁人反駁,你沒聽說現在的乞丐很有錢嗎?比一般市民還要富有,鄉下蓋房子的不在少數。此話一出,眾人都覺得有道理。
乞丐捐助引發風波
斷手乞丐每天送錢給救人英雄的消息很快有人報料給媒體,記者們守候在醫院,圍著斷手乞丐問長問短。斷手乞丐沒有一絲緊張,只是嘆了一口氣,搖搖頭說:“聽說獲救者都不辭而別。”這話說得有點莫名其妙,記者們面面相覷,不知道乞丐悶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再繼續追問,乞丐就變成了啞巴,記者想拍照,斷手乞丐揮動手中的報紙遮臉,記者無奈,只好去采訪武德壇夫婦、醫生甚至收銀員。
次日,媒體紛紛報道,說斷手乞丐風雨無阻,每天送錢給救人英雄,斷手乞丐惟一的那句“聽說獲救者都不辭而別”成了醒目的副標題。文末還加上一段評論:試問,一個乞丐尚且如此有義,為何我們的群眾卻如此冷漠?尤其是那三個獲救者,連一句道謝都沒有,拍拍屁股就走人,何其冷酷?何其無恥?一個熱心的乞丐,正拷問著我們這個社會的道德良知。
原以為這則新聞僅僅只引起社會大眾對道德的批判,可偏偏有一位都市報的青年記者嗅出了另一條新聞價值,他想暗中統計斷手乞丐一天的收入。這不也是一條很好的新聞素材嗎?于是,這位記者當起了“狗仔隊”,他要跟蹤這個斷手乞丐。
每天,那位記者就躲在斷手乞丐附近,用鷹一樣的目光盯著那個破碗,這份差事看似容易,實則辛苦不已,全憑腦記心算,不能用本子記錄,就是怕斷手乞丐發覺呀。
連續四天跟蹤斷手乞丐,記者終于有了結果:第一天,100元,第二天,130元,第三天周六,180元,第四天周日200元。記者為自己的發現興奮不已,連夜起草了稿子。很快,一篇配發偷拍圖片的深入報道刊登出來,立即引起了比乞丐捐助更為轟動的影響,許多讀者來電或網上留言,對乞丐一天的收入表示震驚,就算每天賺130元,月入就是4000元左右!一年就是50000元左右哪!要把雙休日增多的部分算上,那就更驚人啦!通過這一個小小的調查,可以管中窺豹,其他有各類殘疾的乞丐也不會低于此收入。互聯網更一片火爆,網友紛紛怒罵:這群不務正業的懶漢,仗著自己的殘疾乞討發家,對比咱們打工族,每天累死累活,月薪掙不到2000元的大有人在。有的帖子說,還以為斷手乞丐多有良心,他只不過是平時慣于被人施舍,如今發了家,施舍別人以求心理平衡而已,這樣的乞丐,收入不菲好吃懶做,大家就不應該施舍他,應該抵制所有乞丐,迫使他們走上勤勞致富的道路。有的網友言辭更激烈,說應該立法,一是將乞丐統統趕出城市,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別影響市容;二是對乞丐征高額的稅。但也有網友表示贊賞:斷手乞丐堪稱俠丐,而且行乞并不犯法,掙多少錢都是合法來源,不管他是什么身分,只要捐錢救人就是高尚行為,不應遭受指責。但有幾名網友表示懷疑:這個斷手乞丐一定和武德壇有什么聯系,可能是獲救者的親友,也可能就是獲救者之一,因為受到良心的譴責才報答恩人,談不上什么高尚。
因為報道中刊有偷拍斷手乞丐的照片,他一下子成了名人,無論走到哪里都會被人認出,招來的全是怪異或嫉恨的眼光。人們在背后甚至當面對斷手乞丐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弄得他渾身不自在,比蚊子叮虱子咬還難受。本地的居民幾乎沒人施舍金錢給他,他只能靠外地的過路客偶爾投一點零錢,一天的收入大概只有20元。最倒霉的,是碰見一個街頭小混混,他喝了點酒,指著斷手乞丐一頓吼罵,說老子出來混了這么久,每天不是搶金項鏈就是跟人動刀子,再不就是被抓進派出所,老子賺錢都是流著血拼著命啊,你他媽倒好,穿一身破衣衫,捧個破碗,每月就穩穩當當賺4000元,比老子賺得還多呀,從今兒起,老子要收你的保護費,每天100元,不給就滾開!斷手乞丐哪敢得罪這些地頭蛇,惹不起,也供不起,就只能躲了。雖然不是每個地方都有混混,可是,每一處的乞丐都把他當成異類,大家都恨他,斷手乞丐明白,皆因自己捐贈救人而害得同行“生意”一落千丈。
索要無度良心有愧
看到斷手乞丐的報道,郝玉瑾忽然想到一個主意,現在還欠下醫院的治療費2萬多元,丈夫出院后還不知能不能正常工作,女兒再過兩個月就要升學了,將來的日子會越來越艱難。于是,她跟丈夫說了她的主意。武德壇一聽臉色大變:“不行!絕對不行!”
“怎么不行?他那么有錢。”
“人家每天給我交住院費已經非常難得了,你憑什么還索要人家2萬多元?”
“我們跟他非親非故的,憑什么每天送錢給你?哼!天下沒有無緣無故的情分,普通市民都做不到的事兒,他能做到,你不覺得有問題嗎?說白了吧,我看這家伙就是獲救者之一,當時情況緊急,誰會注意那些落水的是什么人,事后你又昏迷了很久,哪還記得這么清?”
“可是咱們沒憑沒據嘛。”
“我敢打賭他一定是。你就要出院了,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
武德壇仍然搖頭,郝玉瑾急哭了:“老公啊!咱們還背著債呀,你出院后能否堅持上班,還是個未知數,咱們的債要還到啥時候啊?難道還要留給孩子長大成人繼續背這個債嗎?”說罷,郝玉瑾大哭起來。武德壇是個厚道人,一時沒了主意,好不容易才安慰住老婆,說你愛咋辦就咋辦吧。
第二天上午,郝玉瑾趁斷手乞丐來交住院費,把他帶到一個偏僻的走廊里,忸怩好半天才提出了索要25000元用來還清住院費的要求,但還是沒敢說對方就是獲救者。原以為斷手乞丐會很生氣的,不料他的表現卻很平靜,他猶豫了良久,說:“你明天準備工行存折,我劃賬給你。”說罷轉身離開。郝玉瑾驚愕地望著斷手乞丐遠去的背影,簡直不敢相信,事情會這么順利。她將這一驚喜告訴丈夫,武德壇也覺得挺意外,這樣一來,郝玉瑾更堅定了她的推斷:斷手乞丐就是獲救者之一。
第三天上午,斷手乞丐穿著整潔干凈的便裝如約而至。斷手乞丐領著武德壇夫婦到附近一家工行的自動柜員機房,用自己的銀行卡和武德壇那本只剩幾十元余額的存折進行一番劃賬操作。郝玉瑾立即打了存折,發現25000元確實到了賬,再用對應的銀行卡提取了5000元現金,這下,武德壇夫婦相信了。武德壇激動地握住斷手乞丐的左手表示感謝,郝玉瑾卻在一旁直打眼色,那意思是說,你救人一命,人家給再多也是應該的。斷手乞丐留意到郝玉瑾的表情,他笑了笑,一聲不哼地離開了。望著斷手乞丐消失在人海中,武德壇久久回不過神來,25000元對一個低收入家庭來說不是小數目啊。
回到醫院后,武德壇夫婦交清所欠的醫藥費,辦理了出院手續。
次日一早,武德壇不顧身體虛弱回工廠上班。老板笑瞇瞇地喊住了他,客客氣氣請他到辦公室,又敬茶又遞煙,說了很多委婉無奈的話。老板說,因為每個崗位都不能停歇,所以早就找了別人替崗,又說什么原材料、油料漲價啦,市場競爭激烈啊,效益不好啊……武德壇聽出弦外之音,他也不怨,全廠人員都捐過錢,人家對自己有恩,不欠你什么。
收了老板幾百元紅包,武德壇離開廠子,就直奔人才市場。他想,憑自己的勤勞,還怕找不到工作嗎?可是,他跑遍全場竟然毫無收獲,又跑了其他兩家人才市場,情況一樣。
傍晚,武德壇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郝玉瑾得知情況后臉色一沉,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但終究沒開口,一轉身,回廚房做飯去了。
整整一個月,武德壇幾乎每天都拿著招聘廣告的剪報登門應聘,周六周日奔波于各個人才市場,可惜,換回來的總是一副副冷臉,和一句句“等通知吧”。時間一長,郝玉瑾的話也多了,先怨老公當初多管閑事,把自己弄得頭上開了一個洞,身體也搞垮了,工作也掉了,年紀偏大,又沒技術,哪有公司要你啊。全家光靠老娘900元的工資撐著,根本就不夠用。還有女兒的學費馬上要交了,上哪兒去找錢?說著說著,郝玉瑾摔著鍋鏟撒氣,武德壇躲在屋里發呆,他搖頭嘆息,難道自己真的成了要靠老婆養活的廢物嗎?難道見義勇為真的錯了嗎?他心亂如麻,無論怎么說,他都覺得很對不起老婆孩子,害得她們挨窮受苦。
“干脆,我……我再找他去!”郝玉瑾扔了鍋鏟奪門而出。武德壇沒有動,因為他清楚老婆的性子,就算追上了也勸不住,只好由她去了。
直到晚上8點,郝玉瑾興沖沖地跑回來,掏出那本工行存折遞給武德壇,武德壇驚愕地打開一看,嚇了一大跳,3萬元!郝玉瑾捂著嘴笑:“想不到這個斷手乞丐的錢這么好要,我哄他說,其實我們還欠3萬元的債,他真信了,哈哈哈!”
武德壇狠狠盯了老婆一眼:“你太狠了吧?我還以為你去要女兒的學費。”
郝玉瑾沒好氣:“哼!3萬元算什么狠?你找不到工作,可以用這筆錢做點小生意嘛。你救了他一命,要多少也不過分。他要是淹死了,那些錢是不是帶到龍宮里買海鮮吃?”
“可是,你也不能騙人嘛?”
“得得得!那我以后就不騙,直接要!”
“什么?你還想要?你這個婆娘真是貪得無厭,你……簡直無恥!”武德壇氣得大罵。
“好哇!你敢罵我?老娘這么做為了誰?還不是為了整個家?你這個死心眼,連自己都養不活,有什么資格罵我?你白白救了三條人命,工作丟了,身體垮了,別說3萬,要他十幾二十萬有什么過分?哼!他要是個大老板,要他一百萬,老娘也敢!”
“你……你……”武德壇氣得說不出話來,事實上,他不敢再說了,因為一動怒就會頭痛得厲害。老婆早已被錢財蒙了心,怎么勸都沒用的,為今之計,只能找到斷手乞丐,讓他以后不要再給錢。
一封來信驚獲真相
武德壇平時照舊去找工,順便到大街上尋找斷手乞丐,可惜連續一個星期過去了,工作沒找到,人也沒找到。難道斷手乞丐回家鄉了嗎?很有可能,老婆索取無度,再善良的人也會躲避不及。如果斷手乞丐到了另一個城市,這對雙方都是一種解脫啊。想到這里,武德壇舒了一口氣,覺得從此不必再為這件事而煩惱了,于是吹起口哨回了家。
郝玉瑾一見丈夫這個樣子,還以為他找到工作了,但一聽說還沒有,她不高興了,說你沒找到工作窮開心什么呀?武德壇笑了笑不作聲,他懶得跟老婆解釋,剛想回房,只聽屋外有人喊:“武德壇,掛號信!”武德壇又走出屋外,在郵差的登記本上簽了名,看看信封,郵戳是從深圳寄來的,沒有寄信人,他趕緊回屋拆信,郝玉瑾好奇地湊過來看,信是這樣寫的:
“武德壇夫婦:
你們好!我已到外地謀生了。在郝女士向我要3萬元時,我才知道你們都誤會了我,我并非什么獲救者之一,相反,我是一個見義勇為的救人者。在10年前,我沖入一場大火中救出了4個人,被燒傷了右掌,最后不得已要截肢。那時候還沒有見義勇為獎,社會救助也不多,我一下子成了窮光蛋。沒了右手,做什么都不方便,就算有學歷也找不到工作,做小買賣也困難。政府雖有殘疾補助,但我還有一個重病臥床的父親,迫于無奈,我只好豁出去當乞丐。幸好做乞丐能賺不少錢,解決了生活,也解決了父親的醫藥費。從此我發誓,省吃儉用攢多點錢,用來幫助那些見義勇為的受傷者。我行善的時候打扮成普通人,每次都能順利地幫助他人。
當我第一眼看見郝女士就馬上認出,你就是10年前我從火場中救出的最后一個人,郝女士左耳下方的大痣,左手背燒傷的疤痕,使我回憶起當時的情景。我記得,郝女士蹲在地上發抖,我硬拉你起來,你就是動不了,于是我不顧一切抱著你沖出去。我受傷后住院,三個獲救者先后來看我,他們都沒有受傷,有人說,最后那個獲救的姑娘也住在燒傷科,傷勢不重。我掙扎著爬起來,走到隔壁的房門外,遠遠地注視著你,你清純的樣子,還有那顆左耳下方的大痣,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我不好意思進去探望你,怕你誤以為我想提醒你知恩圖報。第二天,我打消了顧慮,鼓起了勇氣去看望你,卻發現你的病床換了人,護士說你剛出院。當時我根本沒想到你怎么不說一句謝謝就走了,直到我出院后,才慢慢想起,你應該向我道一聲謝才對,我猜想,也許你曾經想過要道謝,一時忘了,或者沒找到我。但我心里仍然感到很安慰,畢竟有3名獲救者來看望我。
到了10年后的今天,武先生救了3個人,這3個人竟然不辭而別,武先生住院這么久,他們也不來探望,我真的很心寒,現在很多人都過上了好日子,為什么遠不如以前的人那么有情義?于是,我就以真實身分來救助武先生,想引起媒體的注意,來敲醒一下那些忘恩負義的獲救者,他們的人格還不如一個乞丐。但是,他們依然沒有出現,而我卻成了新聞人物,被記者揭穿了有錢的老底,引起了公眾對所有乞丐的不滿,于是,我只能另謀出路。
在郝女士你第二次向我要錢還債時,以我閱人無數的經歷,察覺到你的眼神游移不定,但考慮到武先生動過腦部手術,體質大不如前,以后會和我一樣很難找工,加上有個家庭,壓力很大,于是我答應了郝女士的要求。其實還有另一個原因,我父親剛剛去世,我沒有任何負擔了,所以就將僅存的3萬元統統給了你們,這可是我辛苦積攢很多年的錢,你們一定要省著用,擺個小攤也行啊。
我預感到郝女士可能會再向我要錢。說實話,我不怕面對千夫所指,卻很怕再面對一個曾被我救出火海的人向我再次索要錢財。
此致
敬禮!
祝你們生活愉快!
斷手乞丐
2007年10月15日”
看完信后,郝玉瑾嗷地一聲掩面大哭:“恩公啊!我該死啊!我該死啊!”武德壇雙手顫抖著,淚水早已滴濕了信紙。
責 編:謝荔翔
題 圖:余和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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