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自清先生原名朱自華,號實秋,1898年11月22日誕生于江蘇省東海縣,祖籍浙江紹興,4歲隨父遷居高郵縣,6歲后定居揚州,在揚州度過了他的青少年時代。他自幼勤奮讀書,品學兼優,畢業于江蘇南京省立第八中學。
1916年的秋天,朱自清考入北京大學預科,寒假與一位中醫老師的女兒武仲謙結婚。次年,自感家庭經濟拮據,不能按部就班讀書,遂跳級投考北大本科哲學系。為了不隨同流俗,他奮發圖強,改名自清,字佩弦,并用3年時間學完了4年課程,提前1年畢業。
1919年5月4日,北京愛國學生3000多人,在天安門廣場集會游行,掀起了大規模的反帝愛國的“五四”運動。朱自清與同學許德珩、孫伏園等人參加了這次游行,他們走在游行隊伍的前面,舉臂高呼反帝愛國以及要民主、要科學的口號,成為新文化運動中的積極戰士。
在這以后,朱自清拿起筆來,反對封建、揭露黑暗、追求光明,并以實際行動提倡白話文,寫出不少白話新詩。如《睡吧,小小的人》;散文中經典之作《背影》、《荷塘月色》、《槳聲燈影里的秦淮河》、《歐游雜記》等等。我知道朱自清先生就是從這些如詩如畫的文章開始的。后來朱自清先生與成都的陳竹隱女士結婚,成了成都女婿,前后在成都住了幾年。由于陳女士和我是遠親,當時在成都市總府街四川省立圖書館特藏部任職,我因寫作的需要,經常去特藏部查閱資料,有較多的接觸,她是長輩,我叫她娘娘,她也時常向我談一些朱自清先生的往事。
夫妻情深
朱自清先生于1916年12月15日,在揚州瓊花館街與武仲謙女士完婚。武仲謙曾隨夫輾轉杭州、臺州、溫州、白馬湖及北京等地。夫妻形影不離,感情深厚。1929年11月26日,武仲謙病逝于揚州,先生撫尸痛哭,不飲不食,并帶齊子女至武墓前,娓娓哭述生前的甜蜜回憶,并寫小說《美的歷史》、《別》及散文《給亡婦》諸篇以寄托他對亡妻的哀思。
當時,先生正在北平清華大學執教,由于沉痛亡妻之逝,幾乎難以工作,兼為仲謙所遺4個子女生活照料,處境更為緊迫。
是時,先生好友,清華教授、著名歷史學家顧頡剛,熱心為先生續弦一事四處張羅,顧教授向他作媒一次被他謝絕一次,顧教授向他說的次數多了,他還寫了一首《頡剛兄欲為作伐,賦此報之》,表示“此生應寂寞,誰分弄丹鉛”。
盡管先生一再謝絕,但在清華園,先生的同事和朋友,看到先生既當爹又當媽,而且最小的一個還不到4歲,這樣如何執教?如何能從事文學創作?豈不毀了一代人才,一代精英?
1930年8月,著名畫家溥侗、清華外文系教授葉公超,事前未與先生說明,聯名邀請先生去城南陶然亭小酌,介紹他與陳竹隱女士認識,真是千里姻緣一線牽,陳竹隱后來還真成了先生的續弦夫人。

陳竹隱是成都人,1903年出生于成都一個清寒的書香門第,16歲時就父母雙亡。從四川省立女子師范學校畢業后,她遠赴北京深造,考入北京藝術專科學校。一面師從齊白石和壽石工學習國畫,一面師從昆曲大師溥西園學習北昆,因此她對國畫和北昆都有一定的造詣。從是時起,陳竹隱就立志要當一個藝術家。但當她在北平陶然亭與自清先生見面后,改變了她的初衷。
陳竹隱在她寫的《憶朱自清》一文中這樣寫道:“他的身材不高,白白的臉上戴著一副眼鏡,顯得文雅正氣,但腳下卻穿著一雙老式的雙梁子布鞋,又顯得有一些土氣。我很敬佩他,以后他給我來信,我也回信,于是我們便開始交往了。”
1932年,先生與陳竹隱在上海杏花村酒樓舉行婚禮,文藝界的知名人士沈雁冰、葉圣陶、鄭振鐸、豐子愷等人都前往祝賀。
他們結婚后,回到北平住在清華園內,過了幾年雖然清苦,但又幸福溫馨的日子。由于他們的子女多,需要照顧,陳竹隱只好放棄了想當藝術家的理想,為先生獻出自己的一切,留在家中相夫教子。
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后,北平淪于敵手,先生夫婦帶著子女隨校南遷,任昆明新組成的西南聯大中文系教授。他們到了昆明,生活更加困難,法幣貶值、物價暴漲,房租特別昂貴,陳竹隱毅然帶著幾個孩子,回到闊別了多年的故鄉成都,使先生無后顧之憂,安心執教。
回到成都后,在她亡父世交金拾遺老人的幫助下,借住金氏昆仲為避日寇飛機空襲建在成都東門外宋公橋慈之庵附近的茅屋內。金氏一家住在前院,陳竹隱帶著子女住在后院3間平房內。
先生一個人在昆明執教,而家卻在成都,兩地相距千里,但先生伉儷情深,每逢寒暑假,都要到成都探親,寒來暑往從無間斷。
先生在成都的日子
先生在成都先后住了兩年多,當時成都的抗日救亡運動如火如荼,先生投身其間,參加救亡團體的各種集會及學術講座,還在各大學講課,也無一日之閑。此外還與在成都的好友巴金、葉圣陶、呂叔湘、徐中舒、李吉力 人、謝文炳諸先生頻繁交往,或交流寫作,互探疑義;或討論時事,共商文運,從不使時光虛度。
1940年,成都文藝界成立抗敵協會,我懷著對先生的敬仰之情,請先生光臨成立大會。先生在成立大會上即席發表談話,聲情并茂的朗誦了他寫的一首《維我中華之歌》。
先生參加“一二·九”運動
1935年12月9日,北平發生了劃時代的“一二·九”運動。6000多名愛國學生不顧國民黨政府的血腥鎮壓,舉行了聲勢浩大的抗日愛國示威游行,清華大學成立救國會,發表了《告全國民眾書》。
12月16日,北平兩萬多學生和市民,為反對偽冀察委員會漢奸政府的成立,舉行了更大規模的示威游行,先生毅然把個人安危置之度外,成了游行隊伍中的一員。
1936年,日軍進攻綏遠和察哈爾東部,當地駐軍奮起抗擊,一舉收復了百靈廟和大廟,消息傳到北平,各校師生群情振奮。清華大學和燕京大學的師生聯合組成赴綏慰問團,11月18日,先生代表清華教職員,梅貽寶代表燕京教授,到綏遠集寧前線慰問抗日將士,先生回校后,寫了一篇散文《綏行紀略》。
1937年抗日戰爭全面爆發,先生著文《“七七”這一天》:“東亞病夫居然奮起了,睡獅果然醒了。從前只是一大塊沃土,一大盤散沙的死中國,現在是有血有肉的活中國了。從前中國在若有若無之間,現在確乎是有了,從兩年后這一天看,我們不但有光榮的古代,而且有光榮的現代;不但有光榮的現代,而且有光榮的將來無窮的世代,新中國在血火中成長了。‘七七’是我們新中國誕生的日子。”
“文化西遷”先生
奉獻了全部心力
抗日戰爭爆發后,平津陷落,清華、北京、南開三所大學被迫南移,開始組成長沙臨時大學,后因戰火逼近,又西遷昆明,改稱西南聯合大學,簡稱西南聯大。聯大以弘揚“剛毅堅卓”校訓,為祖國培養出大量人才,世稱“文化西遷”,先生為“文化西遷”,冒著生命危險,出北平、經天津、抵青島、沿膠濟、津浦、隴海、平漢線,歷時月余,始至昆明。
先生輾轉流亡數千里,與夫人陳竹隱女士帶著幾個子女,歷盡了千辛萬苦。在流亡途中,鼓勵長子邁先加入中國共產黨,隨組織北上抗日;長女采芷隨母至成都,考入四川大學,未輟學業,后來留美亦有成就。
不懼風險吟詩祝壽
1945年6月是茅盾先生的50壽誕,次年,聞一多先生被反動派殺害。是時,白色恐怖籠罩大江南北,茅盾先生的政治面貌及為文傾向,早已享譽全國,聞一多先生被害亦因為系民盟中執委,乃知名民主進步人士。可是先生不懼風險,仗義執言,為兩位先生作頌。首先寫出《始終如一的茅盾先生,賀茅盾先生50大壽及參加《文藝工作25周年》的慶祝賀詞。
先生在賀詞中這樣寫道:“茅盾先生開始他的文學業績,就標舉人生的文學與寫實的文學。這25年來,文壇上經過多少變化,多少花樣,但茅盾先生始終堅持他的主張,這是中國現代文學的大路,他介紹、翻譯、批評直到創作,一步步實現他所信的,他的生活也一致的向著這信仰。這樣,將文學的各方面打成一片,他的影響是整個的、深遠的。他的影響正在加深和擴大……”
1946年7月15日,聞一多先生慘遭反動派殺害,先生聽到這個消息,悲憤難遏,曾立即寫信給聞一多先生的夫人高真表示慰問,并寫詩相挽:“你是一團火,照徹了深淵,指示著青年,失望中抓住自我;你是一團火,照明了古代,歌舞和競賽,有力猛如虎;你是一團火,照見了魔鬼,燒毀了自己,遺燼里爆出個新中國!”
先生給聞夫人的慰問信說:“聞太太大鑒:今天見報,一多兄竟遭暴徒暗殺,深為悲憤,這種卑鄙兇狠的手段,這世界還成什么世界?”除了這樣深表同情,譴責當局的殘暴外,還表示要遵循一多先生的路走下去,要為一多先生編輯出版全集,開展紀念活動。
聞一多先生遇難不久,朱自清先生在清華大學主持“整理聞一多遺著委員會”,負責編纂及出版《聞一多全集》的工作,并寫了全集的序言和后記,以及在西南聯大民主廣場為聞一多先生豎立銅像供后人瞻仰憑吊。
掩護進步學生反對解散民盟
抗戰勝利后,國民黨反動派發動全面反共反人民的內戰,在全國大肆逮捕共產黨人、民主黨派成員、反內戰反饑餓的進步學生等,全國沉浸在一片血雨腥風之中。
1947年5月20日,清華大學、北京大學等校大中學生3萬多人,在北平舉行聲勢浩大的反內戰、反饑餓的游行示威。先生為了支持學生的正義活動,挺身而出,不僅在《反內戰反饑餓宣言》上帶頭簽名,而且還作了《論氣節》、《論嚴肅》、《論吃飯》的講演,以鼓勵游行學生把運動堅持下去,不獲全勝決不收兵。在北平,國民黨當局大肆抓捕游行學生,先生再一次挺身而出,把許多游行學生掩護在自己的家中或藏于親戚處,使許多學生幸免于難。
發表嚴正聲明
拒絕“美援面粉”
1948年6月18日,先生與100位師友簽名,為表示中國人民的氣節和尊嚴,拒絕美國收買靈魂性一切施舍物資的嚴正聲明。
這100位師友中有張奚若、金岳霖、李廣田、唐鉞、余冠英、吳唅、錢偉長、孟慶基、馬萬鈞、李祖崇等教授。
朱自清先生在嚴正聲明中這樣寫道:“為反對美國政府的扶日政策,為抗議上海美國總領事卡寶德和美國駐華大使司徒雷登對中國人民的誣蔑和侮辱,為表示中國人民的尊嚴和氣節,我們斷然拒絕美國具有收買靈魂性質的一切施舍物資,無論是購買的或給予的……”
對于先生拒絕一切“美援”物資,毛澤東主席曾有高度的評價。
毛主席在《別了,司徒雷登》一文中這樣寫道:“我們中國人是有骨氣的。許多曾經是自由主義者或者是民主個人主義者的人們,在美國帝國主義者及其走狗國民黨反動派面前站起來了。聞一多拍案而起,橫眉怒對國民黨的手槍,寧可倒下去,不愿屈服。朱自清一身重病,寧可餓死,不領美國的‘救濟糧’……我們應當寫聞一多頌,寫朱自清頌,他們表現了我們民族的英雄氣概。”