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科是孫中山先生的獨子,1891年出生,早年赴美留學。1916年返回后任廣東大元帥府秘書, 1922 年任廣州特別市市長 ,1924年任國民黨臨時中央執行委員。此后歷任國民政府委員、常務委員、廣州市長、廣東省建設廳廳長、國民黨青年部部長、中央執行委員會委員、政治委員會委員、軍事委員會委員 。1945年任國民政府副主席、國民黨中央常務委員。他曾于1931年和1948年兩度出任行政院院長,前次一月不足,后次只干了68天。國民黨敗退后,孫科沒有直接去臺灣,而是去了美國,寄居在子女家中。1964年他到臺灣,任 “考試院”院長。至于他為什么去臺灣,怎么去臺灣,去臺灣前后發生了什么故事,知道內幕的人卻不多。

代人受過:二度組閣亦短命
1948年秋冬,隨著遼沈戰役的結束,淮海戰役的打響,國民黨軍隊連遭敗績,蔣介石已是回天乏術,窮途末路。
這年5月出任行政院院長的翁文灝,面對日益惡化的國民黨統治危機是一籌莫展。11月,上任不到半年的他,再也支撐不下去,黯然辭職。這位著名的地質學家在應對政治變化上,顯然不如應對科學技術那樣得心應手。他可以解決億萬年之前的地質問題,卻無法面對當前的窘狀。
翁內閣下臺后,該由誰來救場?眾人都拭目以待。一日,孫科正在主持立法院會議,蔣介石突然出現,于是兩人去密室內談了半小時。隨后便傳出蔣介石將返奉化,李宗仁任代總統,由孫科組閣的消息,一時是群議紛傳。
蔣介石面臨下野之際,把孫科變成一枚以退為進的重要棋子,想讓他站出來“挽救危亡”,即便自己下野,也可利用孫科來鉗制李宗仁。
1948年12月23日,孫科懷著“壯士斷腕”的心態,二度出任行政院院長。
孫科派出了以親信鐘天心為首的和談代表團,欲與中共對話。但它代表了蔣介石集團的利益,中共對和談的8項條件絕難接受,因此嚴詞拒絕。
孫內閣不知趣,行政院居然異想天開,于1949年1月19日開會決定,提出與中共“先行無條件停戰”的要求。對此,中共明確表示,國民黨沒有資格談其他條件。
1949年1月21日,蔣介石第三次下野,李宗仁代行總統職權。李一上臺,就想改組內閣,刷新內政。無奈之下,孫科決定派邵力子等組成代表團與中共和談。對于國民黨方面的求和姿態,中共以和平談判8項條件作為底線。
孫科因競選副總統受挫,與李宗仁結怨,故在許多重大問題上有意與他作對,而與退隱溪口的蔣介石遙相呼應。李宗仁就任代總統后,孫科滯留滬上不返,使李宗仁的政令無從執行。
1月27日,李宗仁致電毛澤東,同意中共所提8項條件作為和談基礎。孫科表示堅決反對,謂之“城下之盟”,他十分惱火,居然鼓動內閣要員悄悄離京赴滬。29日是農歷大年初一,結果留在南京與李宗仁度歲的國民黨元老僅有監察院院長于右任和前司法院院長居正,甚為凄涼。
2月1日,李宗仁到上海挽留孫科內閣,勸他返回南京,希望“府院”一致,同心協力,共渡危局。孫科不僅不從,且未經李同意,私自決定將政府機關遷往廣州。同日,蔣介石下令國民黨中央黨部也遷往廣州辦公,并與行政院密切聯系。5日,行政院及其各部正式遷至廣州。
孫科到了廣州后,與李宗仁唱起對臺戲,聲稱對政府的過去應重新檢討,反對李宗仁的和談聲明。政府分裂,對李代總統的地位和施政方針的貫徹,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李宗仁一面繼續催促行政院回南京,以維護代總統的權力;一面采取以柔克剛之策,以虛懷若谷之舉,爭取輿論同情,拉攏中間力量,分化蔣、孫勢力。這一招,頗為奏效,取得了立竿見影的效果。
眼見各方面協調成熟,2月20日,李宗仁親赴廣州。他態度謙恭,左一個“拜望孫院長”,右一個“務請返京主持一切”。隨后,他又驅車去薛岳官邸,與張發奎、余漢謀、薛岳等粵籍高級將領“敘舊言歡”。“南天王”陳濟棠做壽之際,李宗仁又借機前往慶賀。
李宗仁蒞穗僅兩天,就瓦解了孫科在粵勢力,粵籍大員紛紛附李,要求孫科返京。孫科被迫低頭,28日,行政院復還南京。
孫科從穗來京后,受到立、監兩院攻擊,立法院還對孫科提出“質詢”,要其答復擅自把行政院遷往廣州的行為。
此時的孫科,不得不為自己的行動而付出慘重的代價,他于3月8日向李宗仁提出辭呈,孫內閣不及3個月就壽終正寢。

閑云野鶴:海外生活15年
孫科下臺了,他該怎么辦?是繼續與蔣介石為伍,還是另謀它途?最終,孫科還是選擇一走了之。
孫科辭去行政院長后,于3月16日去奉化會晤蔣介石一面,隨即赴廣州。
是年5月,孫科至香港暫居。幾十年宦海生涯,孫科是初嘗“無官一身輕”的滋味,既然難得賦閑,他很想能夠坐擁書城,韜光養晦。但是,由于種種原因,他在香港過得并不輕松,畢竟“樹大招風”,這里不是久留之地。
世界如此之大,究竟何處為立錐之地,臺灣抑或海外?應該說,當時孫科還在觀望,尚未最后拿定主意。去臺灣,固然有其優勢,撇開別的不談,單憑尊崇孫中山國父這一點,國人有愛屋及烏的心理,自然也不會撇開他。因此,選擇臺灣而不寄居海外做“難民”,不失為一條理想的生存之路。但是,他和老蔣道同而志不合,與其繼續在爭吵中合作,不如設法擋駕,就此了斷兩人間的恩恩怨怨。
既然無法去臺,不如暫且蟄居海外。孫科請求頒發赴美護照以投靠子女,但不知何故,沒有結果,有關當局“既不歡迎前來,也不發給護照”。正好他的好友傅秉常在法國鄉下買了一棟房子,有多余的空房三四間,愿供孫科夫婦棲身。無奈之下,他們只好先去法國客居一段,然后向當地申請了赴美護照。
孫科夫婦初抵美國,先后寄居在兩女家中,1954年夏遷往加州,蟄居洛杉磯郊區次子治強寓所。孫科夫婦出國遠行的盤纏還是靠賣房子湊的,他們閑居美國,沒有任何固定收入,全仗子女接濟,省吃儉用,一切自己動手,度過了10幾個落魄清苦之年。
基于一種無法擺脫的心理,孫科雖遠居異國,但對臺灣的情形始終關注。在無可奈何的境遇下,他不免思鄉心切,不時泛起想回臺看一看的念頭。不過,赴臺談何容易,畢竟當年他是“背棄”臺灣,如今返臺,別人會怎樣看待,蔣介石能否原諒他的“不恭”呢?要等什么適當的時機,又以什么樣的名義,才能順理成章地去臺灣呢?
1962年的“雙十節”前夕,在臺的廣東中山籍立法委員劉崇齡提出質詢,說:“最近孫先生于言辭之間,也懷念臺灣的故舊,同時常表露出有思鄉之感。”他希望能主動邀請孫科回臺灣看看。
回答質詢的王云五也是中山人,他表示:“劉崇齡的這個氣球放得好,為孫科回國預做鋪路工作。”聽了這話,孫科的舊部屬梁寒操等人相繼轉告在美的孫科,現在時機已漸成熟,可以回臺了。于是,雙方選擇1965年慶祝“國父百年誕辰”時,以大會名義邀請孫科來臺。
之后,孫科與臺灣之間聯系頻繁,不斷商討回臺有關事宜,臺灣當局表示歡迎,這對當時臺灣叫囂“反攻大陸”來說,無疑具有一定的政治分量,多少給國民黨打點氣。雙方就這樣你來我往,達成了某種默契。孫科終于在脫離了國民黨多年之后,跑回臺灣“歸隊”去了。
孫科在美十幾年,與外界沒有太多交往,生活平靜、單一、孤獨。許多人以為,孫科的最后時光,或許就在默默無聲中度過。然而,孫科卻與歷史開了一個大玩笑,這是人們絕難料到的。
游戲人生:踏上一條不歸路
1965年10月29日,一架日本航空公司的班機在臺灣松山機場降落。機場上聚集著政要名流1000余人,他們在等待著一個“特別”人物的到來。
機艙門打開,只見孫科走了出來,面露笑容走下飛機,頻頻頷首向歡迎人群致意。在去美16年之后,孫科重又投入到國民黨的懷抱。也許是太久的孤獨,也許是眼中重又浮現逝去許久的輝煌,孫科在目睹如此盛大的歡迎場面時不禁為之動容。

在蔣經國的陪同下,孫科一行驅車前往陽明山賓館。稍事休息后,孫科夫婦及公子孫治平夫婦前往臺北市心圓飯店,出席馬超俊、梁寒操、鄭彥棻等為其舉行的洗塵之宴。
當晚的宴會上,孫科對《中央日報》記者發表談話,說:“這次自美返回,是為參加國父百年誕辰紀念,了解島內進步情形,并會晤闊別多年的親友故舊。”
孫科返臺,名義上是參加“國父百年誕辰”紀念,但這不過是個借口,實際上他已準備長期落戶臺灣,但對外似乎不便明說。他擔心如果過早地暴露這一動機,會讓人恥笑,會給他返臺留下陰影。他希望自己能風光地、體面地受到款待,畢竟他已孤獨了許久,不希望因此而被冷落。
10月30日,孫科由蔣經國、鄭彥棻陪同,自臺北乘坐專機,飛抵南部晉見蔣介石,拉開了他回臺非常之行的序幕。
蔣介石設午宴款待孫科,席間兩人都極力回避過去不愉快的往事和沉重的一頁,以免勾起辛酸的回憶。他們坐在一起,只是敘敘家常,不時偶露笑聲。午后,孫科乘機返回臺北。
從這天開始,孫科進入了他人生的又一“高峰”期。一直到12月底,孫科是臺島最為忙碌的人物,出鏡的頻率甚高,不是參加宴會,就是請他講演、參觀、揭幕、剪彩、接見,他應接不暇。也許是多年的守望,也許是似曾相識的感受,75歲高齡的孫科精神抖擻,一一應對。
孫科沒有想到,他再次成了蔣介石手中的一枚棋子,在老蔣面前,他永遠只配做一個學無止境的小學生。他成了一位政治戲子,不是在劇院中演出,而是在人生的舞臺上表演。
時光飛逝,當年的故舊,不少已撒手人寰。上了年紀的人更容易懷舊,孫科當年沒能參加逝友的葬禮,如今回臺了,不能不去他們的墓上看一看,掬一把土,寄托哀思。孫科相繼去了陳誠、于右任的墓致祭,并到公墓吊唁了許世英、吳忠信、蔣夢麟、朱家驊、洪蘭友、俞鴻鈞、傅秉常、錢新之等老友。其后,他又參加了居正夫婦靈骨安葬禮,祭拜了哥倫比亞老同學胡適博士。觸景生情,孫科頗為傷感,嘆息歲月無情,人生苦短!

這時的孫科,就像明星演出一樣,馬不停蹄地趕場子,忙得不亦樂乎。那一陣,孫科恨不能分身有術,許多單位不得已,只好合在一起恭請他。
1966年11月12日這一天,是孫科返臺一系列活動的高潮。上午,他參加了各界舉行的“慶祝國父百年誕辰紀念大會”。下午4時,“國立中山博物院”大廈舉行落成典禮,孫科主持“國父”銅像揭幕后致辭:“在南京中山陵的國父白大理石像,是1928年聘請法國名雕塑家塑造的,現在這座銅像模型大小一樣,稍微低一點,現在大家對國父都有‘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感想,個人謹向國人與鑄造國父銅像,籌建博物院的有關人士致謝。”
12月16日中午,中國國民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的在臺代表李宗黃、張知本、黃季陸等聚餐,歡迎同為代表的孫科。算一算時間,那已是41年前的事了,如今老友重逢,頗為動情,若不是他們命大,恐怕只能在另一個世界相會了。
在近兩個月的忙碌之后,孫科總算歸于平靜,可以安坐在家中。臺灣之行,平添了不少熱鬧風光,海外韜光10余年的孫科,想來也別有一番興味。但余興之后,孫科又回復到他以前的生活模式,看書、讀報,靜思,一切如舊。
在蔣介石提名下,孫科接任了“考試院”院長一職。消息傳出,反應不一,有人認為以他的學識與資望,未免大材小用;有人覺得他淡出政壇多年,重又回到臺灣做官,有點“鬼迷心竅”。孫科對于外界的批評,少加辯白。孫科接“考試院”,按理可入住院長官舍,那是位于“考試院”斜對面一座寬大雅靜的平房。可他卻將其改為“考試院”圖書館,供屬下充作進修場所,自己則與家人仍住在舊房。
孫科晚年,可謂是精神領導“考試院”達7年之久。他只把握政策,至于具體工作,則放手由部屬去做。“考試院”在他的領導下,的確做了不少事,行政部門和人事單位主官對他非常尊重,“兩院”協調密切,凡事也就迎刃而解。
1973年9月13日下午5時,孫科突發心臟病,在臺北榮民總醫院結束了他的一生,終年83歲。
孫科遺體于9月28日下午5時,自榮民總醫院移往臺北市立殯儀館,并舉行迎靈禮,29日上午8時舉行追思禮。孫科生前為基督徒,是日公祭前行追思禮,由東吳大學端木校長親為安排,張繼中牧師主禮。宋美齡代表蔣介石,由蔣經國陪同,到殯儀館參加追思禮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